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確定，”賀華庭喉結滾了滾，第一次在舒子瀚面前撒謊，他手心里已經(jīng)都是冷汗了，“我不知道他對林匪石了解到什么程度，但是我感覺他是沒有起疑的，我們平日里聊天很少聊以前的事，他提起的舊事我也基本上全都知道?！?/br>
    舒子瀚道：“江裴遺不能久留，他活的時間越長，你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br>
    “是，您安排就好?！?/br>
    “對了，華庭啊，你要小心一點，半個月了，我們還是沒有在鳳凰山下找到林匪石的尸體?！笔孀渝p輕道：“我怕他不肯輕易瞑目啊。”

    賀華庭冷冷地“哼”了一聲：“鳳凰山下枝繁葉茂，說不定那姓林的是掛在哪條樹枝上曬成干了?！?/br>
    舒子瀚沒接話，只是道：“十天后再跟我聯(lián)系。”

    ………

    賀華庭把手機放到一邊，看了江裴遺一眼，意味不明地說：“江隊，自求多福吧?！?/br>
    林匪石蹙眉靠在墻上，若有所思地說：“這個事也不難，舒子瀚想對他動手，只要找個理由把江裴遺和林匪石栓到一起就行了，明天我來想辦法?！?/br>
    賀華庭沉默了片刻：“林匪石，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你想問什么現(xiàn)在就問吧，說不定我什么時候就反悔了?！?/br>
    ——林匪石卻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轉身往外走，嘟嚕了一大串：“明天不反悔就好啦，我太困了，眼皮睜不開了，睡覺去了，明天再說，晚安好夢?！?/br>
    賀華庭：“………”有時候他也羨慕可以像林匪石這樣活的任性，自由多好啊。

    林匪石真的困的睜不開眼，他這時候本來就虛弱又容易疲勞，跟賀華庭“斗智斗勇”了一個晚上，才好不容易讓他松了一條口子，確實是很累了。

    江裴遺問：“手銬需要幫你解開嗎？”

    賀華庭動了動腳踝，自嘲說：“不用了，我暫時不想去廁所，你現(xiàn)在把我放開，說不定我半夜會逃跑。”

    江裴遺沒有林匪石欲擒故縱的花花腸子，也懶得玩什么“懷柔政策”，賀華庭說什么他就認什么了，沒有給他打開手銬：“我們睡在隔壁，有事可以喊我?！?/br>
    賀華庭沒說話。

    江裴遺往外走，在門口停了一下，沒轉身：“另外，沒有誰是不配站在陽光下的。人的善意像隨風而生的野草，永遠不會被烈火焚燒殆盡，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個決定都能夠遵從你的本意，自由自在地活在世界上?！?/br>
    “Good Luck?！?/br>
    賀華庭的眼里逐漸拉起了一道血絲，他閉上眼睛，狠狠地抽了一下胸膛。

    .

    江裴遺回到房間的時候，林匪石幾乎已經(jīng)睡著了，感覺到身邊有人躺下，就翻身抱住他，撒嬌般的小聲喃喃抱怨：“裴遺，我好久沒有抱著你睡一覺了，好想你?！?/br>
    江裴遺的心都軟了，伸手摸了摸他削瘦的臉頰，低聲哄道：“以后把你藏在家里?！?/br>
    林匪石勉強把眼皮睜開一條縫，烏黑眼珠里剛好能裝下江裴遺的臉，他低聲道：“說真的哥哥，我真的覺得累了，這是我以前臥底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五年前我還想，我能活多久，就為國家社會奉獻多久，反正我也很喜歡這一行，永遠都不會停下腳步，但是現(xiàn)在我又堅持不下去了，我的身體太糟糕了，再經(jīng)不起大風大浪的折騰……我想好了，等這次行動結束，我就退居二線當你的賢內助吧，怎么樣？”

    他說話很輕，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含在喉嚨里沒有咕噥出來。

    江裴遺溫聲耳語道：“我也不想讓你再冒險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結束?！?/br>
    頓了頓，他又說：“我希望沙洲可以被連根拔起，可是我最希望你能健康平安，匪石，你是我跟這個世界唯一的聯(lián)系?！?/br>
    林匪石不敢細想他最后一句話的意思，無聲笑了起來：“就讓我一如既往地有一個好運氣吧?！?/br>
    江裴遺小心翼翼地避過他的傷口，輕輕把人攏在懷里，那觸碰感溫存地讓人想要落淚，為什么會有一對情人，連肌膚相親都是奢侈呢？

    這幾個月來他們總是離別多、相聚少，這樣可以相擁入眠的情景，美好的像是夢了。

    次日，林匪石醒來之后，先去隔壁房間偷看了一眼賀華庭還在沒在，結果不幸被當場抓了個正著，于是他光明正大地推開門走進去，坦坦蕩蕩地說：“你醒了，鑒于我們現(xiàn)在是三個人住在一起，所以過來征集一下群眾意見——早飯要吃什么？”

    賀華庭面無表情冷冷看著他：“你們真的把我當同伴了？就不怕我忽然變卦反咬你們一口？”

    “有句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進了賊窩就不要出去了嘛，我跟裴遺對你不好嗎？”林匪石恬不知恥地無視了他腳上的手銬，絲毫不以為意地說：“華庭，我很少看錯人，既然決定相信你就不會改了?！?/br>
    賀華庭心想：“我信了你的邪?！?/br>
    如果吉尼斯世界紀錄有個“睜著眼說瞎話”挑戰(zhàn)，林匪石絕對是無可動搖的冠軍。

    可是活蹦亂跳的林匪石又像一把尖銳的鉤子，準確無誤地勾起了賀華庭心底死寂已久的“少年氣”，有什么東西在堅固的冰面之下蠢蠢欲動，似乎想要生機勃勃地破土而出。

    假如能成為像林匪石一樣的人……

    那是賀華庭從來都不敢奢求的生活。

    家里養(yǎng)了一對病號，只能江裴遺下廚做飯，可是他又不會做早飯，于是蒸了三碗雞蛋糕，一人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