一碗紅糖雞蛋祖孫倆分著吃完了，就聽屋外蘇衛(wèi)陽的大嗓門：“爸，俺奶和俺老妹兒來沒來？俺去接?。　?/br>
    說話間，門簾子再次一掀，蘇衛(wèi)陽一手抱著狗皮帽子、一手拎著手悶子就進來了，一見炕上坐著的蘇慧蘭和蘇奶奶，立即高興的跑了過來！

    “哎呀，奶，你和俺老妹兒啥時候來的啊？”

    轉(zhuǎn)頭又去瞪蘇大伯：“爸，你也真是的！說好咱倆一塊去接，憑啥你讓俺去打水，你自己去俺奶家了！”

    蘇奶奶樂道：“不是你爸接的，是俺想俺的老孫子，等不及就先來了！”

    “真的？”蘇衛(wèi)陽看蘇慧蘭也在旁邊笑瞇瞇點頭，眼睛立時就彎成兩道縫，嘿嘿傻笑道：“俺也想奶！俺早上都沒呆夠，中午還想去來著，是小奎來送餃子前兒說，你們都在他家吃飯，俺就沒動地方。”

    蘇慧蘭就端起炕上另一碗紅糖雞蛋，遞給他：“那二哥你肯定想我們想的中午都沒好好吃餃子，現(xiàn)在趕快把這碗糖水蛋吃了！”

    蘇衛(wèi)陽剛想接過來，突然想起道：“不對，老妹兒，這可不是俺吃的！這是俺媽給你和奶做的吧！那俺不能吃！”說著，就要把碗放回原地。

    蘇慧蘭忙攔住：“二哥，我和奶奶已經(jīng)吃一碗了，這碗你和大哥吃，我可聽說了，今天晚上有魚有rou的，都是好吃的，我還得留肚子呢！”

    蘇衛(wèi)陽依然不肯：“那俺也要留肚子！”

    兄妹倆謙讓起來，還是蘇奶奶拍板，這碗糖水雞蛋最后放到了蘇衛(wèi)陽手里。

    蘇衛(wèi)陽捧著熱乎乎的糖水碗，最后湊到了自己大哥身邊，非讓蘇衛(wèi)東跟他一起吃，蘇衛(wèi)東拗不過，只好象征性的喝了口糖水，蘇衛(wèi)陽才樂呵呵的把這碗紅糖雞蛋三兩口吃光。

    外屋地里傳來鍋鏟碰撞的輕響，蘇大伯見兄妹三人嘮的挺好，就跟蘇奶奶打了聲招呼，出去幫大伯娘做飯去了。

    蘇奶奶也想去搭把手，但是幾次走到門口，又回來了。

    蘇衛(wèi)東大概看出奶奶的不自在，就拉著老人的手，讓她講講濱河市內(nèi)現(xiàn)今的樣子，老太太憐惜大孫子出不了門，果然特別細致的講起了這次去濱河見到的些微變化。

    蘇慧蘭在旁邊湊趣一般時不時添上幾句，倒是把兩兄弟都給聽住了。

    直到四點多，天剛一黑下來，蘇大伯就進屋把煤油燈點上了。

    自制的煤油燈很粗糙，用的是那種老式的墨水瓶子。先在瓶蓋上鉆一個窟窿，再用薄鐵片卷成的一截鐵皮筒，然后搓一條粗一些的棉線塞進小鐵皮筒里。

    等用的時候，先往墨水瓶子里灌入煤油，再把小鐵皮筒順著瓶蓋上的窟窿插進去，讓底端的棉線浸在煤油中，等整個鐵皮筒里的棉線都被煤油浸透，露在鐵皮筒外面的那截棉線就是能被點燃的燈芯。

    蘇大伯家這盞煤油燈大概不常用，墨水瓶子上落了不少灰，蘇大伯還特意擦了半天。

    這時飯菜也準備的差不多了，蘇衛(wèi)陽放了炕桌，開始端菜。

    這頓晚飯格外豐盛，有燉羊排，紅燒羊rou，醬燜魚，土豆燉兔rou，還有兩道涼菜是涼拌羊肝、哈紅腸，最后一道羊雜湯，一共六菜一湯。

    主食是白米干飯，還有中午志國大伯家送來的那一小盆餃子，蘇慧蘭只看了一眼就能確定這些餃子大伯家中午一個都沒動。

    因為沒什么裝菜的碗盤，大多菜只能用木盆湊合裝，就顯得桌子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格外有氣勢。

