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諸位好,在下楊德才,乃醉星樓的老板。承蒙各位看得起,能讓在下來主持這一年一度的揚州盛事——賽月會?!?/br> “想必各位都對這賽月會有些了解,我也不在此耽誤諸位的時間,先與各位介紹今年比賽的規(guī)則?!?/br> “每一位小娘子都有自己擅長的技藝,或書或舞。故而這第一輪比試,則是讓每一位小娘子都自由選擇擅長的來表演。在座的皆是評委。這一輪一共只有十二盞燈籠,勝者所在的畫舫上便再添一盞燈籠?!?/br> 他抬手示意了一番鼓手,道:“現(xiàn)在,便請小娘子們抽簽!按照抽簽的順序登船!” 他話音剛落,便聽打著赤膊的兩個鼓手一聲一聲地敲著,持續(xù)不斷。更有輕舟上的侍女手捧荷花狀的盒子給一位位參選的小娘子抽簽。 如意瞧著湖中心燈火通明的畫舫,有些疑惑,這畫舫雖是大,可參選的小娘子們?nèi)绾我谏项^展示? 但很快便有了答案。湖中心的畫舫的三樓竟直接被仆從從里頭拆開,她這才看清,畫舫的第三層竟是被人另加上去的。如今被人拆開,便成了一個巨大的展臺。 周樂言嘖嘖稱奇道:“這我倒是沒想到的,真是大手筆?!彼@會兒瞧如意氣定神閑,勝券在握的模樣,倒不怎么著急了。只喝著小酒,等著瞧好戲了。 松青從畫舫外進了,道:“主子們,秋棠jiejie抽了七號。” 如意無所謂地點點頭,周樂言扭過臉道:“這第一輪比的是最擅長的,難不成秋棠上去要給在座的各位沏茶?這顯然不現(xiàn)實???” 如意搖搖頭道:“你莫問我,我也不知她要表演什么?!?/br> 二人談話間只聽鼓聲越來越急,等輕舟上的紅衣侍女輕輕一彎腰行了個禮,楊德才便開口道:“現(xiàn)在便有請第一位小娘子登船!” 對面的畫舫船頭上的一位小娘子,上了輕舟。如意瞧了一眼卻看不清是哪家的船。 崔甫目力極好,看了一眼道:“是吳家的船。吳家人擅釀酒,酒鋪開遍了李朝?!彼戳艘谎廴缫馐掷锬笾挠窆獗溃骸肮魇掷锏木票闶撬易钣忻穆浠ň?。雖是以花制酒,極易入口,可若是飲了三杯,難有清醒的?!?/br> 如意愣了愣,她這才第二杯,又不自覺地瞧了一眼已經(jīng)不知喝了多少杯的周樂言。雖然臉上帶著紅暈,卻眼神清醒。 周樂言不屑:“就這?” 真正千杯不醉的如意卻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崔甫不會無的放矢,她還是悠著些好。 站上了臺的小娘子亭亭玉立,慢慢揭開了臉上的面紗,倒也確實是副好相貌,眉眼彎彎,一笑便露出兩個梨渦。 行了個禮道:“小女子吳音,出自揚州吳氏,琴棋書畫自比不上各位jiejie,唯有一支舞能略入得了眼些。獻丑了?!?/br> 眾人皆鼓掌歡迎。 便見吳小娘子一甩水袖,踏著琴聲,邁開了步子。如意只瞧了這一個起勢便無甚興致,倒是能瞧得出這小娘子基礎(chǔ)不錯,是個會舞的。可她自個兒會跳舞,宮里更是月昭儀一舞勾魂,對于這般水平的,興致缺缺。 又因為這個小娘子是頭一個出場的,她一舞結(jié)束,倒是搏了不少歡呼聲。 周樂言還是不屑:“就這?” 周圍畫舫坐著的莫不是些權(quán)貴豪商,都是見慣了世面的。這吳家畫舫大概是掛不了下一盞紅燈籠了。只是結(jié)果要等這二十一位小娘子都表演完了才出。 崔甫從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周樂言不屑,如意興致缺缺。三人畫風(fēng)倒是有些統(tǒng)一。 但很快,下一位便出場了。可能是頭一位小娘子沒有讓如意覺得驚喜,她也不曾注意這位小娘子到底說了什么。只一口一口地吃著櫻桃,突然便聽到一聲清脆的琵琶,立時便抬起了頭。 說來實在是巧,屋內(nèi)的三人對琵琶皆有涉獵。琵琶和月琴都是余皇后所愛,故而這兩樣如意彈得最多。崔甫的祖母本是金陵人,少時極愛琵琶,等到了清河,也時常請人來彈。他從小耳濡目染,倒也有幾分了解。 周樂言常年混跡的平康坊,秦淮河邊哪個歌姬妓子不會琵琶。她只聽一聲便能聽出來這個小娘子彈得好不好。 這小娘子彈得確實是好。