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江，你說我這老大，是不是已經(jīng)廢了?！?/br>
    德江觀察著乾泰帝的臉色，心中千般琢磨，嘴上笑吟吟道：“怎么會？！大皇子可是自小在您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一直聰慧伶俐，友悌兄弟。說到底，還是大皇子自從出宮建府后，被底下人給帶得不好?！?/br>
    “哦？”乾泰帝抬眼看他，目光深邃，“怎么說？”

    德江輕笑一聲，卻沒有緊張：“皇上您想啊，這若是底下人給大皇子送書本、送古籍、送字畫，大皇子可能會往文人方向發(fā)展。但這動不動就送女人的，可不就是沒將人帶好嘛?！?/br>
    乾泰帝輕哼一聲，眉梢舒展。

    雖知這老貨又在拍馬，但不得不說，這馬屁還是在拍在他的心坎里。

    為什么原先蠢得不明顯，現(xiàn)在卻蠢得這樣天.怒人怨，肯定都是身邊人沒帶好的緣故。

    你送女人前，不將她們的家底查干凈，莫非還等著我兒子自己查？！

    此時的乾泰帝已經(jīng)忘記了“上有所需、下有所贈”的道理，直接開口：“查！必須要嚴查！”

    伴隨著馬大儒案子的結(jié)案，對于京城而言，除了馬大儒留下的那本絕唱書籍越發(fā)受人追捧，幾乎被捧上了神壇以外，日子對比以前，似乎也沒什么不同。

    只是，有些私下里的暗潮涌動，卻一直沒有停止。

    比如說，大理寺在清掃諸位皇子與官員府邸時，查到的細作太多，監(jiān)牢幾乎關(guān)滿。于是溫知厚直接往河工、礦場發(fā)配了一批，路上還有探子截人，直接被守株待兔的大理寺侍衛(wèi)給逮了個正著，轉(zhuǎn)頭再一起給押送回大理寺。

    比如說，綠珠和紅俏的畫像每位守城士兵人手一份，百姓出入檢查越發(fā)嚴格。只要沒有發(fā)現(xiàn)這二人出城，她們就還有躲在京城的可能。

    再比如說，懷允培被抓入獄了！

    懷允培因為被查出給大皇子贈送美婢、甚至還送有一個敵國探子一事，當晚就被抓入了大牢。

    本來還因為去張家之行順利，眼看著就能攀上張家那門貴親的懷家母女，再也沒有心情去歡愉暢想，相繼暈了過去。

    懷倩珊看著自己的嫡母和嫡妹，又看看下面年紀更小的幾個弟弟meimei，心中比她們二人更想暈過去！

    她只恨自己之前動作太慢，如果早在發(fā)現(xiàn)懷倩柔與張元良勾勾搭搭時，就去請求姑母幫自己趕緊尋個人家嫁出去，又哪里會有現(xiàn)在的事？！

    懷倩柔醒來后還能去找嫡母哭，去找張元良哭，她現(xiàn)在卻是連找個人哭訴的人都沒有。

    父親入獄，若是能出來還好，他們即便由官宦人家變?yōu)槠矫?，也到底是能活下去?/br>
    若一旦被追究罪責，恐怕連帶著她們都會一起流放，或為奴，或為妓，到時她哪怕只是想要嫁給個鄉(xiāng)下泥腿子，都是不成了！

    “大jiejie，我們該怎么辦？”

    懷銘念作為家中的長子，今年才九歲，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還有些懵。

    但眼見著母親和jiejie都暈了過去，貌似，他應(yīng)該站出來。

    懷倩珊垂眸想了想：“讓人去給姑母遞過去消息，看看還能不能有轉(zhuǎn)機?！?/br>
    張家，張母在聽到消息后，后怕地直撫胸口。

    本來，她們已經(jīng)在懷家夫人的威脅下，準備松口了。

    第63章

    即便不松口也沒辦法, 即便他們舍得張元良的文人名聲，張元良自己也舍不得將那朵歪脖子花，他一門心思要在上面吊死，誰拿他也沒有辦法。

    卻沒想, 計劃趕不上變化, 轉(zhuǎn)頭懷允培就入了獄, 各方人馬避之而唯恐不及，生怕惹禍上身。

    張明山與夫人面相覷, 趕緊將原本松下去的口再次緊了起來。

    “老爺你說，懷大人這次還能出來嗎？”