    蘇衛(wèi)陽悄悄告訴蘇慧蘭，家里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吃過這么豐盛的一頓飯了，蘇慧蘭看著他有些激動的臉，心里卻有些發(fā)酸。

    飯桌是長方形的，豎著擺，底下剛好能容納蘇衛(wèi)東的腿，這樣把蘇衛(wèi)東對面的位置空出，左右兩邊就能各坐下三個人，位置剛好，一家人都能上桌。

    只是等飯菜擺好，大伯娘卻在外屋地不愿進來，蘇大伯想喊人，又有些不敢，最后還是蘇衛(wèi)東揚聲沖屋外喊道：“媽，你進來啊，今天咱一塊兒吃頓飯。”

    蘇大伯有些緊張，蘇奶奶也忍不住往門口看了看。

    可門口的簾子始終靜靜的，蘇大伯的眼神有些黯然，回頭強笑著對蘇慧蘭和蘇奶奶道：“媽，咱先吃吧！”

    “蘭蘭啊，快，伸筷子，大伯給你夾rou吃！”

    然而還不等蘇大伯把rou夾進蘇慧蘭碗里，門口忽然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眾人抬/回頭，就見大伯娘端著碗走了進來。

    蘇大伯有些激動，下意識就喊了聲：“桂珍！”

    大伯娘卻沒看他，徑自走到蘇衛(wèi)東身邊，稍稍挨著炕沿坐下了。

    蘇大伯知道妻子最不愿看自己，就和小兒子換了個位置，果然，蘇衛(wèi)東一換過來，大伯娘的神色便放緩了許多。

    人終于齊了，蘇大伯咧著嘴正式宣布開飯，然后就忙著給蘇慧蘭和蘇奶奶夾菜，等忙完了老娘和侄女，給兩個兒子碗里也各添了一塊rou后，最終猶豫著又想給大伯娘夾一塊羊rou，結(jié)果大伯娘碗一偏，大伯的筷子就落了空。

    蘇大伯有點失望，不過很快又收拾起情緒，樂呵呵的招呼蘇慧蘭吃菜。

    大伯娘手藝很好，羊排燉的軟爛鮮香，紅燒羊rou肥而不膩，但是蘇慧蘭最喜歡的還是那盆醬燜魚！

    這魚當(dāng)?shù)亟小案卵雷印?，約莫十七、八公分大小，沒什么鱗，刺也很少，只背部和腹部有三根長長的硬刺，因為在這邊的冷水里長大，rou質(zhì)格外細嫩緊實，也沒有一點土腥味！

    尤其用自家產(chǎn)的黃豆醬燜燉后，魚rou更是鮮美異常，舀一勺燉的粘稠濃郁的魚湯拌在白米飯上，簡直香的人停不住嘴！

    蘇衛(wèi)東看她似乎格外偏愛這盆醬燜嘎牙子，就笑著對父親和弟弟道：“俺發(fā)現(xiàn)了，原來老妹兒最喜歡吃魚！”

    蘇衛(wèi)陽正要往嘴里塞一大塊羊rou，聞言忙搶著道：“昂（俺）庫（去）打……”說完就噎了一下，猛打了個飽嗝！

    蘇大伯有些無奈道：“你看看你，也沒人跟你搶，吃完了再說！”

    大伯娘就放下碗筷，一下一下捋著小兒子的后背。

    蘇衛(wèi)東對蘇慧蘭道：“咱這兒河多、水多，魚也多，尤其北山底下的呼瑪河里，有大紅魚、大馬哈魚、還有細鱗魚，個頭大、rou還鮮，以后讓俺爸和衛(wèi)陽給你打，比這嘎牙子還香呢！”

    蘇大伯和蘇衛(wèi)陽忙滿口答應(yīng)下來，蘇慧蘭看著笑瞇瞇的奶奶，自然說好。

    一頓飯在總體輕松愉快的氛圍中結(jié)束，蘇衛(wèi)陽陪著大伯娘出去收拾碗筷。

    蘇慧蘭就把蘇大伯叫住，把一早準備好的十塊錢遞了過去。

    “大伯，我和奶奶這次回來前，答應(yīng)了在濱河的老鄰居幫忙買點rou寄回去，正好今早我看您和二哥送來的rou不錯，所以我和奶奶打算就把那些rou寄過去，這是那些老鄰居提前給我們的錢，您拿著吧！”

    蘇大伯人是憨厚，可不代表傻，聞言連看也不看那錢一眼，就搖頭道：“俺不要，俺也不信！這肯定是你自己想給俺們錢！蘭蘭啊，你不行這樣，哪有侄女吃大伯點羊rou，還給錢的！你這不是埋汰大伯嗎！”