琵琶本來就因為音色清麗,更適合比較哀切的曲子??蛇@小娘子手中的琵琶卻能彈出一種別樣的滋味。 如意望向臺上的小娘子,清秀的打扮,懷里抱著琵琶,徐徐彈著。等撥了兩三下琴弦又開始張口哼唱。沒有歌詞,空靈的嗓音配著曲子卻是讓人覺得耳目一新。 等一曲終了,如意緩緩地吐了一口氣。周樂言再也不能不屑地說聲:“就這?”她不得不承認,這小娘子確實厲害。 畫舫周圍掌聲不斷,這小娘子拿一盞紅燈籠定不在話下。如意轉(zhuǎn)首望向周樂言道:“這小娘子彈得一手好琵琶,嗓子也不錯。問問哪家的小娘子,回頭把她帶去金陵?!?/br> 崔甫嘆了口氣道:“她是揚州刺史的女兒,怕是不能輕易跟公主走?!睋P州刺史生兒子生了一窩,難得有了個女兒,嬌養(yǎng)著長大,怎會輕易同意崔氏小娘子帶走。 若如意是個男子,這小娘子必是要送入宮做妃子的。只不過當今儲君是個女子,不知道多少人暗恨不能送女入宮。 如意眼里的光一下就黯淡了,頗為失望地“啊”了一聲。戀戀不舍地盯著那小娘子下臺回了另一座畫舫。她此番的心情正如當年瞧了月昭儀跳舞,想帶回摘星宮,卻被她阿耶搶了先一樣。 大約是這皇家人都這樣,瞧見好看的東西,好看的人都要收著。 崔甫瞧她失落的模樣,又嘆了一口氣。他自打遇見這小公主,就不知嘆了多少次氣。 開口道:“若是公主實在喜愛,交給臣來安排便是?!?/br> 如意頓時眉開眼笑點頭道:“要的要的,那便多謝崔郎君了!” “為公主分憂,是臣的榮幸?!?/br> 刺史家的小娘子不日就能帶回金陵,如意自然便把眼睛挪開了。又打起了幾分精神,只盼能再出幾個入得她眼的小娘子。 這下一位小娘子,一登了臺,便將厚厚裹著的外套脫掉。 如意一瞧立馬側(cè)首看向周樂言,果然見周樂言眼睛刷的一下瞪得老大。嘴巴都張開了,情不自禁道:“哇!” 她無奈扶額,她實在太了解周樂言了。周樂言實在獵奇得很,尤其是這剛登臺的是個胡女,妖艷又嫵媚,大膽又奔放的舞娘。 長長的裙擺卻從大腿根開了岔,手上腳上都套著銀鈴鐺,行動之間玲玲作響,悅耳得很。大片的胸脯都露了出來,雪白又飽滿。被高高系著的腰帶擠得仿佛呼之欲出。 這么一會兒工夫,如意已經(jīng)聽見不少人在那呼喝傷風(fēng)敗俗,蠻夷之人等等。但大多數(shù)人都像打了雞血一般,小郎君們熱血方剛看得是目不轉(zhuǎn)睛,小娘子們雖害羞低呼,卻也多好奇的打量。 但如周樂言這般的小娘子卻是沒有的。如意忍不住地抓住了周樂言的手,威脅道:“在這瞧瞧便是了,你若是再跑到人家畫舫去瞧,我就打斷你的腿。” 周樂言目不轉(zhuǎn)睛道:“好好好,我就在這看!” 如意一瞧這舞女這般大膽,只想著周樂言這魔王,一時倒忘了身邊還坐了一個小郎君。 她又看向一旁的崔甫,卻發(fā)現(xiàn)崔甫只低著頭喝酒,眼都不抬一下。 如意冷笑道:“崔郎君怎么不往臺上瞧,異邦舞姬雖難得一見,但崔郎君走南闖北這么多年,怕是見得多了,瞧膩了?” 崔甫只當聽不出如意話里的□□味,輕笑道:“非禮勿視,公主與周小娘子欣賞便好?!痹捖洌趾攘艘槐?。 如意眼睜睜瞧著他都喝了一壺他說的三杯就會醉人的落花酒,卻臉都沒紅一下,合理懷疑崔甫喝的是不是假酒。 周樂言也用了許多酒,眼見這舞娘踏著鼓聲開始跳舞,如意便有些抓不住周樂言的手。 周樂言有些上頭,此刻也說不出什么這啊那的,她身子又開始往窗戶邊靠。如意忙喊人道:“去弄碗醒酒湯來!”她只怕一個不小心,周樂言便翻了船掉下去。 忙有侍女去隔壁的屋子將一直煮著的醒酒湯端來,又端了一盆涼水來給周樂言洗臉清醒。 等折騰得一溜夠,臺上的舞女舞得都快生花了,屋里三個人沒一個正眼看的。只聽著外頭的熱鬧掌聲,這第二盞燈籠應(yīng)當也是定下了。不說旁的,只說這天氣,大晚上的又在湖上,穿那么少。這般勇氣,也該拿一盞燈籠。 周樂言剛清醒了點,便瞧見如意臉色黑得不能再黑了。一口酒都不許她再喝,她自知理虧,乖乖地坐在窗邊吹著冷風(fēng)醒酒。 只是外頭的熱鬧卻是一刻不停。花一樣的小娘子們接二連三地登臺,展示才藝。只都不入如意的眼。但很快,便輪到秋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