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楚洛忽得臉紅。

    他依舊攬緊她,  下顎抵在她頭頂，輕聲憧憬道，“等日后宮中有孩子的笑聲,  就熱鬧了，春日的時候你我陪著他們一道放紙鳶,  夏日的時候在樹蔭下乘涼賞芙蓉,  秋日的時候登高望遠(yuǎn)插茱萸，冬日里在暖亭煮茶賞梅?！?/br>
    李徹沉浸在憧憬里,  眼神里都是笑意,  “我檢查他們讀書騎射，你教他們知事明禮,  若是日后他們鬧別扭,  刷小脾氣,  你就□□臉，我就唱黑臉……”

    楚洛目瞪口呆。

    就這一陣的功夫,  有人腦海中仿佛就已經(jīng)天馬行空。

    似是這一段暢享完，李徹又從身后環(huán)緊她,  雙手在她腰間扣緊，低聲道,  “只是一年四季會輪回更替，他們會慢慢長大,  我們也會慢慢變老……”

    楚洛輕嘆,  “李徹，我們才成親三日……”

    言外之意，他就已想到四季輪回，慢慢變老之事……

    李徹輕聲笑開，稍許,  又溫聲道，“楚楚，我是昨日見到楚繁星，有些羨慕楚頌平和譚云……”

    楚洛想起他昨日單手抱起楚繁星時的親厚模樣，李徹心中是喜歡楚繁星的，同他說話的時候也認(rèn)真尊重，不似對待一個孩子。

    李徹慣來如此。

    楚洛低眉笑笑。

    李徹伸手，從身后綰過她耳發(fā)，柔和道，“等從齊山回來吧，我們要個孩子……”

    楚洛眸間微微滯了滯，低聲應(yīng)了聲好。

    卻越發(fā)覺得李徹讓她去齊山有旁的目的，是想支開她，不讓她留在京中……

    思緒間，馬車已駛?cè)肓送鈱m門。

    馬車中的人是李徹，有大監(jiān)在，駐守宮門的禁軍沒有上前詢問，更沒有阻攔。

    等馬車行至中宮門，李徹扶楚洛下了馬車。

    中宮門后馬車行不了，要換龍攆代步。

    一下馬車，馬車外的寒風(fēng)忽得襲來，即便身上批了御寒的貂毛披風(fēng)，楚洛還是覺得冷不丁一陣?yán)滹L(fēng)從脖子中灌入一般，楚洛忍不住微微抖了抖。

    松石見狀，本想上前送多備的大麾，卻見李徹取下自己身上的大麾披在楚洛身上，既而牽了她的手，上了龍攆。

    大監(jiān)朝著松石指了指頭，意思是，長腦子。

    松石才反應(yīng)過來，手中的大麾是涼的，陛下身上解下的大麾才是帶著體溫的。

    松石倏然會意。

    等李徹和楚洛落座好，大監(jiān)喚了聲，“起?！?/br>
    龍攆內(nèi)，楚洛靠在李徹懷中，整個人似只慵懶的貓一般，趴在李徹懷里，頓覺比早前暖和了不少。

    今年是寒冬。

    楚洛只覺的確比往年的年關(guān)都要冷上許多，尤其是今日，龍攆中都呵氣成霧，她的指尖和鼻尖都凍得通紅，李徹替她捂了好一陣子手，似是才緩和了些。

    昨日下了雪，宮中不少路都結(jié)了冰，雖然有內(nèi)侍已經(jīng)清理過，但龍攆上坐得人是李徹，抬龍攆的內(nèi)侍官都不敢行太快，都在穩(wěn)步走著，回成明殿的時間便要比往常更慢上一些。

    龍攆上，李徹輕撫著楚洛頭發(fā)，囑咐道，“去齊山的時候，讓松石多準(zhǔn)備些御寒的衣裳，不要著涼了……”

    她方才就似凍透。

    他是怕她受不了北邊的寒涼。

    雖然同周遭諸國相比，長風(fēng)地處偏北，冬日里原本就要比周遭諸國更冷上一些。

    但長風(fēng)京中同齊山比，又在齊山往南不少的地方，齊山附近終年積雪，同京中是截然不同兩翻天地。

    她靠在他懷中，輕聲應(yīng)好，心中越發(fā)篤定李徹讓她去齊山是想支開她，不想讓她留在京中，否則以李徹對她的關(guān)心，不會明知她怕冷，還讓她同大長公主一道去北關(guān)。

    去北關(guān)有三個好處。

    一則，因為要犒賞三軍，所以一路都有禁軍隨行護(hù)送，比去旁的地方都安全。

    二則，她是成明殿秉筆侍書，她待李徹去北關(guān)，比旁人待李徹去北關(guān)更合適，也是讓朝中都見到李徹對她的信任。

    最后，眼下朝中的焦點都在西關(guān)，北關(guān)著目其實很少，有大長公主在，大長公主的兒子祁玉在北關(guān)駐守，她同大長公主一道去，也不會有軍中的將領(lǐng)為難，讓她難做。

