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哥哥吧？”那大夫道，“還行，沒傷到筋骨，三天后回來換藥就行了。”

    林匪石想了想，道：“我們家離這邊挺遠的，您直接把藥給我吧，我按時給他換就行，這個我會?！?/br>
    “哦，也行，過來把錢交了。”老中醫(yī)推了一下眼鏡，喋喋不休道：“這個藥三天換一次，頭幾天涂厚一點，快好了的時候就別包紗布了，知道了嗎？”

    “知道了?！绷址耸劢抟惶?，故作輕松地說：“哥哥，走吧？”

    江裴遺跟他對視一眼，一言不發(fā)地走出門。

    重光市局辦公室。

    “剛剛王隊打來電話，說小周那邊沒事，人已經(jīng)醒了，除了小腿有點傷之外，其他都好好的，”林匪石頓了一下，說：“總歸是有驚無險，雖然結(jié)局不如人意，但跟上面也好交代?！?/br>
    江裴遺坐在沙發(fā)上，垂著眼簾靜靜地說：“……你不問我什么嗎？”

    “有點想問，”林匪石咬著嘴唇斟酌著道：“但是我不確定你愿不愿意告訴我?！?/br>
    江裴遺喉結(jié)一動，喃喃地道：“沒有什么不能說的，我早就應(yīng)該想到是他回來了?！?/br>
    ——“他”。

    林匪石搬過椅子，坐在他旁邊聽著。

    “我不知道郭廳有沒有跟你說過，一年前，我曾經(jīng)代表元凌省參加設(shè)計過一場緝毒行動，目標是駐扎在我國邊陲和緬甸交匯處的一伙制販毒集團?！鳖D了頓，江裴遺平靜說出那個集團的名字：“國內(nèi)把這個組織稱為‘黑鷲’?！?/br>
    黑鷲。

    這個“黑鷲”前些年在國內(nèi)以及整個東南亞可謂是“如雷貫耳”，以純度奇高的毒種、碾壓級別的勢力、狠辣惡毒的手段，迅速在東亞東南亞毒品市場一手遮天，曾經(jīng)甚至一度壟斷各類毒品價格，種種惡行罄竹難書，總之，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都是各個國家禁毒總局的心腹大患。

    林匪石略感心驚地想：江裴遺居然會跟那種現(xiàn)象級大毒梟扯上關(guān)系？

    江裴遺：“當初著手設(shè)計這場圍剿行動的時候，有非常重要、必不可缺的一環(huán)——在黑鷲內(nèi)部有我們警方的一個臥底，負責在行動時里應(yīng)外合，代號‘南風’?！?/br>
    林匪石聽了無意道：“南風？這個寓意可不太好，‘南風不競多死聲’啊。”

    江裴遺：“………”

    看到江裴遺倏然變白的臉色，林匪石感覺自己不小心當了一次“預(yù)言帝”，迅速轉(zhuǎn)移了話題：“然后呢？”

    ——江裴遺臉上的血色越來越少，面皮幾乎有點透明了，毛細血管泛出幽藍色，但是聲音一如既往的沉凝：“一開始，行動推進的非常順利，在南風的指引下，我們連同緬甸邊防武警成功鎖定了毒販大部隊所在位置，并且悄無聲息地包圍了他們，地點在一座牛角山上?！?/br>
    “但是就在我們準備收網(wǎng)的時候，黑鷲內(nèi)部發(fā)生了某些變故，南風的處境變得有些危險，身份可能將會暴露——他不能按原計劃撤退了。”

    聞言林匪石神色輕輕一變。

    一個即將暴露的臥底在收網(wǎng)行動前不能撤退……用腳丫子想都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在黑鷲被警方一鍋燉了之前，“南風”恐怕會先被狂怒的毒販子們切成“八條”！

    “當時我們有兩個選擇，不動聲色原路返回，穩(wěn)住南風的身份，視情況將他召回，等下一次合適動手的機會?！闭f到這里，江裴遺停頓了許久，再次開口的聲音明顯低了下來，他近乎無聲地說：“或者我們放棄…放棄……”

    林匪石明白了他的意思，沒有讓江裴遺親口把真相說出來，輕聲接話道：“你們選擇了繼續(xù)行動?！?/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收藏評論！非常！

    昨天按爪的都被我剁掉了=w=

    今天繼續(xù)按嘛！

    第22章

    他們放棄營救“南風”——這是一個相當艱難的取舍。

    從警那么多年，林匪石一直覺得，“臥底”的命其實比常人是要高貴的，他們?nèi)倘柝撝?、久居深淵，割舍所有美好的天性，偽裝成一只不見天日的蟲子，在豺狼虎豹中心驚rou跳地踽踽獨行，在黑暗的犯罪環(huán)境之下沉重而壓抑地活著。

    這個團體的人無一不堅定而堅韌，幾年如一日地不改初心，不但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化作利劍從黑暗深處劈開黑暗，還想要親手觸碰陽光。

    每一個臥底——任何一個臥底，都希望亮出驚鴻一劍、然后功成身退。

    可兵臨城下，假如臨陣取消圍剿行動，任由那些喪心病狂的犯罪分子逍遙法外一天，或許就會有一個甚至多個受害者出現(xiàn)，不止一條生命被毒品拖入無盡深淵。

    哪邊的砝碼更有重量？行動的天平會傾向哪一邊？

    為了行動成功可以犧牲臥底嗎？或者說“臥底”生來就是“犧牲品”？

    林匪石看著江裴遺幾乎不太像活人的臉色，以及放在腿側(cè)青筋蹦起的手臂，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壓低了話音輕聲詢問：“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我是那次行動的副指揮?！苯徇z費力地吐出這句話，目光中浮起難以理解的悲哀：“……是我放棄了南風的生命?！?/br>
    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一瞬間響徹山谷，草木頑石簌簌發(fā)抖，高速旋轉(zhuǎn)的子彈沒入皮rou，尖銳彈片在體內(nèi)炸向四面八方，劃破肌rou和血管，割碎五臟六腑，無數(shù)肢體碎片像傾盆大雨似的騰空爆起，血花噴射而出，慘叫聲浪如同原子|彈爆炸般層疊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