    蘇慧蘭忙說：“真的，大伯，這不是我撒謊！不信您到我們家看看，您早上送的羊rou都被我和奶奶腌上了，現(xiàn)在就掛在窗戶邊上，等腌好了我就要寄到濱河了！您要是實在不信，等我去公社郵局的時候讓您親眼看看還不成！”

    蘇大伯看看蘇奶奶，見自家老娘也點頭承認了，卻還是搖頭：“那俺也不要！蘭啊，這錢你收著，就當(dāng)這錢是你自個兒掙的！”

    蘇慧蘭：“大伯，這一碼是一碼，我就是要掙錢也不能掙這份錢??！人家信得著我，才托付我?guī)兔I東西，結(jié)果我這頭收著您送來的rou，轉(zhuǎn)頭又去掙她們的錢，那我成啥人了！”

    她說著，就拉過大伯的手、把錢塞到對方手里，“而且大伯，您也不用替我擔(dān)心，志國大伯已經(jīng)和五爺爺商量好了，要在咱秀山大隊建個小學(xué)，就讓我當(dāng)老師，以后啊，您侄女也是隊里拿全工分、掙工資的人了！”

    蘇大伯聽完，果然一臉驚喜道：“蘭啊，你說的都是真的？咱隊上真要辦學(xué)堂，還讓你當(dāng)老師？”

    蘇慧蘭看了眼旁邊同樣目露關(guān)切的蘇衛(wèi)東，笑瞇瞇點了點頭：“大伯，千真萬確，我兩天后就要正式上崗了！”

    蘇大伯立即激動的從木凳上站起身，滿臉高興的對蘇奶奶道：“媽，這是喜事?。〈笙彩掳。≡厶m蘭真是有出息！”

    蘇衛(wèi)東也笑著道：“妹子，恭喜你了！”

    正巧蘇衛(wèi)陽這會兒干完活進了屋，聽見一句恭喜，就愣愣道：“恭喜啥啊，誰要結(jié)婚??！”

    蘇大伯笑罵道：“你這孩子一天天就能打岔！俺們是恭喜你老妹兒，你老妹兒以后要當(dāng)咱大隊的老師了！”

    蘇衛(wèi)陽一聽更是樂得直蹦高：“老師就是教書先生吧？唉呀媽呀，那這么說，俺以后就是先生的哥哥了！”說著，又捂著自個兒胸口：“媽呀，俺這心咋噗通噗通的呢？感覺好像是俺自己要當(dāng)官了似的！”

    大家都被他的反應(yīng)逗笑了。

    蘇慧蘭看著大伯父子三人是真心為自己高興，心里也暖融融的，等大伯的高興勁兒緩了緩，才又道：“所以說啊，大伯，我這個將來要當(dāng)老師的人就更得言而有信，這錢不該我拿，您可千萬要收著?！?/br>
    蘇大伯這才想起來，這錢還在自己手心里攥著呢，這時就聽蘇奶奶也開口道：“志剛，拿著吧，這兩天俺們就要去郵局了，這錢你不拿，你侄女也不自在！”

    蘇大伯又覺得錢太多了，開始時他沒注意，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竟然有十塊錢，忙數(shù)出大半還給蘇慧蘭。

    “蘭啊，這錢俺收著，但是用不了這么多，這些你拿回去！”

    蘇慧蘭來之前，做好了功課，知道如今本地的羊，相比其他rou類，并不值錢。首先是它出rou率低，一頭成年的公羊，去了皮毛、頭蹄、下水之后，分量直接砍半，有時候甚至剩不到一半，再去掉骨頭，凈rou更是少得可憐，供銷社里收活羊，一斤才兩毛錢，比老母雞還便宜一毛。

    不少人家都是在家里把羊宰殺處理后，把羊皮、羊角、羊腸、羊油這些副產(chǎn)品拿去賣給供銷社，換回來的錢能頂一頭三十多斤的活羊，剩下的羊rou留著慢慢賣。

    尤其自打前幾年外地來的人多了，每到年底不少人都搶著到個人家里買羊rou，這羊rou的價格也提上來不少，一般羊rou六毛，羊排五毛！

    今天大伯拿來的羊排和羊腿加一起約莫七/八斤，確實要不了這么多錢。

    可蘇慧蘭早有準備，忙一本正經(jīng)道：“大伯，這個你不清楚，在市里羊rou統(tǒng)一價是七毛二一斤，但那是要rou票的，要想買到不要票的羊rou就得冒險去黑市，黑市的價格一般要在市價的2~3倍之間，所以咱這錢只少不多！不信您問奶奶！”