    懷允培與大皇子之間的聯(lián)系頗為隱秘，一般人都不曾察覺, 這次若非從那些細作身上逐步追查, 也牽連不到他。

    想著之前他去大理寺詢問的結(jié)果, 張明山搖頭：“恐怕夠嗆，好容易抓到的替罪羊，圣上不將怒火發(fā)泄愿意豈愿甘休?！?/br>
    “是真起不來了？”張夫人還算謹慎。

    張明山卻回答得斬釘截鐵：“除非大皇子出手營救, 或者老懷那家伙，還有其他什么我所不知道的殺手锏, 否則是真起不來了?！?/br>
    但現(xiàn)在的晉紹杭，怕是迫不及待地想將這污名甩脫出去，根本不可能會為一個臣子出來觸乾泰帝的霉頭，給自己找不自在。

    張母面上四分輕松, 兩分悵然：“這便是沒有緣分, 我們這邊都要松口了, 她家那邊卻倒了, 哎。”

    “良哥兒這幾天在跪祠堂, 這事兒先瞞著他, 不要讓他出去摻亂。”

    “好的老爺，可惜和沈家的婚事退得早了，但凡能拖上一拖，或許也不會退?！比羰峭系浆F(xiàn)在，他們即便厚著臉皮讓良哥兒去沈家長跪不起，負荊請罪，也不愿斷了兩家姻親。

    “是啊，大不了一個通房小妾的事，哪里用鬧到退婚?！?/br>
    懷家倒了，那懷家姑娘可不就能納進家門當妾了嘛。

    “妾？我看還是等懷大人出來再說吧，萬一那姑娘被發(fā)配為官妓，也不用說什么妾不妾的，直接就能讓良哥兒斷了心思。”

    *

    沈家，沈精羽午睡醒來，就聽到了這個勁爆的消息，她詫異地眨眨眼：“這么快?！?/br>
    “小姐，你也感覺這報應(yīng)快是吧。”赤芍捧著一束剛摘來的新鮮花枝，一邊往花瓶中插放，一邊笑道，“您昨天還分析，張家和懷家可能會在這兩天就結(jié)親，但是現(xiàn)在懷家倒了，我看她們兩家的親事該是要懸了?！?/br>
    沈精羽贊同頷首，心中卻道，她這不僅是在感慨報應(yīng)快，更是在說自己的法力生效時間快。

    這前后才多長時間，不僅侄女的婚事退了，就連懷家也開始倒霉了。

    上次她怎么說的來著？她好像是說，希望張元良和懷倩柔都倒霉。也不知道，現(xiàn)在懷家倒了，接下來張元良又會就經(jīng)歷怎樣的霉運。

    這樣想想，沈精羽心中莫名期待。

    沈鐘海的壽宴結(jié)束后沒幾日，聞胤瑾便迅速安排起了兩家的走禮事宜。

    按照之前他在沈家商量好的，今年兩家可以先走前三禮，至于請期，便年底或明年再談。

    為此，聞府一直幽居后宅的聞老夫人特意走出了佛堂，親去沈家商量后續(xù)事宜。

    待得兩家敲定好三禮的日期后，聞胤瑾才算真正地放下心來。

    聞老夫人看著他面上的輕快，眉眼也跟著柔軟下來：“既然事情已定，之后你也就別整那個有的沒的，好好保養(yǎng)身體?！?/br>
    聞胤瑾面上的笑容斂了斂，垂眸應(yīng)聲：“孫兒知曉了?！?/br>
    本應(yīng)是親密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卻無端的只能聽出應(yīng)付與冷漠。

    聞老夫人的眸光閃了閃，她端起面上的茶盞送入口中飲了一口：“既無事，你便回吧。”

    “孫兒告辭?！?/br>
    直到聞胤瑾離開，聞老夫人的臉才一下子沉了下來，她緩緩起身，被身邊的婆子扶著前往佛堂，口中輕聲低語：“你說，我做錯了嗎？”

    扶著她手的婆子面色不改，溫聲回應(yīng)：“老夫人，郡王才是府上的主子，沒有郡王，咱們這府上什么都不是?！?/br>
    當初乾泰帝賜下郡王爵位時就已經(jīng)說了，聞府的爵位只保聞胤瑾這一代，不世襲，不降等襲爵。

    老夫人每天心心念念郡王身體不好，生怕他什么時候一病去了，想要去讓郡王留下一個后。

    但讓她說，若是留下這個后，是以讓郡王生氣、毀壞郡王的身子為前提，那么這子嗣，還不如不留。

    聞老夫人當然理解她的意思，但是，“我怕沒有子嗣，待胤瑾去了之后，這聞家就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br>
    “再說，他都已經(jīng)十六，誰家這么大的公子哥兒身邊不是三四位通房，偏他看我不順眼，每日與我賭著氣……”

