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匪石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回話，這太讓人難為情了，只好無言以對地走出了審訊室。

    干刑警這一行的很少有沒聽過“沙洲”這個組織的，每年都有許多同事因為與沙洲戰(zhàn)斗而犧牲，他們被宮建合的話嚇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這是沙洲要有什么動靜了嗎？”

    “天，我聽說里面的人都是在逃殺人犯，砍人不眨眼，玩槍比我們警察都順溜，說實話我真是……”

    “還以為重光市是最后一片凈土呢？”

    林匪石安慰道：“別擔心，有你們江隊坐鎮(zhèn)，承影應(yīng)該沒那么想不開，要帶人踏平市局對他也沒什么好處，宮建合在那聳人聽聞而已?！?/br>
    “至于內(nèi)鬼，上次他為趙霜通風報信，已經(jīng)被我們注意到了，短時間內(nèi)不敢有什么動作，大家也不要無憑無據(jù)彼此猜疑，那多傷感情呀?！?/br>
    林匪石又看向江裴遺：“江隊，你跟我來一下。”

    江裴遺跟著他走到辦公室：“怎么了？”

    “剛才宮建合基本上把什么都交代了，等會兒我再去審一趟宮建業(yè)，把他們兩個人的口供對一下，沒什么問題這個案子就可以結(jié)了，”林匪石看著他說，“至于那些已經(jīng)被賣出去的嬰兒，追查起來很難，就算我們能找到買家，帶回來之后該怎么養(yǎng)？他們的親生父母也都是孩子……我的意思是，這些買家應(yīng)該大多都是沒有生育能力的夫妻，想有個自己的孩子，才會精挑細選高價買回家，會視如己出，不如就讓他們各自長大算了。”

    江裴遺想了想道：“嗯，繼續(xù)向下查，牽扯到的家庭就太多了，也不好cao作。不過這件事涉及大規(guī)模人口販賣，還是問問省廳那邊的意思吧?！?/br>
    “最后一件事，”林匪石伸手量了一下他細窄削瘦的腰，低聲道：“最近瘦了好多，命令你一個星期之內(nèi)補回來，知道嗎？”

    “……”江裴遺：“收到?！?/br>
    作者有話要說：　　林匪石：夸的我怪難為情的

    江裴遺：…………老子信了你的邪

    第78章

    黃昏時的殘陽如血，一卷又一卷血紅色的紅云在天邊翻滾綿延，晚風嗚嗚地從遠處吹來，掠過蒼灰色的墓碑，帶起了一絲悲哀又沉重的涼意。

    江裴遺一身冷肅的黑衣，手里捧著一個沉甸的木質(zhì)骨灰盒，在墓碑前站了一會兒，然后他半跪到地上，緩慢而鄭重地將骨灰盒放到了墳?zāi)估?，一字一句地說：“雖然有些晚，遲了一年多才救出其他的孩子們，但是至少沒讓你失望……謝謝你小爭，將離奇的真相帶到我們的身邊，希望你來世無憂無慮無病無災(zāi)，健康快樂地成長。”

    唐信和林匪石站在江裴遺的身后，面容沉寂肅穆，再往后，市局的一干刑警都紅著眼眶，圍繞著墓碑站成一排。

    ——吾兒唐爭之墓。

    唐信單手撐在墓碑上，低著頭嘶啞說：“我唐信是個不負責任的狗熊，這十七年沒做到一個父親的責任，可我的兒子是個英雄，小爭啊……爹來帶你認祖歸宗了！”

    林匪石也輕輕地在墓碑上摸了一下，像是隔著生死兩別的界線，與對面的小爭握了握手，溫柔地說：“小寶貝，安心地走吧，不要再有執(zhí)念了，別害怕向前走，再來一世，就不會再吃苦了?！?/br>
    有幾個女警忍不住捂著嘴哭了起來，她們本應(yīng)該看慣生離死別的，世事本就諸多意難平，可是那種寧死也要反抗命運的悲痛壯烈實在讓人難過，共鳴似的，勾起了內(nèi)心深處最濃郁的悲傷。

    如果小爭會說話，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會是什么呢？

    ——愿你以后的天空永遠是蔚藍色，愿你從此無拘無束，愿你來世自由、百歲無憂。

    江裴遺的眼尾微紅，對著小爭的墓碑鞠了一躬，然后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墓園。

    林匪石捏著他冰涼僵硬的后頸，低聲地哄：“哥哥，別太傷心了?！?/br>
    “……我并不是覺得惋惜，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的選擇，雖九死其猶未悔，求仁得仁?！苯徇z閉著眼輕聲地說：“只是我每次想到，遭受這一切的還是一個十五六歲大的孩子，就覺得難以忍受?！?/br>
    “人各有命，沒有那么多為什么，像你在黑鷲臥底的時候，不也才二十歲出頭嗎？”林匪石嘆息說：“雖然這么說很難讓人接受，可是世上但凡有罪惡存在，就有承受罪惡的人，那些流血犧牲的警察哪個是應(yīng)該去死的？社會是一張織結(jié)的大網(wǎng)，而眾生平等，其實沒有什么是無辜的?！?/br>
    人的生命本來就是不自由的，世界是波濤暗涌的深海，那一葉又一葉的孤舟，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卷入黑暗的渦流，萬劫不復(fù)，又能跟誰說句不公平呢？

    江裴遺靠在座椅上用手搓了一下臉，睜開眼的時候情緒已經(jīng)好很多了，皺眉道：“宮建合的案子，檢察院那邊怎么說？”

    “犯罪事實和犯罪證據(jù)都沒什么問題，再加上宮建合本人認罪了，應(yīng)該很快就會公訴了，而且這案子是我們兩個辦的，我問過法院那邊的口風，沒有變故的話，應(yīng)該是確定死刑了?！绷址耸袊@似的說：“所以，我們能做的也只有撥亂反正，把局部的不公平變成公平，僅此而已了?！?/br>
    一行晚歸的大雁悠然飛過天穹。

    .

    為了慶祝宮建合一案的圓滿偵破，林匪石特意開了個局部慶功宴，邀請嘉賓只有江副支隊一人，地點則是在一家不是特別正規(guī)的海鮮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