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匡正從頭皮到尾椎骨全麻了,情急之下,狠狠給了那小子屁股一下,挺大的勁兒,打得寶綻哼了一聲,不敢動。 “睡覺?!笨镎穆曇衾浔?,雙手卻帶著溫度,把他攬到懷里,寶貝地摟在胸口上。 幸好有酒精,睡意雖遲,但始終會到,再睜開眼,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不怕冷的鳥兒在林間穿梭,招呼一同越冬的伙伴。 匡正眼前是寶綻凸起的鎖骨,還有松垮的襯衫領子,他盯著那片薄薄的衣領,知道自己不應該,寶綻不是女孩兒,沒什么可看的,但還是忍不住,挑起那片棉布領邊,往里瞄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感覺不好,放開寶綻急著下床,“嗯……”寶綻揉著眼睛醒來,把臉埋在他躺過的地方,蹭了蹭,“哥?” 匡正在洗手間,放著淋浴,應該是沒聽著,寶綻戀戀不舍地下床,走了兩步,屁股有點疼,他揉了揉,把沙發(fā)上的枕頭抓起來,放到匡正床上。 匡正收拾利落下樓,飯已經(jīng)端上桌了,寶綻系著圍裙在廚房那一小塊地方忙碌,聽見他的聲音,沒回頭,只是把家里僅剩的一點芝麻倒出來,撒進他的粥里。 “早,”匡正在桌邊坐下,等他過來一起吃,寶綻的臉有點紅,怎么掩也掩不住,應該是記著昨天自己借酒撒嬌的醉態(tài),匡正端起芝麻粥,故意逗他,“我們寶兒臉怎么了,來,哥看看?!?/br> 寶綻不過去,撇著嘴嘀咕:“我就該餓著你,”他把咸菜碟放在桌上,“我屁股現(xiàn)在還疼呢。” 匡正含著粥,聽見“屁股疼”三個字,差點沒噴了,反應過來是指昨天打他那下,無賴地說:“不至于吧,就碰了碰皮兒?!?/br> “特別大勁兒,”寶綻裝得嚴重,哎喲哎喲坐下,“都紅了?!?/br> “你看了?”匡正老不正經(jīng)地沖他笑,“一會兒哥給你瞧瞧,紅了揉揉就好。” 這是他第一次跟寶綻開“看屁股”這種玩笑,無心之言,寶綻卻像拿炭火烤了,整張臉唰地變色,從粉紅轉深紅。 那抹紅暈,讓匡正再次喉嚨發(fā)緊:“寶兒,那什么,我說錯話……” 寶綻強繃著臉,打斷他:“吃飯?!?/br> 這頓飯有點尷尬,草草吃完,匡正把碗泡進水槽,上樓去換衣服。今天他穿一件深藍色毛呢西裝,鉑金袖扣配素面領帶針,頭發(fā)松松攏起,戴一副銀邊眼鏡,羊毛大衣筆挺地垂在膝蓋下,皮手套握在手里,在門口等寶綻出來。 寶綻也是西裝大衣,帶上臥室門一回頭,看見匡正優(yōu)雅魁偉的樣子,忽然自慚形穢,生怕自己配不上他:“哥,要不……你也幫我打扮打扮吧?” 匡正上下看看他,已經(jīng)夠漂亮了,他的美不是一件衣服一條領帶襯托的,而是那副筆直的骨架,那身凌然的英氣:“不行,”他說,“你不能打扮得太漂亮,太漂亮了,我一分鐘看不見你都心慌?!?/br> 這是破天荒頭一回,有人對寶綻說情話,他先是驚訝,然后羞澀地低下頭,輕輕捶了匡正一把,抿著嘴笑了。 第116章 一路上, 小郝偷偷從后視鏡打量, 匡正像有什么事, 一直在看手機, 他旁邊,寶綻魂不守舍的, 時不時瞧他, 眼里是癡纏的愛意。 得,小郝想,人家果然是兩情相悅。 在如意洲把寶綻放下, 從萃熙華都拐彎向南, 三十多公里, 到1421廣場,以1421年鄭和船隊發(fā)現(xiàn)世界命名,集中著全市主要的科創(chuàng)和文創(chuàng)企業(yè), 年產(chǎn)值達數(shù)百億元,動影傳聲的總部就在這里。 匡正坐電梯上49層,難以想象,風火輪每個月那么大的流水, 辦公地點卻是租的,麒麟大廈a座從45到50層, 只租了六層, 員工人數(shù)不到一百名,卻運營著全國乃至世界頂尖的視頻平臺。 到會客室,先和公司負責海外上市的團隊碰面, 然后一起去大會議室,匡正是作為房成城的私人顧問參與進來的,相當于老總的欽差,幾個年薪上百萬的副總全程捧著他聊,再加上他過人的外表和談吐,很快打成一片。 