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晗把頭埋在張郁青胸口，拼命地?fù)u頭。

    不是的，真的已經(jīng)很糟糕了。

    她想起杜織給她看的錄像，也想起自己在初中時趴在大巴車上看見的張郁青。

    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在陽光下肆意大笑。

    她還是太年輕了，以為生活會格外開恩，不會讓少年經(jīng)歷風(fēng)霜。

    她以為，少年是不會老的，不會死的，是永遠(yuǎn)的少年。

    可是生活對張郁青做了什么？！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努力地去生活。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努力地在生活??！

    明明那么努力......

    他卻沒有大學(xué)可以上，他沒有休息的時間。

    他連生病都要給老人洗沾在衣服上的排泄物。

    秦晗的眼淚不停地流出來，她知道生活遠(yuǎn)遠(yuǎn)沒有溫柔到，流幾滴眼淚就能抵擋住所有的不幸。

    但她又能為張郁青做什么呢？

    張郁青溫柔地嘆了一聲，手放在秦晗肩膀上，弓了些背，平時著秦晗通紅的眼睛。

    “秦晗?！?/br>
    張郁青叫了她一聲，還帶著笑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別給我加戲，比起那些失去的東西，家人對我來說更重要。”

    他幫秦晗拭掉眼淚：“別哭，是我想要這樣生活，想扛起我的家庭。是我想要這樣，明白嗎小姑娘，我沒有什么好委屈的?！?/br>
    秦晗哭著點(diǎn)頭。

    “走吧，出去吧，總在洗手間站著干什么。”張郁青笑著把人帶到大廳。

    他是拉著秦晗手腕的，走了幾步，張郁青扭頭打量著她的穿著：“挺乖，這么穿才能不感冒?！?/br>
    那天張郁青到底還是沒休息，丹丹在晚上快要9點(diǎn)鐘的時候醒過一次，哭著說嗓子疼。

    小孩子生病很容易情緒不好，丹丹開始大鬧，一鬧就是一個多小時，把張郁青的脖子抓了一道傷痕。

    終于把丹丹哄睡之后，又來了一位客人，詢問紋身的價格然后說明天來看圖案。

    張郁青偏過頭，咳了兩聲：“嗯，明天上午來吧，這種小圖案今天晚上就能出?！?/br>
    秦晗一直坐在窗邊的桌子旁，看著張郁青忙碌，看著他把洗好的衣物掛在后門外面的竹竿上。

    “張郁青。”

    “嗯？”

    秦晗看著他：“我回不去寢室了，能留下來住嗎？”

    “不查寢？”

    “我讓mama給我請假了，說我回家住了?！?/br>
    秦晗對于說謊還是很不擅長，臉又紅了，“我也告訴mama了，說我住在朋友家?！?/br>
    張郁青笑了笑，溫和地說：“丹丹感冒了，你別和她睡，睡我臥室吧?！?/br>
    “那你呢?！?/br>
    張郁青咳了幾聲，逗她：“和你睡？”

    秦晗整個人都發(fā)燙，垂著目光沒說話。

    “逗你呢?！?/br>
    張郁青把手伸到秦晗眼前，打了個響指，“我在紋身室睡?！?/br>
    “可是你生病了......”

    張郁青忽然斂了笑容，語氣嚴(yán)肅：“我臥室，或者你宿舍，選一個。”

    “臥室?！?/br>
    “那去睡吧，也不早了?！?/br>
    秦晗用張郁青找給她的牙刷和毛巾洗漱，躺在張郁青的床上，她還是心里發(fā)酸，用手機(jī)查了半天當(dāng)特教老師能賺多少錢。

    大概是因為他床上的竹林清香給了秦晗安全感，她迷迷糊糊握著手機(jī)睡著了。

    再醒來時，是夜里1點(diǎn)多。

    秦晗在黑暗里睜開眼睛，聽見樓下傳來的咳嗽聲。

    她拿著手機(jī)下樓，走過鏤空的鐵藝樓梯，一樓的紋身室還亮著燈。

    燈光從沒關(guān)嚴(yán)的門縫里投出來，秦晗走過去，輕輕推開門。

    張郁青靠在紋身室的床上，手里拿著鉛筆，還在畫圖。

    聽見門聲，他偏過頭：“怎么沒睡？”

    “睡了，又醒了?！?/br>
    秦晗走過去，站在張郁青面前，忽然開口，“張郁青，我剛才查了的，當(dāng)老師賺得也還行。我努力點(diǎn)，以后能賺很多錢，你就不用這么辛苦了。”

