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寢衣沒派上用場，因為太子晚上被圣人叫走了。

    路杳杳暗自松了一口氣，興致勃勃地吃完飯，開始和綠腰紅玉挑選三日后馬球賽的衣服。

    雖然她球技倒數(shù)第一，但衣服一定要穿成正數(shù)第一！

    很快，她就挑中了一款金絲尖瓣団窠對鴛鴦的緋紅錦，眼睛一亮“做成下袖緊口的寬松，腰間束收位置要高，折面不需要太多。”

    尚服局的章衣女官奮筆疾書地記下。

    三日后，溫歸遠見到盈盈而來的路杳杳，眼中閃過一絲驚艷。

    花團錦簇中，迤邐而來的少女。

    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聽說今日的金冠是圣人私庫中的呢?！甭疯描眯Σ[瞇地靠近他，暗示著。

    原本淡雅的梅花香變成了淺淡的蓮花香，混著夏日微醺的風(fēng)，令人沉迷。

    溫歸遠原本刻意避開幾日，才沉寂下來的心緒，只在這幾個呼吸起伏中，在這聲柔媚的嗓音中頓時掀出更大的浪花。

    第23章

    馬球場上早已旌旗獵獵，各家娘子郎君早早下場熱身，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少女時不時能引起陣陣歡呼。

    圣人帶著淑妃，路杳杳跟在太子身后，當(dāng)四人出現(xiàn)在熱鬧的場地時，場面有一瞬間的寂靜，但眾人很快回神，齊齊行禮高呼萬歲。

    “起來吧?！笔ト嗣嫔绯５貛е溆嗳俗叩缴衔唬瑴仂愕匦χ?，“今日不必多禮。”

    圣人一側(cè)的淑妃容貌極為出眾，云髻峨峨，修眉聯(lián)娟，眼波流轉(zhuǎn)，如珠似玉，嘴角右側(cè)一點梨渦若隱若現(xiàn)，在一眾形容出色的貴婦小娘子中一點也不遜色。

    “去敲鼓吧?！笔ト丝聪蚴珏拿佳蹣O為柔和，細聲說道。

    鼓聲一響就代表馬球賽正式開始，是個極有儀式感的動作，自馬球賽開始以來都是淑妃親自敲的鼓。

    路杳杳看著一步步踏上石階的背影。

    瓌姿艷逸，儀靜體閑，芊芊蓮步，搖曳生姿。

    容貌才情皆為上品，性格心機也不遜色，怪不得能籠住帝王心思多年，至今無人能及。

    鼓聲如水波般蕩開，帶來陣陣回蕩，場內(nèi)氣氛倏得熱烈起來。

    “等會你可下場？”圣人扭頭問著一旁的溫歸遠。

    溫歸遠穿著月白色窄袖袍，足登方頭黑靴，頭戴同色幞頭，模樣俊秀斯文，一點也不像戰(zhàn)亂之地歸來的三皇子。

    “定為父皇拿下今日首勝?！睖貧w遠說話態(tài)度極為自然溫和，神情卻又信誓旦旦。

    圣人捏著胡子露出滿意的笑來“不錯不錯。”

    “今日紅隊是殿下為首，只是不知那藍隊又是何人領(lǐng)隊？”一旁的路杳杳狀似天真地問道。

    “是歸紂?！笔ト诵φf著，“他半月前就興致勃勃討了這個名頭，今日一大早便入宮，你看他正在那邊挑選藍隊的人?！?/br>
    圣人指了指東邊的方向，目光落在遠處，越發(fā)笑臉盈盈。

    路杳杳抬眉一掃，正好看到溫歸紂和白家嫡次子白申陽說著話。

    簇擁著溫歸紂的那群年輕的少年郎已有不少人在額間系上藍絲帶，大都是長安城中打馬球的好手。

    他們依附白家，自然也希望得到溫歸紂的青睞，故而今日格外積極，臉上已有了殺氣騰騰的斗志。

    反觀太子殿下這邊本就在長安城根基不深且在位時間短，而路家本就是寒門出身，雖路相能力卓越，深受圣人喜愛，但并沒有形成煊赫門第，所以場上沒有早早系起紅繩的人。

    路杳杳收回視線，在場上隨意轉(zhuǎn)了一圈，最后落在遠處路家一派，其中有一人被圍在其中，正是他堂弟路遠晨。

    路遠晨雖是長安城有名的紈绔子弟，奈何出生好，路家兩房如今只剩下這一根獨苗苗，故而格外能受到別人追捧。

    他今日穿了長安城最流行的窄袖袍，頭戴玉冠，唇紅齒白，乍一看活脫脫的紫陌春風(fēng)少年郎。

    他被一群人圍在中間，雖滿心不耐，但依舊謹記父親出門前的叮囑，笑容滿面，一副不知深淺的模樣。

    是以當(dāng)路杳杳的視線剛剛落在他身上，他就準(zhǔn)確地察覺到堂姐的目光，立馬抬頭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連忙推開眾人，小跑著來到堂姐身邊。