海外上市先要甄選代表投行,雖然匡正和房成城都屬意gs,但也想聽聽業(yè)內(nèi)其他投行的方案,今天就是個簡單的見面會,有承攬意愿的投行派代表過來,每家二三十分鐘的面談,加一份推介文件。 推介文件,包括投行資歷、排名表、市場概要十幾個方面,匡正摸著桌上一份份厚厚的ppt,感慨萬千。他原來就是干這個的,ipo和ma差不多,都是沒日沒夜地加班、不厭其煩地刪改,等精美的推介書擺到甲方桌子上,人家連看都不看。 匡正曾經(jīng)以為自己一輩子就靠推介和估值活了,甚至以此為榮,直到今天坐到甲方的位子上,以一種挑剔的眼光審視過去的同行,聽他們談著pbr、per(1),只報以微微一笑時,才知道過去自己的眼界有多小。 他要感謝白寅午,親手把他帶起來,又親手把他推到深淵里,當他掙扎著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這所謂的“深淵”是通向另一片天地的入口。 上午的最后一家公司是萬融,方副總帶隊,跟著一個vp和兩個工作人員,金融的世界就是這么小,繞來繞去,繞不出這個圈兒。 方副總的臉很僵,當時匡正走,他是說了風涼話的,沒想到人家沒死,反而萬里封侯回來了。論級別,他們平起平坐,但論資源和位置,他連匡正的一根頭發(fā)都比不上,短短一個季度,已經(jīng)望塵莫及。 “老方!”匡正率先伸出手,“好久不見!” “匡總!”方副總虛偽地迎向他。 匡正代表甲方,可以叫他老方,他卻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叫小匡,這就是地位,和年齡、資歷無關。vp是個生面孔,自己介紹是從國銀跳過來的,兩個工作人員匡正都叫得出名字,握了握手,和其中一個寒暄:“有女朋友了吧?” 那人瞪大了眼睛,顯然猜中了。 “胖了,”匡正指著他的肚子,一看就是女朋友給養(yǎng)的,“注意健身?!?/br> 在這種場合,當著這么多大佬的面兒,匡正對他這樣的“蝦米”仍然親切,即使他過去不了解匡正的為人,現(xiàn)在也了解了。 甲方和乙方分別在長桌兩側就坐,氣氛不錯,談的也融洽,快接近尾聲,方副總忽然腆著臉說:“有匡總在這兒,我們怕什么,回去等消息就行了!” 他哈哈大笑,在場其他人的臉色卻難看,他或許是想套近乎,也有可能是故意給匡正下不來臺,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在這間會議室說出這種話,對動傳和萬融雙方來說都非常不恰當。 偌大的屋子,沒一個人說話。 在動傳看來,萬融私銀和萬融投行是一家,這話有暗示匡正拿著他們的錢給東家放水的意思;對萬融來說,兩家分號在一樁生意里相遇,避嫌都來不及,他卻明晃晃點出來,好像匡正不站邊表態(tài)都不行。 “老方,”匡正坐在甲方二號人物的位置,歪了歪頭,“萬融臻匯和萬融投行是兄弟,有錢一起賺,沒說的,”他翹起二郎腿,話鋒一轉,“但親兄弟也得明算賬,我今天代表的是動影傳聲的房總,不是萬融?!?/br> 他說得很清楚,楚河漢界,把自己和姓方的一刀割開。 “萬融臻匯的理念,客戶第一,”匡正必須重申,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無論是誰,無論什么原因,都不能損害我客戶的利益。” 被當場駁了面子,方副總黑下臉,正尷尬的時候,房成城的身影在門外一閃,有人看見他,叫了聲“房總”,滿會議室的人全站起來。 房成城和煦地笑著,誰都沒叫,唯獨朝匡正招招手,匡正系上西裝扣子走出去,房成城搭了一把他的后背,回頭對大伙說:“你們繼續(xù)。” 從大會議室出來,兩人上樓到總裁辦公室,一進屋,房成城反身把門鎖了,匡正皺起眉頭:“房總?” 房成城沒說話,指了指里頭的休息室,匡正跟他進去,看他關上第二道門,一屁股在床邊坐下,疲憊地搓了搓臉。 “怎么了?”匡正有不好的預感。 房成城把臉搓得通紅,嘆一口氣:“我要離婚。” 匡正始料未及,一時沒反應過來。 “財產(chǎn)分割這塊,你們?nèi)f融臻匯參與進來,律師的聯(lián)系方式我晚點……。” “房總!”