    小姑娘應(yīng)該是真的睡過一小陣，睡前估計還哭過，這會兒說話帶著些鼻音，但又字字鏗鏘。

    紋身室里只亮著一盞夜燈，張郁青看著秦晗繃著小臉，一副很堅決的樣子。

    他忽然笑了：“哪有戀愛都不談就想著深陷泥潭的？傻姑娘，我要是你親哥哥，真的會被你氣死?！?/br>
    “那你會和我談戀愛嗎？等我長大以后?！?/br>
    張郁青笑著揉了下她的頭發(fā)，語氣溫柔得像是帝都四月時拂面的春風(fēng)。

    他按亮手機(jī)，看了眼上面的日歷。

    “小姑娘，這個月我有些忙，抽不出時間。再等我一陣吧，等我忙完，我們再談這個問題，好嗎？”

    第43章 相隔   滿世界都是被水浸濕的朦朧

    秦晗到底也沒能幫上張郁青什么忙, 只在第二天早晨和他一起吃過早餐后，跑出去買到了熱騰騰的姜茶。

    秦晗從外面回來時，呵著霧氣進(jìn)門, 張郁青正靠在一架木質(zhì)柜子上, 把感冒藥丟進(jìn)嘴里，拎著礦泉水瓶, 仰頭喝了一口水。

    他凸起的喉結(jié)滑動, 秦晗盯著看了一會兒，紅著臉把姜茶遞過去：“我要回學(xué)校啦，上午有課?！?/br>
    她跑了兩步, 又回過頭, 有些猶豫：“你說這個月很忙, 那我還能給你打電話嗎？”

    張郁青笑著, 還是那個答案。

    他說：“隨時?！?/br>
    秦晗其實只是問問就安心了, 也沒有真的每天都打電話過去。

    只在偶爾, 晚上睡不著時，試探著發(fā)信息給張郁青發(fā)信息, 問他睡了沒。

    他都是秒回, 問她打語音電話還是文字聊。

    有時候秦晗偷偷揣摩, 張郁青這樣貼心的溫柔，是對所有人都這樣, 還是只對她。

    那天晚上張郁青說等他忙完再聊的事情，秦晗其實是抱有期待的。

    她總覺得結(jié)果會是好的。

    面對她的喜歡，張郁青從來沒有回避過。

    不回避是不是就是在打算接受呢？

    秦晗甜蜜地想。

    要同時學(xué)兩個專業(yè)的課, 秦晗比室友們都忙。

    特殊教育專業(yè)那邊的課程她也抽空去聽了，有一位老師在課堂上建議學(xué)生多看一些關(guān)于殘障人士的電影，還列舉了一些電影名做推薦。

    秦晗認(rèn)認(rèn)真真記下來, 晚上回去找了一部來看。

    是韓國電影《熔爐》，涉及到聾啞兒童。

    秦晗是在寢室看完的，哭得稀里嘩啦。

    張郁青正好在這時發(fā)來信息：

    【小姑娘，明天降溫，多穿?！?/br>
    秦晗回他：

    【可以打個電話嗎？】

    張郁青的語音打過來時，秦晗已經(jīng)抱著手機(jī)蹲在陽臺了。

    冬天陽臺有些漏風(fēng)，她披了一件厚厚的長款羽絨服，小聲接了語音：“喂？”

    哭過的聲音里藏著鼻音，張郁青嚴(yán)肅起來：“怎么哭了？不開心？”

    “沒有，剛才看了個韓國電影，感覺挺難受的，就哭了?！?/br>
    秦晗有些不好意思地動了動，羽絨服的布料發(fā)出輕微的聲音，她吸了吸鼻子，“老師推薦的電影太催淚了?！?/br>
    張郁青的聲音從耳機(jī)里傳出來，他說：“你啊?！?/br>
    語氣里包含著無限寵溺。

    張郁青是真的忙，入秋之后接了不少活兒。

    桌上的日歷是去年春節(jié)去超市購物時送的，上面每一個日期方框里，都密密麻麻記下了要做的事情。

    有一部分是紋身的預(yù)約和圖案設(shè)計。

    有一部分是生活瑣事，比如給丹丹買藥，帶奶奶去醫(yī)院，給家里交水電費(fèi)。

    他還有一個線上的學(xué)習(xí)紋身學(xué)習(xí)課程，是國外的一個紋身大牛開設(shè)的，每周兩次網(wǎng)絡(luò)課。

    因為時差，總是凌晨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