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途中，南楚楓始終保持神清氣爽的樣子，蕭予戈心里則是七上八下。

    離縣衙約摸百步距離時，一路無話的南楚楓陡然惡狠狠地發(fā)言，“大人的私事，我并不想多加管束。但請大人切記，倘若你動我南家半分，子彰哪怕身處刀山火海，也定會飛奔前來將你碎尸萬段?！笔捰韪甑哪抗庑钡絼e處，落在一旁的落葉堆上，“你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是不是？”

    “南家最信任你的，唯有小杉兒。不過現(xiàn)在看來，她怕是錯付多年真情?！蹦铣黜馑票⒅疀龅那镲L(fēng)一并灌進(jìn)蕭予戈領(lǐng)口與衣袖，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起風(fēng)了，先進(jìn)去罷。屆時惹上風(fēng)寒，小杉兒又要來尋我的不是。”

    蕭予戈停在門外躊躇，好一會兒才啟聲問他，“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這句話真的能相信么？”

    南楚楓睨他，諷笑道：“蕭大人，子彰只是武將，這種文字游戲還是請您換個人玩罷?！闭f著，他跨過門檻，頭也不回地往飯廳走去。蕭予戈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喉頭詭異地發(fā)疼，身子剛剛動了兩下，朝前走了兩步，就見周嘉海神色匆匆地迎面而來，于是叫住他詢問情況。

    “稟告大人，方才得了消息，說是有人見著郭文凱。王九已著人前去查看，師爺擔(dān)心會有變故，這才派我過去增援?！?/br>
    蕭予戈當(dāng)即點(diǎn)頭，催促他快些離開，往前走了幾步，想到什么忽然停住腳步，轉(zhuǎn)身拐向書房而去。

    南楚杉端坐在飯桌前，支起臉看自家難得露出窘色的大哥，笑道：“你這是搶了誰家的大rou包子，還是不留神奪了哪位香玉的帕子？都是自家兄妹，我等會兒就去向娘告狀?！?/br>
    “還記得一年前那起白茗村滅門案么？”

    “女婿親手殺害全家人后，上吊自盡那個？怎么？難不成你想告訴我，這個案子另有玄機(jī)？”

    南楚楓搖頭，伸手抱住自己的后腦勺，隨意吹了聲口哨。

    “你這是要召喚烏鴉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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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從其志

    南楚楓自知討了個沒趣，靠在門邊裝死, 偶爾嚇一嚇路過的衙役。

    “其實, 我大抵知曉你想說什么?！蹦铣计鹕黹_始擺碗筷, “可我這人你也了解，凡事只信證據(jù)?！蹦铣鬏p哼，“如果我真有證據(jù)，眼下就不會在這里同你嘮家常?！?/br>
    “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南楚楓靠近, 勾過椅子坐下，支著臉看meimei認(rèn)真的側(cè)臉，“你中意那個黑小子什么？如果說是小時候，倒還算是可愛聰慧?？扇缃瘛趺辞贫疾挥X著該是我南家的女婿模樣。”南楚杉瞥他一眼, “哦？我竟不知家中還有這樣的標(biāo)準(zhǔn)。勞哥哥動動金口, 同我說說?！?/br>
    “我不知道。但對你們有異心的人, 決計是連我南家的門都跨不進(jìn)?！?/br>
    南楚杉輕笑，“你不覺著你自己有時太過專斷么？”南楚楓搖頭, 順帶著抬筷往嘴里丟進(jìn)一塊排骨, 嚼得滿嘴芝麻香，隨即嘖嘖兩聲，“是小護(hù)衛(wèi)喜歡的菜吶。那我喜歡的呢？”

    “先去洗手, 臟不臟？”

    “是是是?！蹦铣髡f著站起身，快到門口時又被叫住，接了個尋蕭予戈來吃飯的委托，隨口應(yīng)兩聲揚(yáng)袖離開。南楚杉在他離開后, 沖著湯上的油沫出神。

    前堂、后院皆翻過一遍不見人影后，南楚楓哼著小調(diào)子朝中堂書房走去，堪堪穿出走廊，正見蕭衛(wèi)迎面而來，手上還提著一個紅木籃子，因問道：“怎么今天一天都不見你蹤影？是同哪位姑娘出門散心去了？”蕭衛(wèi)怔神，步子卻是稍稍加快，拉住他的衣袖在廊柱旁坐下，不等南楚楓發(fā)問，伸手掀開籃蓋。

    這籃子里頭裝著精致糕點(diǎn)，南楚楓簡單掃了下，至少有五六種花樣，便道：“我向來明白你的心思。但沒想到你竟這般努力，著實叫我感動?！?/br>
    蕭衛(wèi)見他一副感動模樣，分明是有誤會，趕忙回答：“這些不是我做的，是我從門口拿的?！?/br>
    “門口拿的？”南楚楓的笑容極為明顯地收斂起來，眼底浮現(xiàn)一絲不解，“小戰(zhàn)，請你用你的小腦瓜好好想想，放在縣衙門口的無主糕點(diǎn)能隨便拿進(jìn)來嗎？”說著，他還伸手戳了下蕭衛(wèi)的側(cè)額，“小時候你娘親沒有同你說過么？不要同陌生人說話，不要吃陌生人送來的水和食物?！?/br>
    蕭衛(wèi)以掌壓頭，聲音明顯比方才弱下許多，“娘親著實說過這些，可這籃糕點(diǎn)有古怪?！?/br>
    “古怪在何處？就因為它花花綠綠的像一大堆花蝴蝶么？”

    蕭衛(wèi)撓了撓后腦勺，自懷里取出一封信遞上。南楚楓接過，舉起信封朝向前方的日光，封內(nèi)的只有一張薄薄的紙，上書四句詩。蕭衛(wèi)好奇地湊過去，橫豎左右讀了幾遍都不得要領(lǐng)，轉(zhuǎn)頭去看正捏下巴沉思的南楚楓，“是你外頭小情人給你寄的情詩嗎？”

    “怎么？吃醋？”南楚楓言語有些輕佻，面上卻仍舊嚴(yán)肅。

    “我就是覺著有點(diǎn)奇怪而已?！?/br>
    南楚楓放下信，垂頭觀察那些糕點(diǎn)，眼睛不自覺瞇成一條縫。蕭衛(wèi)學(xué)著他的樣子盯著他們，可抵不住一陣陣香甜氣息，悄聲詢問何時能去吃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