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兩年紀不大，打架也厲害，特別是兄弟聯(lián)手的時候。有時兩個人打不過，還要把曹小旺和張云彩拉來幫忙。

    蘇采青說：“你們的事兒，我知道了。牛牛（周雄小名），他們的價格不貴，一天一分錢，怎么就不愿意出錢了？”

    周雄覺得蘇采青是要幫親兒子的，也對她沒好臉色：“那是我的錢。”

    “你的錢還是我媽給的呢！”張云河不高興地喊。

    蘇采青制止自己的兒子：“錢給了他就是他的了。牛牛，你說，為什么不愿意花錢？”

    “那是我的錢?！敝苄壑貜?fù)這句話。

    果然和四姐說的一樣，這孩子學(xué)足了他爸，愛錢愛的要死，可是真花錢的時候，也沒多吝嗇，買一些亂七八糟的小零食，或者小玩具，倒是很大方。

    “錢是你的，你當然想怎么花都可以。但是如果你想看他們的書，就要按照他們的規(guī)矩來。《哆啦a夢》是云星和云河自己花錢買的，借書要花錢也是他們的規(guī)矩，不然他們哪來的錢買更多好看的書呢？這是做生意?！?/br>
    “我爸說了，你家的東西和我家的一樣，我想用就用，想玩就玩！”周雄終于說出了心底的話。

    蘇采青看著周雄，心里滋味十分復(fù)雜，這么小小的一個孩子，就被他爸給教歪成這樣了。

    周雄見蘇采青不說話了，只看著自己，心里頓時害怕起來：“你們都壞，我要回家！我要讓我爸打你們！”

    蘇采青心念一動，問：“你爸會打人？”

    姐夫看上去一副焉頭焉腦的樣子，還會打人？這是出乎蘇采青意料的事情。

    周雄還挺了挺胸膛，說：“會！我爸可厲害了！把人打得嗷嗷叫！”

    “你爸都打誰啊？”

    “看誰不順眼就打誰唄！誰不聽話就打誰！”語氣還頗為自豪的樣子。

    蘇采青心中有不妙的感覺，繼續(xù)問：“你爸會打你媽嗎？”

    周雄想都沒想就說：“會?。∶看伟ね甏?，我媽就老實了?！?/br>
    蘇采青心中怒火騰地起來了，真是恨不得給眼前那幾分像姐夫的臉也來幾下。

    可是她還記得這是自己的小外甥，生生地忍住了。

    是她疏忽了，還以為姐夫表面看著老實，本質(zhì)也不會壞到哪里去。沒想到是個家暴的。

    可是在這個時代，女人被家暴要忍著，是一個常識似得。

    也難怪四姐提起姐夫，就一臉不耐煩，甚至厭惡，那種男人，在自己的面前，蘇采青估計會忍不住打爆他的頭。

    見蘇采青不說話了，張云星就抓住機會說：“你趕緊回去也好，反正回了家，你就沒零花錢了，我們也不想賺你的錢了！”

    “零食也沒人和我們搶了！”

    “吃飯也沒人吧嗒嘴了！”

    “不用看到你天天掛著鼻涕到處跑，還到處亂撒尿了！”

    周雄立馬有些扛不住了，張大嘴哭起來，一哭就喊mama。

    蘇采青讓兩兄弟先走開，自己等周雄哭了一會兒后，聲音小一些了，才說：“你媽晚上就回來了，你要是想回去，就自己和她說。姨媽不趕你走，也不強留你，都看你自己。”

    蘇采青心里被自己姐遭受家暴，還拼命瞞著的事兒給堵住了，也懶得應(yīng)付周雄這孩子。

    周雄一個人在那里抽搭了一會兒，他姐過來了，說：“你不應(yīng)該那么說的，姨媽肯定很難受。姨媽對我們都很好?！?/br>
    周雄看到他姐，心里更不高興了：“你這個叛徒！貪圖好日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周雙臉色一變，直接氣沖沖地走了。

    晚上，四姐一回來，也就知道這個事兒了，蘇采青處理那事兒的時候，也沒避著別人。

    四姐聽完別人的轉(zhuǎn)述，心里難受的很，沒想到自己兒子對姨媽那么不尊重。

    她心里思量著，要不還是把兒子送回去算了，免得給五妹一家添麻煩。

    駝背婆婆坐在她身邊，語氣平和地說：“你那兒子，很混賬。”

