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岳，這個風(fēng)鈴是木制的，聲音卻清亮的很?！甭勴w道。

    唐無衣笑道：“是西域那邊傳來的，這風(fēng)鈴?fù)彩悄局频?，里面卻有八根銀管，音錘觸碰到銀管，在木制的風(fēng)鈴?fù)矁?nèi)共振作響，故而其音色不同于普通的風(fēng)鈴，如天籟之音?！?/br>
    聞韜恍然，研究著手中的風(fēng)鈴半晌，忽然意識到遺漏了一些重要問題。

    “唐岳，我們現(xiàn)在在哪兒？”

    唐無衣挑眉道：“你猜？”

    聞韜走到窗邊，只見這是一處頗為寬闊的院子，制式拙樸，院子中一棵枇杷樹尤其郁郁蔥蔥。極目遠眺，院子外的里坊頗有市井之氣，行人來來往往，只不過隔得比較遠，那喧囂聲并不會傳過來，此處倒是個鬧中取靜之所。

    聞韜粲然一笑道：“唐岳，這里就是洛陽的東都閣嗎？”

    唐無衣嘴角一勾：“某人喝了酒以后睡得昏昏沉沉，被我拐到了東都閣都不知道?！?/br>
    聞韜心情頗好，并不和他爭辯，乖巧地坐下來，接過托盤，只見上面放著一碗清粥和幾樣爽口小菜。

    “你昨晚喝了酒，今早還是吃得清淡些?！碧茻o衣道。

    聞韜從善如流，一邊吃一邊道：“唐岳，這里就是你平時待的地方？怎么好像沒什么人？”

    唐無衣道：“這里是后院。前院有刀筆吏專門受理武林疑難案件，破案后歸檔入冊。另還有東都閣書堂，收著東都閣十?dāng)?shù)個弟子，一些不用我親自去的案件，就會派他們出馬，由蒲先生平日教他們經(jīng)史，我指導(dǎo)一下他們武功和刑訊之法。最后面的刑堂你就別去了，是專門行刑之處，刑堂下面是一個地牢，罪不至死者在地牢關(guān)押?！?/br>
    聞韜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唐岳，你這閣主做得倒也自在?！?/br>
    “怎么，動心了？你也留下如何？”唐無衣試探道。

    聞韜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道，“唐將軍如何了？”

    “已經(jīng)醒了，陛下已經(jīng)來探望過，在紫微宮將養(yǎng)一段時間就好了?！碧茻o衣道，“我過兩天親自去紫微宮看望大哥，向他賠罪?！?/br>
    唐無衣起身，帶聞韜逛了逛東都閣，走到前院書堂的時候，見十幾個身穿朱雀紋玄衣的東都閣子弟正在讀經(jīng)，個個目光清明，聲音朗朗。

    “唐岳，這些子弟你是從哪里找來的？”聞韜問。

    “大多出自武林，若是世家子弟的話，修文可參加科舉，習(xí)武可進神策軍?！?/br>
    “那你……”聞韜想起在少林時唐無衣看到唐景嘯戎裝前來的神情，心想若是可能，他也一定愿意做征戰(zhàn)沙場的將軍，他一直沒有問過唐無衣的身世，只知他是唐佑的義子，唐景嘯的義弟，其中曲折卻是一無所知。

    唐無衣道：“據(jù)我義父說，他早年四處征戰(zhàn)時在戰(zhàn)場上收養(yǎng)了我，我父母雙亡，無親無靠。他雖如此說，我卻沒有一點印象，我的記憶就是從北邙山下的天策營開始的。義父待我視如己出，我十幾歲的時候也是一心想做天策上將軍，后來得知非世家子弟不得入天策時，傷心了好久。”他頓了頓，眼神中似乎還有一分落寞，不過很快就恢復(fù)了笑意道，“不過義父早早就籌劃把東都閣交給我，東都閣歷史悠久，是連結(jié)武林和朝廷的重要機構(gòu)，義父對我，實在是思慮深遠……”

    一陣風(fēng)吹來，遠遠傳來聞韜房中泠泠的風(fēng)鈴聲，陽光在琵琶樹下投下斑駁的陰影。聞韜靜靜聽著唐無衣的過往，這一刻時間似乎停滯了一般。

    “無衣，聞道長?！眮砣藢Χ俗隽艘灰?，正是蒲啟明，剛剛下了學(xué)堂早課。

    只見蒲啟明著裝簡樸，整個人自有一股高華冷傲之氣。

    唐無衣和聞韜回禮道：“蒲先生。”二人隨著蒲啟明走到他的書房，只見諾大的書案上放著一大捧二月蘭。二月蘭本是極為常見的植物，淺紫色，開得正燦爛。唐無衣記得，每年這個時節(jié)，蒲先生總要在桌上放上一捧二月蘭。

    唐無衣笑道：“蒲先生，洛陽的牡丹開得正好，我下次讓人送一點進來，放在您書案上正好?！?/br>
    “不必。”蒲啟明道，“此花就很好。牡丹太奢華，與我這書房也不太相配?！?/br>
    唐無衣知道蒲啟明的性子，沒有堅持。他雖是這里的閣主，但平日各種事情都要敬蒲啟明三分。蒲啟明望了望聞韜道：“聞道長此番是要在這里長住嗎？”

    雖然是極其普通的問題，聞韜卻覺得自己的耳根紅了，此番是要長期在東都閣了嗎，以什么名義呢？

    唐無衣趕緊道：“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接了案子我們便一起去查?！彼麑λ袅颂裘迹壑泻?。

    嗯，已經(jīng)下決心要追隨唐岳了。聞韜心想，和他一起游歷江湖，解決疑案，雖不在軍中，也可死沙場，誅jian佞，守忠魂。

    聞韜像是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一般道：“蒲先生，唐岳，這次叨擾了。不日我就要回一趟昆侖?！?/br>
    “你要走嗎？”唐無衣脫口而出，眼神微閃，語氣中似乎有輕輕的顫動。

    聞韜對他粲然一笑，他從未笑得這么燦爛，如清晨的第一縷劃破層云的陽光，讓人睜不開眼。不僅是唐無衣，連蒲啟明都望著聞韜微微失神。

    “我回昆侖向師尊當(dāng)面說明一下，之后就要麻煩你收留我了?！甭勴w望向唐無衣。

    唐無衣心中似乎有無數(shù)個小鞭炮炸開，他負在身后的手悄悄抓住了聞韜的衣袖，不動聲色往聞韜那兒靠了靠，心中的溫柔似乎要溢出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