    李婆子垂眸沒再應(yīng)聲，只扶著人踏入佛堂，回身站在影影綽綽的陰影下。

    聞老夫人又念叨了一會兒，才看著佛堂上的牌位停下聲音，半晌，她嘆息一聲：“說什么賭氣，那小子怕是恨不得我早點死，化作這一捧牌位吧?！?/br>
    六禮的前三禮為納采、問名、納吉，這三樣真正走起來，非?？臁?/br>
    原先兩家定下娃娃親時，便交換過信物，現(xiàn)在不過是將曾經(jīng)沒走過的步驟再走上一遍，前后不過小半月，這前三禮便真正走完，雙方聘書皆已到手。

    至于接下來的剩下三禮，沈鐘海卻是如何都不肯輕易松口的。

    索性這次，聞胤瑾也沒有太過催促。

    凡事都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現(xiàn)在已完成小定，剩下的三禮，他自可耐心等待，慢慢謀劃。

    轉(zhuǎn)眼時間已至五月底，隨著天氣越發(fā)炎熱，沈精羽是越發(fā)懶得動彈起來。

    她自小便苦夏，這是遺傳自沈母的體質(zhì)。

    一到夏日，她便感覺自己好像置身于火爐中一般，每日里不愿出門。一天要么就去沈母那里蹭冰盆，要么就在凈室里泡澡，每個夏日都過得單調(diào)且乏味。

    直到這日沈精羽收到了崔瀾芝的信箋，才恍然記起自己已經(jīng)許久沒出門。

    想想之前，小未婚夫還嫌她們一個月見兩次面太少，與她約定觀荷節(jié)時見面，她忙轉(zhuǎn)身問赤芍：“觀荷節(jié)過去了沒？”

    現(xiàn)在距離兩人上次見面，已經(jīng)過去了小半月了，她可別是將人給誆了。

    “還有半個多月呢，小姐不用著急?！标P(guān)于小姐與瑾郡王間的約定，她們這些婢女都為她記著呢。

    沈精羽松出一口氣：“那便好，那便好。對了，京城這邊的觀荷節(jié)，都是怎樣過的？可是官府還會舉辦什么樣的活動？”

    “回小姐，京城這邊的官府倒是不會舉辦什么活動，只是在節(jié)日當天，百姓們會自發(fā)的去荷花湖旁游玩，并且會自發(fā)地舉行一些慶祝觀荷節(jié)的活動，比方說，京城一年一度的花中仙子，便是在觀荷節(jié)這日選出來的。”

    “花中仙子？”沈精羽不解。

    邊關(guān)事多，因是戰(zhàn)亂，也沒多少荷花，因此更沒人過這種節(jié)日。她現(xiàn)在聽到這種過法，她還聽得倒是挺稀奇。

    赤芍眼神為難了一瞬，但見沈精羽著實好奇，還是垂眉小聲道：“就是花魁。各大花坊會在觀荷節(jié)這日，合起來組織一場花魁斗艷，角逐出接下來一年花姐兒們的身價與排位?！?/br>
    沈精羽瞬間來了興趣，驚喜道：“竟然這么刺激的嗎？”

    那她小未婚夫邀請她的，到底是在觀荷節(jié)一起觀荷，還是去花坊看花魁斗艷？！

    沈精羽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瞬間轉(zhuǎn)過百八十種主意，心頭一下子通暢起來：“那感情好，我最喜歡瞧大熱鬧?！?/br>
    說罷，她當即起身，去小書房給崔瀾芝寫回信。

    她最近也確實在府中懶得久了，是時候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了。

    待將回帖寫完，沈精羽邊取過一旁的濕帕子擦手，邊對赤芍笑盈盈道：“讓人給崔小姐送過去，順便與幾位侄女說一聲，明日一起出府玩啊?！?/br>
    “是，小姐。”

    京城與邊關(guān)那邊最不同的，便是熱鬧與繁華。

    這里不僅不缺貴人們組織的盛會、詩會，更是不乏民間百姓們組織的廟會。

    每縫初一、十五，城內(nèi)便會有一場盛大的廟會，期間不僅百姓們都會出來購物，添置家什，還會有舞龍舞獅隊伍，吸引了不少外地者慕名而來。

    崔瀾芝在請?zhí)涎埳蚓鸬?，便是去逛六月初一的廟會。

    收到請?zhí)拇稳眨蚣业墓媚镄〗銈冊缭缇褪帐褒R整，帶上幾個丫鬟仆婦一起，去赴崔家姐妹的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