    四姐感覺羞憤極了，說：“您老說得對，唉……”

    駝背婆婆繼續(xù)說：“因為這樣，你才更要把他留下來。把他送回去的話，只會跟著家里人學(xué)的更壞的?！?/br>
    駝背婆婆喜歡孩子，以前撿垃圾的時候，也常觀察不同人家的孩子，更加曉得有混賬父母，才有混賬孩子的道理。

    四姐悚然一驚，她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只想著自己給meimei添麻煩了。

    駝背婆婆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理，勸解說：“你meimei，是個有度量的人，不至于和一個孩子計較。她待孩子們好，給他們各種機會學(xué)習(xí)，難道是為了自己嗎？不是的。她希望孩子們個個好好長大，能夠成才。你家那小子，留在這兒，才能轉(zhuǎn)了性，才能有機會成才，不然，將來就跟他親爹一個樣子?！?/br>
    四姐心里劇烈翻騰著，她想到自己兒子變成丈夫那個樣子，心里就生出了十分的抵抗情緒來。

    那樣的腌臜貨，是自己的兒子，四姐想想都覺得惡心至極！

    她完全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變成那個樣子！

    “你點醒了我，謝謝您老人家了?！彼慕阏\心道謝說。

    婆婆搖頭：“沒什么好謝的。你妹勸你，也會是這番話的。你就是心太軟，太能忍，所以孩子都管不了。人活這一遭，如果什么都忍著，什么都讓著，還有什么勁啊？你到我這個歲數(shù)了，就會曉得，要自己為自己活著，才不虧呢！”

    這番話，四姐一時半會也領(lǐng)悟不了，只能跟她道了謝。

    這天晚上，四姐也終于硬起心腸，對著兒子發(fā)了一次威，讓他不準在對著長輩大吼大叫瞎說話了。

    蘇采青知道了四姐被家暴的事兒，想去和她聊聊，卻不知道要怎么開口，這事兒也就一直放在心里了。

    四姐實在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傳統(tǒng)女性，她結(jié)了婚生了孩子，就會認命，只想著熬，把孩子們熬大了，好像就好起來了似得。

    可是四姐也不過是三十的年紀，也算是大好年華，難道要白白浪費在這樁婚姻里嗎？蘇采青覺得十分不甘心。

    她正在不高興的時候，梁啟恒打了電話來，例行地問她情況。

    蘇采青稍微提了兩句，這事兒，她也不知道該對誰說，梁啟恒是個外人，也沒什么男性為尊的想法，和他說反而合適。

    “我覺得，你不用擔心那么多。四姐能夠離開那個家，自己出來，說明她已經(jīng)有一些改變了，她不想忍了?！?/br>
    “應(yīng)該是吧？她說她在家里煩得不得了，所以干脆出來了。還答應(yīng)了每個月要交錢回去，唉……”

    要是不答應(yīng)交錢，別說周雄，四姐自己都不一定能走出來。

    “呵呵，那男人倒是打著好算盤，每個月伸手找媳婦要錢，又沒人管著，他可樂意的很呢！”

    蘇采青也想到了這點，說：“是啊，想想都挺窩囊的?！?/br>
    “四姐還算是有主見的，就算是給錢也帶著孩子來找你了。換別人，說不定那邊一勸一威脅，就放棄了這想法了。現(xiàn)在她住你那里，也正好，慢慢影響她，轉(zhuǎn)變她的觀念，時機成熟了，就算是你不提，她自己也想離婚了?！?/br>
    說到底，婚姻這事兒，是個人私事，外人插手也不好，容易好心辦壞事。

    蘇采青被說服了，只覺得有些費時間：“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能想明白。”

    “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只能耐心等著?！?/br>
    蘇采青想了想，說：“好在孩子都在這邊，守著兩個孩子，也不算難熬?！?/br>
    對于四姐這樣的人來說，對丈夫失去指望的時候，孩子就成了寄托了。

    “所以，你也該cao心一下咱們的事兒了?！?/br>
    “什么事？難道你急著結(jié)婚了？”

    梁啟恒的語氣透露著一股無奈：“也不是，是我媽好像聽到了什么風聲，終于明白咱們之間的事兒了。”

