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行接過袋子，看著里面還溫?zé)岬呐Ｄ毯兔姘瑔柕溃骸澳闶裁磿r候買的？”

    晏闌轉(zhuǎn)了個心思，說：“我說我餓了，自然有人會給我買吃的?！?/br>
    “哦?！?/br>
    “其實這個時候你應(yīng)該調(diào)侃我一句‘以權(quán)謀私’的，我猜你心里也是這么想的，為什么不說出來？”

    蘇行打開面包的動作頓了一下，接著就搖頭道：“我沒這么想?！?/br>
    “說出來吧，蘇行。”晏闌把窗戶關(guān)上，車里一下安靜了下來，“像大家一樣跟我說話不好嗎？我剛才看見你跟喬晨在說笑，明顯比現(xiàn)在跟我在一起更輕松，我也見過你跟你們刑科所的人怎么相處，在我目之所及的范圍內(nèi)，你只是對著我的時候才拘謹，為什么單單對我這樣？”

    “你是領(lǐng)導(dǎo)。”

    晏闌左手肘搭在窗框上，右手扶著方向盤，看似隨意地說道：“咱倆心里都清楚不是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隱隱有個猜測，但是現(xiàn)在手頭有案子，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F(xiàn)在我想問你一個別的問題，我不管你之前對我有多少隱瞞，或者有多少偽裝，我希望你在這件事情上跟我說句實話，好嗎？”

    “好。”

    “你每天從早上八點半到下午五點半裝出個積極向上滿滿正能量的樣子，到底累不累？”

    許久過后，蘇行緊繃的身體終于松了下來，他雙唇微動，輕輕吐出了一個字：“累。”

    晏闌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但心跳已經(jīng)快要破百了，他試探著說道：“如果我說我并不介意你到底怎么樣，你可不可以試著在我面前卸下你那副偽裝？最起碼面對我的時候不用再把自己嚴絲合縫地關(guān)起來，讓自己在上班的時候也能稍稍透口氣？”

    “我怕你受不了?！?/br>
    “目前我唯一受不了的事情就是嫌疑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你既不是嫌疑人，也不會溜走，所以我沒什么受不了的?！?/br>
    蘇行：“…………”

    晏闌繼續(xù)說道：“到現(xiàn)在為止，沒有人見識過真正的你，我也只是在你偶爾走神沒有掩飾好的時候稍稍觸碰到一角。我沒資格評判這樣好不好，我只是怕你太累。如果不出意外，你還有三十年才退休，你打算就這樣一直裝三十年嗎？雖然工作和生活分開沒什么不好，但咱們這個職業(yè)注定了你沒辦法分得清楚。就拿現(xiàn)在來說，你覺得你現(xiàn)在是工作時間還是私人時間？”

    蘇行愣愣地看向晏闌。

    ————他們現(xiàn)在是從案發(fā)現(xiàn)場回市局的路上，如果說是工作時間，可是他們在討論的事情很私人，如果說是私人時間，他身邊坐著的算他半個領(lǐng)導(dǎo)。

    晏闌伸手把蘇行的頭推開，說道：“你再盯著我看我就要忍不住了。我可快五年沒談戀愛了，萬一在路上就把你怎么著了，王老會把我按在解剖臺上的?！?/br>
    蘇行并沒有介意這樣的身體接觸，更沒有因為這句有些過界的話不開心，反而是被他這個無趣的玩笑給逗笑了，甚至笑得有些收不住，晏闌莫名其妙地瞟了蘇行一眼，問：“你什么情況？吸笑氣了？”

    蘇行擦了一下笑出來的眼淚，說道：“我在想你被捆在解剖臺上的樣子?！?/br>
    晏闌那顆一直不知該如何安放的心因為這一句話驟然歸了位，他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怕我？”

    蘇行沒明白晏闌在問什么，他下意識地回答：“大家都害怕閻王?！?/br>
    “你怕我對你表現(xiàn)出來的善意和別人并沒有不同，怕我對你別有用心，怕你自己陷進去就再難出來，怕最后弄得沒法收場，對不對？”

    蘇行收起了笑容，沉默許久之后才緩緩說道：“是。所以我沒辦法現(xiàn)在給你答案，我得好好考慮一下?！?/br>
    “我也沒想你現(xiàn)在就回答我。”晏闌看了一眼后視鏡，“現(xiàn)在手頭有案子，就算你想說我也沒心思聽，我只想讓你在我面前放松點?！?/br>
    “我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啊。”晏闌打下轉(zhuǎn)向燈并線，“就從現(xiàn)在開始，現(xiàn)在距離到市局還有半個小時的路程，你可以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反正車上就咱倆，想聊我就陪你聊，不想聊你就歇著?！?/br>
    蘇行：“我想歇會兒，腦子有點亂。”

    “可以。”晏闌又一次打下轉(zhuǎn)向燈，“最后一個問題，你暈車嗎？”

    “不暈?！?/br>
    “那就好。”晏闌猛踩油門，直接把車開上了應(yīng)急車道，與此同時拿出車載電臺接通頻道。

    喬晨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恚骸霸趺戳死洗螅俊?/br>
    “有尾巴。銀灰色帕薩特，霽A·73D33，是假牌子，西五環(huán)進城方向昌城橋到昌寧橋路段。我去換車，局里見?！?/br>
    “收到！注意安全！”

    “……”蘇行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晏闌剛才的來回并線和提速減速都是有意識的試探，而并不是炫耀他的車技。他偏頭看向晏闌，這個人竟然可以一心多用到這種程度，一邊跟自己說著這么私人的話題，一邊觀察著周圍的動靜，甚至還能試探出哪輛車在跟蹤。

    晏闌安撫道：“放心，一個帕薩特而已，要是被追上了我就去起訴奔馳和巴博斯，告他們虛假宣傳?！?/br>
    要是被追上了只能證明車技不行。不過蘇行并沒有說出口，他現(xiàn)在不敢讓晏闌分心，只是安靜地坐著，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晏闌帶上藍牙耳機，指著手機支架上的私人電話，對蘇行說道：“密碼0803，幫我撥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