    蘇奶奶只得點頭：“是這么回事?！?/br>
    蘇大伯卻還是覺著多，就像這錢燙手一樣不肯收，最后還是蘇衛(wèi)東道：“算了，爸，你看看咱家還剩多少羊rou，都給俺妹她們拿回去?！?/br>
    見蘇慧蘭要說什么，他又搶先道：“妹子，既然是人家托你幫忙，那咱也不能啥都照比你說的那個‘黑市’不是？平常熟人來買rou，可都是要讓利的?！?/br>
    “待會兒俺爸把rou都給你，少了的咱補上，多了的你就自個留著，總不能俺爸這個當(dāng)大伯的頭一次給侄女送rou，侄女還一口沒吃著的道理！”

    蘇大伯也覺得大兒子說的對，忙滿口應(yīng)下就出去拿rou去了。

    剩下蘇慧蘭看著一臉笑意的蘇衛(wèi)東，滿臉無奈。

    她自詡挺會“琢磨”人，可這回反倒叫大堂哥給她“琢磨”進去了！

    因為明天蘇大伯要上山開工，蘇慧蘭和奶奶怕影響蘇大伯休息，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蘇大伯堅持要送祖孫倆回去，出門的時候，大伯娘也出來了。

    蘇慧蘭扶著奶奶，走出老遠的時候回頭，還看見大伯娘和蘇衛(wèi)陽娘兒倆站在院門口沒走。大概是發(fā)現(xiàn)了她回頭，蘇衛(wèi)陽還使勁沖她揮了揮手。

    蘇慧蘭忍不住笑了起來，轉(zhuǎn)臉再看默默走在前面，用自己的身體給她和奶奶擋風(fēng)的大伯父，尤其是看見他后背那個大背筐，據(jù)說是里面又裝了不少羊rou和野味，她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份踏實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家人吧。

    晚上，入睡前，蘇慧蘭又詳細跟奶奶打聽起兩個堂哥的病情，即便是已經(jīng)被宣布了“無藥可治”，但是蘇慧蘭還是不想就這么放棄。

    她總覺得既然她能遇到“金手指”福冊這樣天大的機緣，那么這世間的其他人也未必就不會遇見奇跡。

    即便最后真的不成，可因為努力嘗試過，那也不會有遺憾。

    當(dāng)然，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沒有把握之前，她不會多說什么，盡量不讓家人空歡喜一場。

    第34章 開課！   蘇慧蘭就把空間里找到的一塊原……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 蘇慧蘭就把空間里找到的一塊原來用來墊豬rou的塑料布洗干凈，裁成兩塊，準備給大伯家送去釘窗子。

    還沒等收拾完呢，蘇衛(wèi)陽就挑著一擔(dān)水來了。

    整個秀山大隊只有隊部那兒打了一口壓水井, 這還是公社的人專門派人來打的, 就是方便大伙兒冬天取用。再早人們喝水就只能去村前的河里鑿冰取水, 大冬天的, 別提多遭罪了, 有那懶一點的就干脆直接用雪水對付了。

    這口壓水井是全村的寶貝, 大隊有兩個專門照看牛馬的老人連帶負責(zé)看顧這口井, 每天一早一晚都要燒一爐火, 防止水井上凍。

    蘇慧蘭自打來到秀山, 家里的水天天都是大伯大清早上給挑回來, 蘇慧蘭攔也攔不住，今天大伯出工, 本以為不能來了，她還跟奶奶說等洗完塑料布就去挑水, 沒成想大伯自己不能來, 就早早把小兒子打發(fā)來了！

    蘇衛(wèi)陽一邊幫著把水往缸里倒，一邊還跟祖孫倆說：“奶、老妹兒，你們這水缸以后就讓俺包了，俺天天來給你們打水！”

    蘇慧蘭忙說不用，她自己來就好，誰知蘇衛(wèi)陽一聽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那咋行！老妹兒你是要做先生的人，那當(dāng)先生哪能做這種粗活兒！反正俺以前也天天給奶打水，不費事！”

    蘇奶奶就笑說：“行，那就你去, 每天給俺們打完水就陪俺們吃飯，奶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說話間，老太太端了兩碗熱騰騰的面條出來，上面還碼著好幾片油汪汪的咸豬rou，一碗給蘇慧蘭，一碗給蘇衛(wèi)陽。

    蘇衛(wèi)陽從他爸那兒聽說過她這個老妹兒回來前遇到了貴人，拿回了不少好東西，甚至這些好東西里還有很多都進了他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