    蘇采青嗨了一聲，說：“那她反應(yīng)還真夠慢的?！?/br>
    家里人都知道了這事兒，幫工的阿姨就會知道，常來常往的吳嬸家、趙主任家都會知道，事情應(yīng)該傳開了才是，楊雪現(xiàn)在才聽說，確實是反應(yīng)慢了。

    梁啟恒對蘇采青的幸災(zāi)樂禍有些無語：“我感覺，我兄姐們，很快要電話轟炸我了?！?/br>
    “你忙你的，不一定要接他們的電話。除了我的電話和你父母的電話，其他人的電話，你都可以不接。”

    “那樣不太好吧？”梁啟恒有些猶疑。

    “有什么不好的？多少成年人自己的生活還一地雞毛呢，還伸手去管別人。你想想看，你哥哥jiejie他們每次給你的意見，都是有用的嗎？是為了發(fā)泄一下情緒，還是真的想幫你？是真的為你好，還只是為了他們自己覺得的那個好？”

    梁啟恒無言以對，他幾個哥哥jiejie，確實是看上去比較成功，可是也是沒個輕省的時候。

    蘇采青繼續(xù)說：“小時候，你們是親兄弟姐妹，大的照顧小的，小的尊崇大的，可以理解，因為那時你們可以親密無間。長大以后，有了各自的生活，還伸手管別人，或者靠別人，那就不正常。”

    “你的意思是，以后云冰他們不那么親密了，你也不擔心？”

    蘇采青說：“這個問題我當然想過了，所以我現(xiàn)在就不許云冰管她弟弟meimei們太多，也不許云揚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對著弟弟meimei們指手畫腳。將來啊，他們都會有自己的事業(yè)和生活，有自己的家庭，如果有誰需要幫助，大家?guī)鸵话?，誰有好事，大家也去湊湊熱鬧就行了。越長大，這種邊界感就要越清晰?！?/br>
    梁啟恒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那我媽那邊怎么辦呢？”

    見蘇采青一套一套的道理，梁啟恒還以為她有辦法解決更大的那個難題。

    蘇采青想了想，說：“你媽比較感性，不像你爸，啥都要講出個一三五的道理來，所以得靠你。你是幺兒，你媽肯定最疼你?！?/br>
    蘇采青還以為，這事兒甩給梁啟恒就行了，可是她忘了，梁啟恒在上海，而她自己在吉陽，楊雪找不到梁啟恒，找她是可以的。

    因為天氣好，蘇采青的心情也不錯，因此在工作室里一邊放著音樂一邊工作。

    楊雪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來訪了。

    蘇采青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圍裙，還有為了調(diào)色而不小心粘在手上的顏料，有些無奈，收拾是來不及了，只能讓人家先進來。

    她自己洗了手，就在工作間里招待了楊雪。

    楊雪進來的時候，看到這寬闊的工作間里，一直頂?shù)教旎ò宓墓褡樱厦娣艥M了各種布料、線卷之類的，感覺大開眼界。

    蘇采青請楊雪在沙發(fā)上坐了，解下圍裙說：“楊老師突然造訪，我這也沒什么準備，有些凌亂還別見怪?！?/br>
    楊雪上下打量了蘇采青一番，直接開口問：“你和啟恒，是什么時候的事兒？”

    蘇采青坐下，說：“也就是去年的事情?！?/br>
    “去年？那次吃飯你們已經(jīng)……已經(jīng)……”

    蘇采青坦坦蕩蕩地點頭：“是的，當時在場的四個人，只有您是不知情的而已。梁教授已經(jīng)知道了。”

    楊雪暗暗咬牙，沒想到自己的丈夫也瞞自己瞞得死死的。

    “那都是以前的事兒，咱們就不多說了。咱們說說眼下的事兒吧。我覺得，你和我的兒子不匹配，你們在年齡、學(xué)歷、家庭背景……任何一個地方都不相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蘇采青剛開始并不想面對楊雪，是因為這是梁啟恒的媽，她有一萬種方法能夠弄得楊雪啞口無言，甚至懷疑人生，可是她不能。

    挺不喜歡這種束手束腳的感覺的，蘇采青把這一筆記在梁啟恒的頭上。

    “你的意思，我很明白，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您的意思就是，我哪里都配不上你兒子?！?/br>
    “那是你自己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