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崔甫抬眼看如意,“怎么了?” “這不大合適吧?我未曾遞帖,貿(mào)然上門怕是失禮了?!?/br> 崔甫一眼看出她的顧忌,笑著解釋:“阿耶從不曾在府中用午膳,家里不過只有阿娘和阿妹。公主賞臉登門,是府上榮光,更何況,也不是外人。” 如意有些心動了,她見過鄭氏,卻從未見過崔甫的阿妹。崔氏將這小娘子護(hù)得極嚴(yán),坊間一絲傳聞都無。便是秋雅姑姑當(dāng)初替她查崔氏的底細(xì)時,也只略提過一句,“其妹崔瑩,年十五,未曾定親”。 她實在想象不出來,她同崔琰坐在一張桌子上用膳的場景。崔相不在正合她意,不過想了片刻,便痛快的點頭了。 崔甫既然有將他家人介紹給她的打算,她自然恭敬不如從命了。 崔甫得了她的點頭,也怕影響如意胃口,二話不說便帶著人回府。臨走前將馬留在了馬場里,又問如意:“可要給這馬取個名字?” 如意聞言就頭大,看阿大阿二他們的名字便知,她實在不愛取名,又想到是崔甫送她的第一匹馬,皺著張臉想了半天:“烏風(fēng)罷。” 便是叫大黑崔甫也沒有意見,他隨意點了點頭,便帶著如意回府。如意來時坐的是馬車,馬車外頭瞧著實為低調(diào),一點兒也不扎眼。 崔甫抬手招了松青上前,吩咐道:“公主今日午膳在府里用,讓府里的藥廚準(zhǔn)備準(zhǔn)備。公主微服出宮,讓府里不要聲張,低調(diào)些,去吧?!?/br> 松青一驚,不敢遲疑,領(lǐng)了命,馬不停蹄地往府里趕,先行回府安排。 等如意他們到了相府,果然門房恭恭敬敬的已經(jīng)候在門口,府門大開。便是再低調(diào),這也是皇太女,鄭氏在這禮數(shù)方面,從沒有出過錯。 崔甫領(lǐng)著如意繞過影壁,往前廳去。鄭氏果然已經(jīng)領(lǐng)著崔小娘子等候多時。 鄭氏見人進(jìn)來,忙上前行禮,道:“臣婦給皇太女問安。”若是旁人倒也罷了,這位是她未來駙馬的阿娘,也是她的老師的發(fā)妻,如意忙上前托了一把,沒讓鄭氏把禮行下去。 旁邊崔瑩小聲道:“民女給皇太女問安?!?/br> 如意忙笑道:“快快請起,師母這是折煞我了。今日未曾打招呼貿(mào)然登門,多有打擾。還請師母多包涵?!?/br> 鄭氏哪敢指責(zé)皇太女的禮儀,更何況松青來話說得清楚,是她家大郎君盛情相邀在先。 “公主可別這么說,公主能賞臉,是府上的榮幸。只相爺不知公主前來,如今還在衙門里當(dāng)差,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公主包涵?!?/br> 如意聞言笑意更深了些,又同鄭氏客套了幾句。這才轉(zhuǎn)頭望向站在一旁低著頭的崔瑩。開口道:“這是崔小娘子罷?” 不過只是問了一句話,崔瑩便有些臉紅,輕聲細(xì)語道:“是,民女崔瑩?!?/br> 如意簡直覺得稀奇,崔甫那般灑脫肆意,不拘一格的郎君,阿妹竟是如此害羞乖巧。雖相貌不俗,但瞧著就像是一團軟棉花,好欺負(fù)的模樣。她突然有些理解為何崔氏為何將這小娘子護(hù)得這般嚴(yán)實了。 未來的小姑子瞧著膽子不大,她便刻意收了收身上的氣勢,生怕不小心把人給嚇哭了。溫聲道:“崔娘子若不介意,我便喚你一聲阿瑩可好?” 崔瑩有一雙明亮的眼睛,聞言眼睛更亮,瞧著單純得很。忙點頭:“自然是可以,公主隨心意稱呼便好。” 崔瑩頭一回見到金陵所有小娘子都羨慕和仰慕的公主,果然如傳言那般,金陵絕色。又見如意如此好說話,有些興奮。 她對皇太女忽然至府雖有些驚訝和疑惑,但卻不影響她對公主的好感像開了閘的水,漲個不停。 而鄭氏,想的可要比她多太多了。她面上不顯,只招呼著眾人入座用膳。 如意入座凈手洗漱之后,便也不見外地動了筷子。她身份在此,她若是不動,怕是沒一個先動。 她本來上午就跑了幾圈馬,自然而然就有些餓。秋棠在她身側(cè),拿著公筷,剛想為她布膳,便見崔甫主動夾了一只蝦rou放在她碗里。 如意有些怔愣。 崔甫見她不動,側(cè)目關(guān)切道:“怎么?可是不愛吃蝦?” 如意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看了鄭氏和崔瑩一眼。卻見她二人仿佛沒察覺到一半只低著頭看案上的菜。如意只好低著頭將蝦送入口中。 崔甫見她乖乖的用膳,一揮手,對秋棠道:“你下去吧,我來給公主布膳。” 秋棠再次失業(yè),無言退下。 如意聞言忍不住在桌下輕輕踢了他一腳,獻(xiàn)殷勤也挑對場合。崔甫被她不痛不癢地踢了一腳,忍不住笑出了聲,如意更覺尷尬。 