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小廝手頓住，臉上染了薄紅，訕訕的退了老遠(yuǎn)。

    窗下的男子不耐的皺眉，傘面一揚(yáng)，便隔開了那些穢|亂臟污。

    “裴衍，不許走！”，媚生著了急，再無心思多想，雙腳探出了窗臺，晃晃悠悠坐在木架上，做好了要跳的準(zhǔn)備。

    這聲低喝焦灼又無奈，仿似溺水的人看見了飄來的浮木，他微揚(yáng)了眉，朝上看了一眼。只這一眼卻讓他罕見的愣怔了一瞬。

    第3章 合離？？

    女子赤著雙足，足弓纖細(xì)小巧，腳趾圓潤如珠玉，肌膚瑩潤，白晃晃的惹人注目。

    裴衍耳根染了點(diǎn)可疑的紅，急急轉(zhuǎn)了視線，腳步還未邁開，卻聽女子急促道：“我跳了，接住我！”

    媚生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在賭，賭這男子下意識的反應(yīng)，若賭不贏，便認(rèn)命挨了這痛。

    只預(yù)想中的疼痛并未襲來，觸手是男子溫?zé)岬膽驯?，她欣喜異常，剛要道謝，抬眼卻看清了他眼中不加掩飾的厭惡，那到嘴邊的話兒，便又囫圇咽了回去。

    裴衍一副文質(zhì)書生樣，接女子的手臂卻端的穩(wěn)穩(wěn)的，不見一絲抖動。

    他手臂一翻，迅速將人拋下了，便似甩掉什么臟穢之物。

    媚生有些狼藉的后退幾步，踉蹌著站穩(wěn)了，整了整衣裙，已是面色如常了。

    一抬頭見裴衍已走出幾步，急忙小跑著趕上，拽了他的袖子，懇切道：“郎君，我現(xiàn)下也無處可去，可否先帶我歸家，容我換身衣裳，再說后事?！?/br>
    霏霏細(xì)雨里，她衣衫半濕，貼在身上，細(xì)腰一握，曲線玲瓏，眼巴巴的看過來。

    裴衍不動聲色的移開了目光，沉默了一瞬，將傘柄塞到了她手中，道了句：“走吧?！?/br>
    這溫潤的聲音如玉石撞見，聽在媚生耳中，簡直是天籟！

    當(dāng)即雀躍的應(yīng)了，掏出帕子，狗腿道：“夫君且擦擦臉吧，這雨水別入了眼。”

    裴衍躲開她的手，捏著那帕子轉(zhuǎn)了身，轉(zhuǎn)過街角，手一拋，便拋進(jìn)了污泥里，那上面沾染了其他男人的氣味！

    ......

    裴家坐落在南城的桃花巷，一方天井，兩間正房，打掃的利利落落。

    裴衍的母親霍氏正張羅午食，放下手里的醬瓜，忽見門簾打開，身高腿長的兒子邁了進(jìn)來，身后還跟了個(gè)嬌滴滴的小姑娘。

    霍氏瞧了一眼，又瞧了一眼，確認(rèn)了下這小姑娘乃是自己離家好幾日的新婦，竟一時(shí)有些慌亂，想上前相迎，又縮回了手，在素凈衣衫上蹭干凈了，喃喃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坐下用點(diǎn)飯食?！?/br>
    說完又瞥見桌上兩晚素湯濕面，有點(diǎn)犯難，這兒媳肯定下不了口啊。

    心一橫就去里屋摸錢袋子，道：“啊生先坐下，這面入不了口，老婆子去給你弄點(diǎn)能吃的?！?/br>
    裴衍微皺了眉，一把拉住了母親，只道：“母親，不必麻煩，她已用過了?！?/br>
    餓的前胸貼后背的媚生“......”

    她壓下腹中饑餓，擠出乖巧的笑，脆生生喊了一聲“娘”，后面的話還未出口，便覺四周古怪的安靜，兩雙眼睛齊刷刷盯住了她。

    霍氏愣怔了一瞬，她的兒媳是官家女，醒來后自是看不上他們家的，這聲娘從來就沒指望過，乍一聽實(shí)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俊绷艘宦?，便聽那小姑娘又甜甜喊了聲“娘?！?/br>
    “哎，哎” 霍氏連應(yīng)了兩聲，搓著手笑成了一朵花。

    媚生便往桌前挨了挨，指了面碗，又道：“娘，你這做面的手藝了得，鮮滑勁道，聞著便香，我能吃一碗嗎？”

    只要她肯吃，霍氏哪里不應(yīng)，又是端水又是遞醬瓜，看著媚生吃個(gè)底朝天，又趕著二人回屋歇了。

    西廂房是二人成親的婚房，紅綢錦帳已被裴衍拆了個(gè)干凈，只留下一屋子素凈。

    裴衍從案桌后拿出一頁紙張，展平了，摁上鮮紅指印，遞給媚生道：“林姑娘簽完便可離去，我自行去官府報(bào)備?！?/br>
    媚生接過來一看，正是她離去時(shí)丟下的合離書，匆忙之下忘了摁手印。

    她摩挲著那紙張，并不去拿紅泥，小小聲問了句：“夫君，不合離成不成，我......我以后跟你好好過日子?！?/br>
    “不必?！迸嵫茉尞惖膾吡怂谎?，又轉(zhuǎn)身從柜里拿出個(gè)包袱，里面是她的幾身衣裙并零碎小物件，道：“林姑娘的物什都在此了，至于你口中的嫁妝，還需得回去問問林家大夫人，裴某并未見過分毫?！?/br>
    他丁是丁卯是卯，分割的清清楚楚，溫潤如玉的表象下透著拒人千里的清冷，語氣亦是不容置喙，唬的媚生沒了音兒。

    她揪著衣擺猶豫了一瞬，又仰起頭來，略忐忑的問：“夫......裴公子，我原也是被楊柏那廝蒙騙，冤枉了你貪圖林家的嫁妝，這才鬧了這么一出?，F(xiàn)下也知錯(cuò)了，你我既合離，往后能了結(jié)了這恩怨嗎？”

    “自然?！迸嵫艽蠖鹊膩G下兩個(gè)字，彈了彈衣袖，開了門，一副恕不遠(yuǎn)送的姿態(tài)。

    媚生垮了小包袱，目光在裴衍身上流連，楚楚的杏眼含著一包淚，簡直生離死別。

    一步三回頭的出了房門，才拍著胸口舒了口氣。

    還好還好，這跟未來太傅的仇怨算是了結(jié)了，也跟楊柏劃清了界限，先回娘家瞧瞧形勢，天大地大，以后有的是活路。

    霍氏已去了繡莊，細(xì)雨也早已止了，天井里靜悄悄、濕漉漉，媚生幾步跨出院門，便聽身后哐當(dāng)一聲落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