    李徹不是因為大長公主來了成明殿中，說起大年初二離京之事，他聽了一時興起。

    他是一早就想好的。

    楚洛心底澄澈，也不戳破……

    回到成明殿，已是巳時末，兩人簡單在后殿中沐浴更衣，換上了年關(guān)時辭舊迎新的喜慶衣裳。

    今日是大年三十，午時要在成明殿的鳴鞭，李徹需親至。

    李徹?fù)Q了衣裳先出，等楚洛出后殿的時候，松石已在內(nèi)殿候著，手中抵上一個巴掌大的暖爐，“陛下吩咐的?！?/br>
    楚洛接過，暖意透過雙手傳到心底，再等到成明殿前苑時，仿佛真沒早前那般冷了。

    只是剛邁出前殿，就見空中下起了大雪。

    大監(jiān)歡喜，“喲，下大雪了，瑞雪兆豐年，這事好兆頭?。　?/br>
    順子和松石，福茂幾人都跟著大監(jiān)一道笑起來。

    李徹也正好轉(zhuǎn)身，看到她走出前殿，上前牽她，眉間都是笑意，“來得正好?！?/br>
    她知曉是午時鳴鞭的事。

    “呀，快到時辰了吧？”大監(jiān)問。

    順子連忙去看，而后快步折回，“就到了?！?/br>
    成明殿鳴鞭之事，陛下很少假手于人。

    早前先帝還在的時候，便是先帝領(lǐng)著陛下點午時的這盞鞭炮，后來，陛下每年都親自處置，年年如此。

    “怕嗎？”李徹笑著問楚洛。

    楚洛詫異，愣愣指了指自己，“……我？”

    李徹頷首，“是啊，年年都是朕，今年換你，來！”

    他牽她上前。

    正好大監(jiān)雙手將火星子呈上，楚洛被李徹逼得接過，只是……她嘆道，“我從未點過年關(guān)時候的鞭炮……”

    早前在家中，都是苑中嫡子的事。

    譬如世子，譬如二哥，譬如三房的楚頌懷，她連看都是在最遠(yuǎn)的地方……

    李徹輕笑，“怕什么？朕同你一起?！?/br>
    她看他。

    順子提醒，“陛下，差不多該到時辰了?！?/br>
    楚洛也聽出不能再耽誤了，先前還有些遲疑，眼下便被李徹將火星子塞到手中。

    其實鞭炮有兩柄，分別在前苑跟前的兩顆古書上，點完一柄，再去另一柄即可，殿中有禁軍侍從看著，身邊還有李徹在，她是不應(yīng)當(dāng)這么害怕的。

    她深吸一口氣，拿了火星子去點引線。

    一幅緊張凝重的模樣，看得李徹好氣好笑，身后，順子，福茂和松石等人都紛紛捂住了耳朵，只有大監(jiān)笑吟吟看著在點爆竹的某人。

    空氣有些時，她點了許久才點上，點上了就趕緊跑到李徹身后，生怕鞭炮蹦到她，而仿佛李徹身后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李徹也果真護(hù)著她，“不怕的，還有一個?！?/br>
    正好引線點上，鞭炮已經(jīng)開始啪啪作響，嚇得楚洛身子直了直，有些花容失色，“一人點一個……”

    話音剛落，只覺李徹抱起她，她驚呼，“李徹！”

    大監(jiān)等人在不遠(yuǎn)處掩袖笑笑。

    李徹一面走一面道，“哥哥在，你怕什么，你就負(fù)責(zé)點，哥哥帶你跑！”

    楚洛語塞。

    他都這般說了，她若是還不點，倒真成了當(dāng)著成明殿一眾人等的面拂了他的顏面一般……

    此時，臨近另一顆樹前，樹上掛著鞭炮，楚洛深吸一口，伸手遠(yuǎn)遠(yuǎn)點了點，也是因為濕冷，好些時候引線才著，楚洛趕緊轉(zhuǎn)身抱緊他頸后，“快跑啊！”

    李徹卻趁著引線還未染到的功夫，惡趣道，“叫聲齊光哥哥，哥哥再跑?！?/br>
    “你！”楚洛臉都綠了。

    李徹卻饒有興致等她開口。

    周圍還有旁人在，楚洛開不了口，忽得，身后鞭炮聲冷不丁一響，她嚇得背后都直了，也顧不得那么多，趴在他肩膀，幾聲“齊光哥哥”連連出聲。

    李徹這才果真抱著她跑開。

    他們離得遠(yuǎn)，大監(jiān)幾人本就沒聽清，但一看便知是陛下在逗她。

    紛紛掩袖笑笑。

    “李徹！”楚洛微惱。

    李徹吻上她嘴角，“這兩顆樹，一顆叫大吉，一顆叫大利，朕將大吉大利都讓給你，你還不好！”

    楚洛愣住。

    不遠(yuǎn)處，禁軍侍從和大監(jiān)等人都已低頭。

    楚洛嘴角勾了勾。

    霎時，松石聽到李徹一聲吃痛的聲音。

    松石一驚，就要抬頭去看，大監(jiān)和順子一左一右扯住他，讓他別抬頭，松石才倏然會意……

    苑中的雪下的很大。

    鵝毛般的大雪落在前殿的樹上，綴在臘梅枝頭，涔涔一片，整個成明殿的屋頂上都仿佛銀裝素裹一般。

    也落在苑中擁吻的兩人頭上，好似恍然執(zhí)手白頭。

    ……

    年夜飯才是重頭戲，晌午在殿中隨意對付了些。

    兩人在東暖閣中下棋。

    李徹時常同太傅對弈，對弈的時候可以想事情，也可以同太傅聊事情，時間大都過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