她不知道鄭氏到底對他們的事情了解多少,但圣人旨意一日未降下,一日便要守禮。若只他們二人便罷了,沒瞧見鄭氏和崔瑩臉都快埋到碗里了么?她可沒有崔甫這般厚臉皮。 崔甫笑了會開口道:“臣不知公主在宮里用膳的規(guī)矩,在相府,桌上倒沒有食不言的規(guī)矩。公主若不介意,有話就說?!?/br> 如意忍無可忍開口道:“崔侍郎不用顧忌我,我自己用膳便好?!?/br> 崔甫心情愉悅,只作不知如意的意思,笑著又夾了一片嫩魚rou給如意,開口道:“公主何必拘泥于小節(jié),不必客氣。臣知東宮那位藥廚擅淮揚菜,府里這位倒是略精通粵菜。公主吃膩了宮里的手藝,不如嘗嘗府里這位藥廚的手藝?!?/br> 崔甫一點兒也不在意如意突然改口稱呼“崔侍郎”,比起如意避諱著說話,他話里毫不掩飾對如意的在意和親密。東宮的一切在外頭都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他卻知曉如意用的什么廚子,吃膩了菜。簡直是不打自招。 鄭氏不知道她再裝聾作啞下去,怕是她家大郎君腿都要被踢青了,她笑著抬起頭道:“想來公主嘗慣了宮里的山珍海味,也不知飯菜合不合公主的心意。便讓大郎君略盡地主之誼,為公主布膳。公主只管用膳便好?!?/br> 如意停下了腳下的動作,再踢下去,崔甫不覺疼,她腳都疼。也不知練武之人是不是都如崔甫這般,硬邦邦的身子,她腳踢上去,就像踢到桌角一樣硬。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到底沒有再拒絕。但她的妥協(xié)卻換來崔甫的寸步不讓,他一口飯菜都沒動,只顧著給如意布菜,一邊觀察對方的表情,猜測是否合她心意。 吃到最后,如意都有些麻木了。她臉皮沒有崔甫那般無堅不摧,暗自后悔,就不該來相府用膳。 鄭氏不動聲色地觀察二人半天,不得不承認(rèn)一件事,便是她家大郎君對公主實在是關(guān)懷備至。想來是用情至深。 她從未見過崔甫這般小意溫柔的模樣,但凡公主多看一眼的菜色,立刻夾到碗里。她敏感注意到,有幾道菜,崔甫碰都沒碰過。想來是知曉公主的忌諱。 她一時有些心酸,郎君這般用心思,瞧著公主卻仍是不太受用的模樣。這會兒,也沒有什么不樂意的了,到底是大郎君自個兒選的。 反而開始替崔甫著急,瞧著公主雖然對他也有些親近,但她是知曉小娘子若是被心上的郎君照顧,眼里絕藏不住情意。她暗自嘀咕,有些恨鐵不成鋼。就怕她家大郎君一頭熱的栽了下去,公主卻毫無所感。 忍不住,也踢了崔甫一腳。 崔甫夾菜的手微微一頓,瞥了他阿娘一眼。這什么壞習(xí)慣?怎么一個個的都愛在桌下踢人。 鄭氏看了低頭用膳的如意,忙無聲的做著口型:“說話?!崩删际谴赖?,和他阿耶一樣。只知道做,不知道說。 崔甫有些頭疼,無奈地開口道:“公主,飯菜可還合心意?若是……”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如意被嗆得有些咳嗽。忙起身端了杯溫茶讓對方順一順,眉頭皺了起來,但語氣格外溫柔道:“公主當(dāng)心些?!庇稚斐鍪州p輕拍了拍對方的后背。 如意止了咳嗽,有些不好意思道:“無事,是我失禮了。”任誰專心用膳,原本安靜無比的桌上崔甫冷不丁地開口,都會被嚇著。 她不經(jīng)意掃了一眼眾人,就發(fā)現(xiàn)崔瑩端著碗,兩只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她。崔瑩好像發(fā)現(xiàn)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如意有些不好意思,還以為是自己失禮。 崔甫自然而然地收回手,便見他阿娘恨鐵不成鋼地望著他。他嘆了口氣,不知說什么好。 鄭氏簡直要被對方蠢死了,連說話都做不好。若是靠他自己,怕是一輩子都取不了妻。 好不容易等熬完了午膳,如意來之前還想私下再同崔瑩再說說話,如今只恨不得馬上回宮。 鄭氏留了留,發(fā)現(xiàn)如意態(tài)度堅決,也不再勸,只道:“公主既然還有公務(wù)在身,臣婦也不敢再留。若是公主不嫌棄,往后常來府上坐坐。” 如意笑著道別:“自然,多謝師母款待。叨擾了?!?/br> 鄭氏又不經(jīng)意似地一推崔甫,道:“那讓崔甫護(hù)送公主回宮?!?/br> 不用他阿娘提醒,他自然也會好好把人送回宮。崔甫有些好笑道:“公主請吧?!?/br> 如意這才點頭,出了相府,上了馬車。等近東宮時,如意突然叫停馬車,秋棠掀開馬車的簾子下來。 低聲道:“崔大人,公主請你上馬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