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釋前嫌
【Chapitre92 - Ce qui est passé est passé】 陸冉接到消息趕去醫(yī)院時,搶救室的紅燈亮著。她打了個電話給沉銓,沒人接。她相信陳秘已經(jīng)告訴他了,他不過來,一定是公司有事。 沉培不是再次腦溢血,是肝癌晚期。良心腫瘤轉(zhuǎn)成惡性,發(fā)展極快,他不想化療,怕亂了光宙軍心,也不知道怎么和妻子說,就一直瞞著,直到送來搶救,陸冉才和沉銘秦琬一起得知。 燈滅了。 戴口罩的醫(yī)生走出來,秦琬哭得眼睛都腫了:“醫(yī)生,我家老沉怎么樣啊,求你救救他呀……” 醫(yī)生鏡片后的眼睛十分冷靜,對沉銘說了一串話,大意就是病人腦部的血管很脆弱,用的藥會產(chǎn)生副作用,現(xiàn)在人還活著,但不知道能撐多久,早點辦后事吧。 沉銘也哭了,倒還算冷靜,“謝謝,我們知道了?!?/br> 醫(yī)生對陸冉說:“你是他兒媳婦吧?病人醒了,你就去看看他,他有話對你說。” 陸冉一直在病房里等到晚上,沉銓也沒來,問陳秘,他說是沉培的安排,這種時候不能鬧大。晚上叁個人輪值,守著心電圖,陸冉是孕婦,守到十點秦琬就讓她去睡了,凌晨四點沉銘把她叫醒,要她過去,醫(yī)生和律師陳秘都在。 遺囑是早前就立好的,沉培插著管子,回光返照,簽字時精神還行。秦琬給他喂了幾片梨,他都吃了,笑得溫和而歉疚,又拉著沉銘的手,嘆了幾聲。 最后他叫陸冉過去,含混地說:“書房……抽屜……還給他……” 陸冉聽不懂,可沉銘聽懂了:“爸你放心,我回去找?!?/br> 沉培睜著渾濁的眼睛,目光茫然:“沉銓呢?” 陸冉說:“爸,他給寶寶買衣服去了,馬上就過來?!?/br> 沉培似是沒反應過來,問秦琬:“他是不是又打架了,不敢來見我?我這回不打他了?!?/br> 陸冉又說了一遍,他“呵”地笑了一聲,“胡扯,他才十七,考得好,馬上出國了,哪來的孩子?他自己還是個毛孩子!” 說完直挺挺往后倒去,秦琬胳膊一塌,心里也塌了,儀器上的折線高頻閃動著,幅度越來越低。 病房里飄蕩著低低的啜泣,最后歸于一片死寂。 過了一刻鐘,機器尖銳地叫起來。 護士把蒙著白布的尸體推出病房,眾人跟在后面,經(jīng)過走廊時,陸冉若有所感地回頭,樓道口站著一個影子,逆著光,西裝籠在一團晦暗中。 她跑過去,沉銓的手很冰,他就這么直直地看著病床被推遠了。 陸冉拉著他往前走,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好像失掉了所有力氣,在墻邊站住,不再走了,臉色蒼白得像鬼。 沉銓喃喃:“是我……” “你爸讓你待在公司,他沒生你的氣。”陸冉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肝癌晚期,救不回來了,不是你把他氣走的?!?/br> “是,”沉銓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撐著墻的手在顫,“我中午,跟他吵架……” 陸冉環(huán)住他的腰,安撫地拍拍他:“去和你爸說說話吧,他想見你?!?/br> 六點多,太陽升了起來。 沉銓從房間出來,疲憊不堪,但神態(tài)恢復如常。他有條不紊地聯(lián)系壽衣店和殯儀館,囑咐陳秘回公司不要走漏消息,等殯儀館的人和秦琬沉銘一起把沉培運走,才精疲力竭地坐倒在椅子上。 陸冉用濕紙巾給他擦臉,指尖觸到一星溫熱的水漬。 兩個人互相依偎,沉銓道:“我媽走的時候,也是我打的殯儀館電話。舅舅走時,她讓我記著號碼,沒想到很快就用上了,先是外婆,再是她。她上吊沒多久就被抬下來,穿得很漂亮,可是樣子不太好看?!?/br> “我離開蘇州跟他去北京的第一天就想過,他死了多好??伤懒耍疫€是很難受。”他斂住眸中的哀慟,“生我養(yǎng)我的人都走了?!?/br> 陸冉搓著他的掌心,“你這些年做得很好,你爸很驕傲,他去年專門來博覽會看你。他還記得你考了高分,要去美國讀大學了。阿姨要是還在,一定也對你很滿意?!?/br> 沉銓又說:“我今天才第一次在他跟前這么叫他,可他聽不到了。我想不出要和他說什么,只跟他說,爸,冉冉懷孕了,你要抱孫子了。” 他說完,把臉埋在陸冉的紙巾里,雙肩顫抖起來。 陸冉摟住他的臂膀,“我和寶寶會一直陪著你,以后,你再也不會一個人走路了?!?/br> * 賀新成很少有這種慌張感。雞尾酒嘗了一口,罵了聲垃圾,反手潑在調(diào)酒師衣領上。 迪廳的燈光照著調(diào)酒師的臉,紅紅綠綠,像個腌透了的苦蘿卜。 