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因為繩子有限的原因，只有兩個孩子被綁了。其中一個奔跑無力，很快被老鷹抓住，老鷹朝她伸出兩只邪惡的爪子！

    我和郝愛國裝作兩個溫和的大哥哥，打入了他們內(nèi)部，拋出那個令人困惑的問題：“小朋友，這個繩子綁得好好看，是誰教的呀？”

    小女孩才四五歲，懵懵懂懂的，只是看著我笑，還表演就地打滾，裙子滑下來露出稚嫩的腿部肌膚。一個大點的女孩說：“是小樹哥哥教的?！?/br>
    “小樹哥哥在哪呢？哥哥也想學(xué)！”

    “他在學(xué)校上課呢?！?/br>
    “他什么時候教你們綁這個的呀？”

    孩子們面面相覷，只說老早就會了，具體幾時答不上來。我在路邊的小賣部買了幾支甜筒，每人發(fā)了一個。最后一個給郝愛國，他不要，我就自個吃了。

    吃著吃著想起那個愛吃冰激凌的小子，因為珍惜他從頭至尾都用舔的，恨不能吃得再慢一點。我真的給他買了五十二根嗎？那得舔得舌頭都發(fā)麻了吧？

    “哥你笑什么？”

    “沒什么。”

    譚小龍的家在秦河巷南二巷，是個逼仄的兩室一廳?？蛷d除了家具、生活用品幾乎無處落腳，地上零散地扔著廉價的小玩具，從窄小的陽臺上能看到剛才那個球場。

    出了這種事，女主人李桂芳跟廠里請了幾天假料理后事，我們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她的丈夫。

    郝愛國詳細(xì)詢問關(guān)于譚小龍的學(xué)習(xí)生活和交友情況，我在一邊聽著并四處看看。

    在李桂芳眼中，兒子是個有些內(nèi)向不愛說話的孩子，但成績還可以，從不亂|交友。

    郝愛國：“在學(xué)校有要好的朋友嗎？”

    李桂芳一直低垂著眉眼：“他跟銘銘挺要好，兩人是同班同學(xué)?！?/br>
    郝愛國讓她寫下“明明”的名字，原來是“譚銘銘”。譚銘銘家和譚小龍家都是來自西南同一所村子，兩家的父母相互認(rèn)識。

    “除此之外，譚小龍有無認(rèn)識成年人朋友？經(jīng)常見面的那種?！?/br>
    李桂芳知道警察這么問當(dāng)然是關(guān)于性|侵的，不知道是觸及了傷心事還是怎么，她眉頭上揚，撇成了八字眉，十分悲傷：“沒有的，沒有?！?/br>
    郝愛國又詢問了譚小龍跟父親關(guān)系怎么樣，案發(fā)當(dāng)天其父譚東林在哪里，還有跟小舅舅之類的親戚關(guān)系怎樣，事無巨細(xì)，李桂芳回答得比較流利。

    在征得主人的同意下，我繞進(jìn)了譚小龍的臥室里。只有不到十平米的大小，無窗，放一張一米寬的床和書桌椅子后就沒多余的位置了，連衣服都只是掛在鐵架子上。書桌前方的墻上貼一張舊的蜘蛛俠海報，下面站著一排不到一寸高的蜘蛛俠小人，做工很普通，應(yīng)該是買零食的時候收集的。

    一個快要升二年級的孩子，書本數(shù)量已經(jīng)頗有“規(guī)?！?！書桌有點亂，東西亂擺，寫作業(yè)的那一小塊地方，一本數(shù)學(xué)作業(yè)本還攤開著，有未做完的習(xí)題，筆卻被扔到了一邊，差一點就要掉到地上。我能想象在譚小龍離開家的那一刻，他正在做數(shù)學(xué)題，由于激動將筆扔了，連椅子都被踢到了非正常就坐的位置。

