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二十五分，尸體被打撈了上來。

    難以言喻的惡臭讓現(xiàn)場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往后退。蘇行把一套勘察服和防毒面具遞給晏闌，打了個手勢，示意晏闌穿上，然后就走到了尸體旁邊。

    喬晨在旁邊捏著鼻子說道：“想想你剛才想干什么，不覺得愧疚嗎？人家小蘇畢竟是個法醫(yī)，就算年輕，也不至于見個巨人觀就被嚇軟了，你也太小瞧人了?！?/br>
    晏闌沒搭理喬晨，快速地穿好勘查服，帶上防毒面具走到了尸體旁。那尸體已經(jīng)完全腫脹了起來，面目猙獰，雙眼突出，嘴唇外翻，舌尖伸出。皮膚上有許多污綠色的痕跡，再加上這具尸體本就是水里撈出來的，整個停尸的地方濕濕嗒嗒地流了一地的灰綠色油膩膩的水。

    “有什么看法？”晏闌問道。

    蘇行抬起手轟了轟蒼蠅，然后用鑷子把尸體表面那些還在蠕動的生物夾到瓶子里，說道：“尸體高度腐敗，根據(jù)環(huán)境溫度和水溫以及這些蛆蟲的孵化程度來看，死亡時間在7天以上，但也不排除尸體曾在高溫環(huán)境中停留的可能?！?/br>
    那具尸體已經(jīng)難辨特征，晏闌看了半天，最后還是問道：“男的女的？”

    “男的。”蘇行解釋道，“男性骨盆小而窄，胸廓寬廣，胸部肌rou較臀部肌rou更為發(fā)達，重心偏于軀干的前方，所以男性浮尸大多呈俯臥位。剛才這具尸體在水里的時候正是俯臥位，這也是我們判斷高度腐敗浮尸性別的一個依據(jù)?！?/br>
    這是專業(yè)的法醫(yī)學(xué)知識，晏闌了解的并不多，所以只專心的聽著，等蘇行說完之后晏闌又問道：“死因能確定嗎？”

    蘇行搖頭：“不行，需要回去解剖之后才能確定?！?/br>
    晏闌：“那先抬回去吧?！?/br>
    蘇行蹲在地上，抬起頭看向晏闌，說道：“晏隊，您能過來一下嗎？”

    晏闌走到蘇行身邊問：“怎么了？”

    蘇行抬起手來：“能借個力嗎？我腿麻了?！?/br>
    晏闌輕哼了一聲，把手臂伸到蘇行面前，蘇行拉著晏闌的手臂慢慢站起身來，跺了跺腳，然后收回手道謝：“多謝晏隊?！?/br>
    晏闌招手讓人來把尸體抬回去，然后邊走邊招呼道：“胖兒跟白先回去。喬晨你跟西區(qū)分局的交代清楚，我在車上等你，蘇————”

    “哎喲我的蘇??！你這是怎么了？”喬晨邊說邊跑到蘇行身邊。晏闌循聲望去，蘇行正在一旁吐得稀里嘩啦。

    晏闌搖了搖頭，徑直走到西區(qū)分局局長曾誠面前：“曾局辛苦了?！?/br>
    曾誠點頭哈腰地掏出煙說道：“不辛苦不辛苦，市局領(lǐng)導(dǎo)親自下來指導(dǎo)工作，我們也得配合不是？！您抽根煙？”

    “不了?！标剃@拒絕了曾誠的討好，面無表情地說道，“曾局還得辛苦一番，排查走訪的事情就交給您了?！?/br>
    曾誠面露難色：“那個……晏隊啊，您看咱這箭海周邊，又是商戶又是文保的，還有那么多民宅，這難度很大啊……”

    晏闌雙手環(huán)于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曾誠說：“箭海周邊有23條胡同，民宅1145戶，其中有人長住的民宅共877戶。酒吧餐廳共167家，通宵營業(yè)的有81家。按照規(guī)定，酒吧餐廳全部裝有監(jiān)控攝像，而市政在前年就做到了箭海地區(qū)監(jiān)控全覆蓋。至于文保單位，更是全部都有監(jiān)控。我并沒有提出諸如排查游客這種難度極大且不合理的要求，所以不知道曾局的難處在哪里？”

    “……”曾誠張著嘴好半天，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沒……沒難處……人民警察不怕困難！”

    “辛苦了?！标剃@沖曾誠點了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往車邊走去。曾誠盯著他的背影，低聲罵了一句：“真他媽是個閻王！”

    晏闌回到警車旁邊的時候，蘇行正坐在車?yán)锬樕l(fā)白地喘著粗氣，喬晨在一旁端著水一臉擔(dān)心地看著他。

    蘇行見到晏闌回來，立刻直起身子：“晏隊！”

    晏闌問：“第一次見巨人觀？”

    蘇行搖搖頭，說道：“我沒事了，晏隊放心，不用叫我?guī)煾富貋怼！?/br>
    “走吧?！标剃@往駕駛室走去。

    喬晨疑惑道：“你車呢？”

    “說了我跑著來的?！标剃@坐上駕駛室啟動了車子，“這一路上那么多紅綠燈還限速，還不如跑著來。”

    喬晨翻了個白眼：“跟你們這種住市中心的有錢人沒法聊！太受刺激！”

    蘇行坐在警車的后座上一直沒吱聲，盯著窗外發(fā)呆。等車子開上主路的時候，自己這一側(cè)的車玻璃被搖下了一半，夏日清晨的微風(fēng)迎面襲來，吹散了堵在他胸口的憋悶感。蘇行偏頭看去，晏闌依舊在認(rèn)真地開車，時不時地回喬晨一句，似乎剛才開車窗只是無意識的舉動。

    蘇行心中想：這”閻王“好像也沒那么可怕。

    第2章

    龐廣龍和白澤先一步回到警局，手腳麻利地準(zhǔn)備好了需要的東西。晏闌三人回到警局時，剛才留下“看家”的林歡早已在院里等著他們。

    林歡捏著鼻子上前，把除味劑遞到二人身邊說：“晏隊，喬副，你們洗洗去吧。這馬上就上班了，一會兒咱這樓沒法待了！”

    “這就去。”晏闌看了眼表，“你下班吧，休息好了再來?！?/br>
    林歡笑著說：“多謝老大！”

    喬晨不知道從哪掏出一盒布洛芬扔給林歡，說道：“林歡同志，你好歹也是個警校畢業(yè)的正經(jīng)大學(xué)生，按劑量服用止疼藥不會中毒也不會依賴這個道理你總該懂吧？小姑娘，21世紀(jì)了，那些舊思想扔一扔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