熟識的mama桑扭著水桶腰走過來,皮笑rou不笑,手上一拉,把賀新成帶進直通頂層的私人電梯:“什么風把賀總吹來了?您貴人多忘事,心里頭不快活,才能想到來咱們家尋樂子。新來一個大學生,盤兒靚條兒順,您要是高興,下來再找我,我給您這個數(shù)?!?/br> mama桑舉起一只手掌,五個指頭。換了以往,賀新成就要把那杯酒扣在她頭上,沖沖她腦袋里的漿糊。打一炮要五萬?當現(xiàn)在九十年代,大學生那么值錢? 然而現(xiàn)在他的重點不是漫天要價、物所不值,而是他得省著錢用。 他的個人賬戶剛被賀家封掉,做事束手束腳。之前打了個幾個電話,老爺子不接,賀桐舟賀泉茵都關機,他開始慌了。 賀家可別是卸磨殺驢。 不就是死了幾個老外的事兒嗎?至于避嫌到這個程度? 四月中旬,一架法航在西非尼日爾國家機場著陸時起火,死了叁個法國人,查明是跑道問題。媒體采訪之下,機場負責人雙手一攤,跑道是由大股東新立重機施工的,上S國找他們?nèi)ァ?/br> 作為新立的總經(jīng)理,賀新成千求萬求地請賀桐舟來了一趟S國,想從經(jīng)商處的李參入手擺平。李參在尼日爾干了四年,在那邊可能有用得上的政府關系,但吃了兩次飯,他都是拒絕態(tài)度。 畢竟是國家干部,賀桐舟不能勉強,也沒拿李參兒子開車撞人那事威脅,安慰賀新成這事兒過一陣子就壓下去了,叮囑他幾句話,轉(zhuǎn)頭就回國忙他扳倒光宙的大計,沒工夫管惹了麻煩的新立。這下可好,事兒鬧得越來越大,壓不住了,他只好回國去找老爺子。巧的是賀東云病了,不見任何人,目前在家養(yǎng)了兩個月,就是骨折也該養(yǎng)好了,可老爺子還是不見他。 新立是賀家海外市場的左膀右臂,他在S國統(tǒng)領新立總部,輻射周邊幾個國家,賀家不可能放棄每年帶來上千萬利潤的搖錢樹。賀新成想不通,決定明天上門求見老爺子,一定得見到人。 mama桑看他臉色陰沉,“您是??停涝蹅冞@里一分價錢一分貨,什么時候欺過客?您先去房間看看,要是不喜歡,我再給您換上次的頭牌不就成了。” 賀新成終年花天酒地,橫行銷金窟,要的就是個面子,絕不能讓人看出他囊中拮據(jù),從口袋里抽出信用卡,“行了,就她。” mama桑打房間座機:“準備一下,賀總現(xiàn)在上來?!比缓笙残︻侀_地攥著卡去柜臺刷POS機。 迪廳在市區(qū)某棟商住兩用樓,下頭舞池,上頭雞窩,業(yè)務兩開花。賀新成熟門熟路來到第十叁層,這里安靜,是幾個紅牌上班的地方。 新來的大學生在門口,魔鬼身材,長相清湯寡水,穿著藍色低胸水手裙,懷里抱著一只小白兔玩偶裝純,故作羞澀地彎腰:“賀先生好,我是Cherry,D大英文系的?!?/br> 還取了個英文名,叫櫻桃。 賀新成的不滿rou眼可見,就這還敢要五萬?說清純,還是S國使館那個小秘書清純,笑起來又甜又水靈,讓人心癢,那才是真櫻桃呢,聽說已經(jīng)做了沉家的兒媳婦。想到這,他憋著一股火氣,弄不到手也毀她不成,倒把快逃出生天的卡洛斯拖下水,沉銓這小子太他媽邪門,奴隸市場遠在突尼斯,都能給他二十四小時內(nèi)踹破窩點。 小姐長得差了點,可到了床上,就顯出好處來了。這他媽可不是大學生能有的技術(shù),比起頭牌來都不逞多讓,盤在他腰上那股往死里騎的猛勁兒,把他伺候得渾身發(fā)虛,第二輪剛開始,手機就響了,是他老婆。 賀新成一邊揮汗如雨,一邊開免提,喘著:“什么事?” 他老婆聽到女人的動靜,啐了一口:“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外面鬼混!賀家凍結(jié)你資金,你就刷我的卡找雞,你還是個人嗎?” 小姐咯咯嬌笑,賀新成頂了兩下,不耐煩道:“有事說事,別廢話!” 他老婆捂著電話罵了幾句,放緩語氣:“我爸在剛果的銀鉆林業(yè)遇上麻煩了。剛果警察找上門扣留了財務,給錢也不放,還上了新聞,說我爸賄賂林業(yè)部長,人證物證都有,那部長要競選總統(tǒng),前些天被人給暗殺了。我琢磨著,是其他幾公司舉報的,趁我們沒了靠山,要吞銀鉆的資產(chǎn)?!惫倦m然用她爸的名字注冊,但每年公司的帳目都報給賀新成,大事也是他決定。 “cao!”賀新成心中一緊,下頭也跟著一緊。 小姐搖著屁股欲求不滿:“你不就在cao我嗎?” 賀新成對他老婆道:“讓你爸留在國內(nèi),你別管這事,我也管不了,及時止損吧!給我訂最近一班去南京的飛機,我明早就要在老爺子家門口守著?!?/br> 他把手機一扔,速戰(zhàn)速決。 ———————— 追-更:vpo18. (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