    “jiejie?！彼鹛鸬亟兄?，眼睛明亮如珍珠，露出兩顆小虎牙。

    他這般可愛生動的模樣，淑妃看了直笑。

    “路家小郎君當(dāng)真可愛?！彼谥剑瑵M臉愛意地看著臺下的路遠晨。

    堪堪十歲的路遠晨，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笑起來便越發(fā)討人喜歡。

    貴妃多年無子，自然是看到小孩就一臉欣喜。

    圣人見狀，便讓路遠晨上臺說話。

    “jiejie今日也要下場嗎？”路遠晨從貴妃那脫身后，一見路杳杳的衣服忙不迭問著。

    “今日要陪殿下一起下場?！甭疯描媒o他遞了塊手帕，讓他擦擦額間的汗，眉宇間籠著一股淡淡的愁緒。

    路遠晨小心地覷了一旁的太子殿下一眼。

    ——見到j(luò)iejie太開心了，連太子殿下都忘行禮了。

    他訕笑起身正要行禮，只聽到溫歸遠溫柔地說道“不必多禮。”

    “既然jiejie要下場，那我也要下場?！甭愤h晨性子爽朗，一聽太子如是開口，立馬把半起的屁股重新坐了下來，扭頭對著路杳杳強調(diào)著。

    他皺著小臉，細眉蹙起，掰著手指一臉認真地說道“jiejie的球技可不好，我要找?guī)讉€厲害的。”

    “jiejie別怕?！彼笾∪^，義正言辭地保證著。

    “殿下球技好嗎。”他捂著嘴小聲問道，大眼睛看著溫歸遠，又是不好意思又是認真。

    “還不錯?！睖貧w遠笑瞇瞇地說著。

    路杳杳扭頭看著他，正準(zhǔn)備說話，就見殿下對她眨眨眼。

    路遠晨沉溺自己的思緒，沒注意兩人的動靜，他對太子的話抱有懷疑態(tài)度，又不好直說，只是掃了好幾眼靜王那伙人。

    “球賽要四男四女，胡jiejie，柳jiejie，張三郎，李……”他嘴里絮絮叨叨著，臉頰完全退下嬰兒肥，鼓鼓得像一只小松鼠，格外天真可愛。

    “男子不能找他們。”路杳杳接著給人端茶水的契機，小聲說道。

    路遠晨愣愣地看著她。

    “那我們沒人了啊。”他小聲說著。

    溫歸遠眼底閃過一絲幽暗，目光在路杳杳身上一掃而過，緊接著說道“杳杳說得對?！?/br>
    “我有幾個從隴右道帶來的好手藝?！彼掏痰匮a充著。

    路遠晨扁了扁嘴。

    “那不是氣勢上就……”他不甘地嘟囔著。

    靜王那邊悉數(shù)是高門世家子弟，若太子那邊只出了侍衛(wèi)，單從身份上就差了一大截。

    他可不想讓jiejie丟臉。

    他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自家堂姐，只見她慢吞吞地咬著一塊糕點，視線漫無目的地落在一處。

    他順勢看過去，突然眼睛一亮從凳子滑下去，高高興興地說道“今日的金冠，我一定為jiejie贏來?！?/br>
    “遠晨小孩脾氣，殿下勿惱?！甭疯描脻M意地看著他遠去，臉上卻是無奈之色。

    很快，他們就知道路遠晨去找了誰來。

    ——一群紈绔子弟。

    一群祖輩早已在朝堂邊緣化，并未有實權(quán)，卻依舊有聲望的紈绔子弟。

    按理他們是不會插手今日的紅藍兩隊之爭，只是不知路遠晨用了什么手段讓他們前來。

    “都是打馬球的好手。”路遠晨站在臺上笑瞇瞇地保證著。

    一眾紈绔子弟穿著長安城最流行的服飾，顏色艷麗鮮艷，尤其是為首那人還未弱冠，卻容貌皎若好女，神態(tài)慵懶矜貴，正是付國公嫡孫封若章。

    也是路遠晨最好的狐朋狗友。

    “參見殿下娘娘?！彼卸Y姿態(tài)慵懶放蕩，卻又落落大方。

    臺上的路杳杳露出滿意的笑來。

    溫歸遠的視線不由落在她身上，夏日的日光落在臉頰下，泛出白玉光澤。

    他沒由來得想著路家女當(dāng)真聰慧。

    第24章

    馬球場上時不時傳來陣陣歡呼。

    一匹漆黑駿馬如入無人之地，馬上之人穿著月白色窄袖袍，手執(zhí)偃月形烏木漢白月杖，每持鞠仗乘勢奔躍，運鞠于空中，迅若雷電。

    那人每過球或運球，人群中便傳來熱烈的呼聲。

    淑妃在看臺上不由贊道“早就聽聞鄯州馬球之風(fēng)流行，殿下果然豐姿卓約?！?/br>
    圣人瞇眼看著地下飛塵滾滾的馬蹄，只笑不語。

    “殿下與太子妃倒是恩愛?！笔珏w慕說道。

    只見場下路杳杳在馬球邊緣徘徊，時不時把滾到腳邊的東西打回去，尤其是太子殿下每每把落到她那邊的球提早截走。

    全場最為激烈，唯有路杳杳那邊格外安穩(wěn)。

    “太子妃自小就不愛動，今日的場合也是為難她了。”圣人笑說著，“路相嬌寵也太過了?！?/br>
    淑妃笑說著“只就這一個女兒，自然寵了些。”

    圣人突然嘆了口氣“可惜了遠道。”

    淑妃緊跟著長嘆一口氣。

    馬球場上，路杳杳勒緊馬繩站在邊緣徘徊，她看著馬球場上以一敵八的太子殿下，不由笑瞇了眼。

    路遠晨一直緊張地在她前面守著，一有球來就立馬策馬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