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說邊換個坐姿，繼續(xù)軟磨硬泡：“......你以為我這餐廳真的是因為我這張臉才紅的啊？放屁，我這臉才占三成，剩下七成分明是因為我家菜做得好吃，每次經(jīng)過你雞蛋里挑骨頭改進的新菜品都沒人不喜歡，搞得我現(xiàn)在不聽你提點意見都不敢推新品。哎呀你放心啦，昨天那事兒絕對是意外，我保證，今晚上只有你和我，最多，最多再加一個男服務(wù)員......”

    包廂沿廊敞立，清風(fēng)徐來，吹得紗質(zhì)的窗簾微微搖曳，服務(wù)員把他們帶到后，倒上飲料，帶上門，等在門外。

    溫窈窈和肖瀟就近坐了下來，刻意站著沒動的李昀川不動聲色地快走幾步，剛想落座，“嘎吱”一聲，溫窈窈旁邊僅余的一個空位被曲菲菲搶先占住了：“表姐，我聽說窈窈學(xué)姐特別特別想進你們幼兒園，可惜沒能進，你快和她聊聊。”

    緊接拉著李昀川在旁邊坐下，一雙無辜的大眼笑得甜美：“學(xué)長，我們先點菜吧？我記得你很喜歡吃松茸，它家松茸雞湯做得不錯，可以點一份。”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李昀川一萬個不想，卻也只能無奈點頭。

    肖瀟冷哼：“你聽誰說的窈窈沒進？”

    “啊？難道不是嗎？”曲菲菲一臉委屈，“學(xué)長和我說窈窈學(xué)姐投過愛洛，但一直沒等到錄取通知，我這才聯(lián)系了我表姐，想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沒想到竟然好心辦成了壞事。窈窈學(xué)姐，你已經(jīng)確定能進愛洛啦？還是打算進其他幼兒園啦？”

    茶味忒濃，肖瀟被她惡心得反胃，恨不得扇她一大嘴巴。

    溫窈窈拉住替她打抱不平的肖瀟，坦然回道：“還沒定?！?/br>
    “還沒定啊......”曲菲菲慢悠悠地拖長音，“學(xué)姐不要灰心啦，進不去愛洛可以看看其他幼兒園嘛，那么多要求不高的民辦幼兒園也很好呀，非可著愛洛這樣最好的不要，只會自取其辱是不是？有些東西呀，命中與你無緣就是無緣，強求只會讓自己受傷。哎呀瞧我這笨嘴，又說多了，學(xué)姐別介意，我這人就是心底軟，特別見不得別人受挫折，比我自己遇到事了還難受。你看你到現(xiàn)在都還沒定工作，我是真心替你著急?！?/br>
    要求不高？民辦？？？肖瀟快氣笑了，她家窈窈考編綜合排名第一，隨便哪一項單拎出來不吊打這連舌頭都捋不直的綠茶渣渣？！也就是窈窈不張揚不計較，才總給人一種胸大無腦的錯覺。

    特喵的，要不是今天的聚會對窈窈有用，肖瀟非把這綠茶扒禿嚕皮。

    溫窈窈平靜對上曲菲菲無辜的視線，只說了倆字：“謝謝。”

    反應(yīng)直得不能再直，堪稱茶藝大師的表演終結(jié)者。

    場子冷了下來，自討沒趣的曲菲菲纏著李昀川繼續(xù)點菜，肖瀟專心翻白眼，一直沒說話的趙一荼偏過頭，上下打量了溫窈窈一圈，主動開口：“我們園每年招聘名額都很少，聽說今年只有兩三個，你沒進不一定是你的原因，別灰心，好工作多的是?！?/br>
    “謝謝學(xué)姐?！睖伛厚簺]想到她會突然和自己打招呼，一愣，忙放下手里水杯。

    “不用這么客氣，叫我一荼就行?！壁w一荼笑道，“本來也沒比你們大幾歲，都是同齡人，喊姐都把我喊老了?！?/br>
    說著，啜口果汁，親切柔和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少女身上的衣服和帆布包，低眉笑了下：“我們園各方面待遇的確不錯，前兩年，光托菲菲找到我想進我們園的小學(xué)妹們，沒有一百也有五十，都覺得自己挺優(yōu)秀，應(yīng)該沒問題呀。其實我也覺得她們沒問題，只是我們園的要求條件太高了，遠不是她們從網(wǎng)上看到的那般簡單，畢竟到我們那上學(xué)的孩子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人家付那么貴的學(xué)費，求的就是一全英文的沉浸式環(huán)境，自然也從心里對老師要求高，什么本碩全名校呀會好幾門外語呀，文能琴棋書畫武會馬術(shù)高爾夫呀，簡直希望我們樣樣全才，不過這些要求當然不可能直接寫在招聘里啦。你說普通家庭出來的師范生，怎么可能有閑錢學(xué)這些？所以呀，我們園也不一定適合所有人。”

    溫窈窈這次聽明白了，對方和剛才似有若無地露出優(yōu)越感的曲菲菲一個意思，在勸她不要強行融入不屬于自己的階級。

    她們誤會她了。

    她不是那種眼高手低的空想者，更不是進到有錢人的學(xué)校入職就以為自己也是有錢人的傻白甜，她摒棄安穩(wěn)想要更好的工作，只是覺得自己有能力夠到它，也有能力憑自己這么多年所學(xué)在這個城市留下來。

    可這一瞬，當殘酷的現(xiàn)實冰冷澆在她頭頂，溫窈窈心里開始隱隱約約地意識到，她和自己目前渴望的工作之間，還有著無法逾越的巨大鴻溝，這種隱性的由她本人過去二十多年經(jīng)歷造就的標簽，就像求職市場上沒有人公開卻人人心知肚明的學(xué)歷歧視、外地歧視、性別歧視，無法用她的努力后天彌補，但它們卻決定了你在HR心里的排序——優(yōu)勝劣汰，而她，一個平凡小城出來的無錢無背景的普通姑娘，就是那個“劣”。

    原來想留在一個更好的城市，這么難......

    溫窈窈端起水杯，沖笑容依舊親切的趙一荼禮貌笑了笑，沒再說話。

    “不好意思啊，我來晚了?！辈柽^三盞，房門從外推開，一個子不高、身材黑瘦的男生熱情地和大家打招呼，看到溫窈窈，整個人懵了一瞬，然后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激動地跑過去，“?；?，你怎么也在這？！你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