    他并非自愿去姥姥家的！

    姥姥家的家庭成員名單警方已經(jīng)有了，但傳過來的消息是，其小舅、表哥等人當(dāng)天包括下午都在上班，均有不在場證明。

    我在一本本地檢查他的課本、作業(yè)本，試圖從書頁里找點有用的東西出來，不經(jīng)意地碰掉了幾本書。它們實在是太雜亂無章了，一碰就掉！

    我忽然看到了隱藏在平靜生活下的一絲波瀾。

    被利刃扎刺劈砍的斑駁桌面，赫然顯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桌子是比較老式的那種，實木材質(zhì)十分堅硬，當(dāng)然也非常沉重。不像現(xiàn)在粗制劣造的三合板，一刀劃拉下去全是碎屑。在實木上劃痕是不容易的，想要劃出一道深溝，以兒童的力氣，至少需要十幾二十刀，慢慢地剜出來，還容易損耗刀尖。

    但這張實木桌上，至少有二、三十道深溝！每道深溝幾乎都是同樣的長度和粗細(xì)。談不上非常相同，但大體看上去，便知道刻畫之人有意讓它們保持一致。

    除了“深溝”，就是泄憤似的劃痕和扎刺。細(xì)小的劃痕和雜亂的扎刺又將這些“深溝”肆意地破壞。

    在書桌的一角，在書本的掩蓋下，有這么個非同尋常的舉動，令我覺得譚小龍壓抑著不為人知的情緒和秘密。

    我刻意數(shù)了一下，一共三十二道深溝。因為刻畫時間不同深溝里呈現(xiàn)出來的木色，也有明暗變化。

    是在算數(shù)嗎？算次數(shù)？每完成一次就刻上一道？最后那道還非常“新鮮”……

    什么事情令他需要用這么極端的方式記載下來？

    床是簡易木板床，帳篷式的蚊帳有些臟了。我瞥見床底下有個瓦楞箱子，伸手將它拖了出來，里面居然放著不少玩具。遙控?zé)o人機、游戲機、智能小恐龍、玩具槍，單價應(yīng)該在幾十到三四百之間。我有些意外，譚小龍也不算小了，應(yīng)該脫離了玩玩具的年齡，相比于物質(zhì)上的匱乏，這些玩具簡直像是奢侈品一樣的存在，就算親戚們疼愛也不會達(dá)到這個數(shù)量。更奇怪的是，這些“奢侈品”還不受重視地堆在破舊的瓦楞箱里，叫人摸不著頭腦。

    直覺告訴我，這并非他父母購買。

    直到我在另一個比較嶄新的儲物箱里找到了一件玩具，思路終于被打開了。

    我將一個用精美的玻璃盒裝起來的手辦放在李桂芳面前的茶幾上，問她：“請問這個東西哪來的？”

    玻璃盒子十分精美，是一絲灰塵也不會滲透進(jìn)去的密封裝置。打開它需要一些技巧。當(dāng)我看到它的時候，它還被一只透明塑料袋裝著，袋口用紅繩扎得緊緊的，可見小主人對它的喜愛遠(yuǎn)遠(yuǎn)超過其他玩具。

    因為在盒子里面，是他最喜愛的蜘蛛人手辦！

    郝愛國看著也微微皺了皺眉頭，找到這個東西我比他還要意外，簡直要被震驚死了。

    我再次詢問：“李桂芳女士，可以告訴我這個手辦從哪里來的嗎？”

    李桂芳額頭有些汗?jié)?，客廳頂上的吊扇一邊旋轉(zhuǎn)一邊發(fā)出嘎吱嘎吱的摩擦聲。

    我忍著渾身粘膩的汗?jié)?，緊緊地盯著她的雙眼。

    她的雙眼有些微凸，這時候就顯得特別大，額頭的汗滴滑落。她機械地眨了眨眼睛，更機械地回答：“玩具肯定是買的呀。”

    “什么時候在哪里買的？”

    “前幾個月，在商場買的。”

    我忽然不受控制地起身，再也忍受不住這個滿嘴謊言的女人，她被我的激烈反應(yīng)嚇得不敢說話，我吼道：“你還要撒謊到什么時候？難道比起你那個可憐的孩子，強|jian犯更值得你保護(h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