匡正震驚地瞪著他,控制著語氣,“好好的,離什么婚?” 房成城抬起頭,能感覺到他的怒氣:“我……倫敦還有一個家,”他大剌剌的,這種事對他來說不丟人,甚至算有面子,“孩子上禮拜生的,我得多照顧?!?/br> 匡正瞪著他,簡直不能理解,不是不理解他搞外遇生非婚生子,畢竟有錢人有三四個家的比比皆是,他是不理解為什么要和原配離婚:“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房總,你的公司正準備海外上市!” “公關團隊到位,”房成城輕描淡寫,“沒問題吧?” 這就是他們有錢人考慮問題的方式,出了麻煩,就知道用錢壓:“這是離婚!”匡正的嗓門高起來,“什么團隊能給你公關到民政局去!” 房成城不說話了。 “你離婚的消息一公布,不用說海外上市,就是國內(nèi)……”匡正按著額頭,仿佛已經(jīng)能看到當天動影傳聲的股價,刺目的一條血紅,“必然爆跌?!?/br> “太夸張了吧,匡總?”房成城笑,笑得極難看。 “夸張?”匡正冷笑,“你剛才也說準備做財產(chǎn)分割,動影傳聲不是你名下的嗎?一個要分割的公司,誰敢把錢往里投!” 大跌是必然的,只是跌到什么程度,會不會傷筋動骨。 房成城直愣愣盯著他,匡正不認同他的所作所為,但事已至此:“孩子生了,你就好好當爸爸,”他背過身,“但離婚,不要想?!?/br> 半晌,房成城吞了口唾沫:“她已經(jīng)知道了?!?/br> 匡正悚然回頭,這個“她”不用問,是房成城的老婆,上次在他家見過的,豐腴的小婦人,給他生了一雙可愛的兒女,這么好的家,他為什么不珍惜! “她的性格……你不了解,”房成城抱著腦袋,把頭發(fā)抓得雜亂,“她不會讓我好的,她會整死我,讓我臭大街?!?/br> 你就應該臭大街!匡正心說,但作為房成城的私銀,他必須給解決方案:“回去給她跪下,磕頭、認罪,本來你就是過錯方,怎么樣都行,只要她不鬧?!?/br> 房成城搖頭。 “你還不明白嗎,房成城!”匡正想罵他,“離婚不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是動影傳聲,是你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張嘴,甚至是買了你股票的普通人,難道要讓他們因為你在倫敦生了個什么孩子就傾家蕩產(chǎn)?” 匡正說得對,每一個字都對,但房成城沒辦法了:“我已經(jīng)給她跪了,”他沮喪著,終于說了實話,“沒有余地,離婚是她的意思,是她要分割財產(chǎn)?!?/br> 匡正懂了,事情已經(jīng)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方:“婚前協(xié)議,或者你之前的私銀有沒有給你做過財產(chǎn)規(guī)劃,所有的動產(chǎn)、不動產(chǎn)、股權……” “沒有!”房成城崩潰似的大吼,“我有錢了,搞了個女人,誰知道她要生孩子!誰知道我老婆會知道!誰知道這點破事能讓股票他媽的暴跌!” 他在短時間內(nèi)積聚起了大量財富,卻什么也不知道,匡正仿佛能看見那些金錢的泡沫,一個一個,在眼前乍然破碎。 錢來得太容易,所以留不住。 “我知道了,”匡正冷靜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房總,你是我們?nèi)f融臻匯的客戶,無論什么情況,我們都會站在你身邊,這點請你放心?!?/br> “謝謝……”房成城握住他的手,掌心冰涼。 匡正沒再參與下午的見面會,因為沒意義了,離婚的事一曝出來,案子必然擱淺。他回萬融臻匯,一進門,和夏可走了個對面,這小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恍恍惚惚的,掛著兩個黑眼圈,差點撞到他身上。 匡正顧不上說他,擦過去往里走,夏可突然回身,叫了一聲:“老板!” 匡正停步,急躁地看著他。 “我……”熱情愛笑的夏可,嘮嘮叨叨的夏可,眼下卻吞吞吐吐,“我有點事……想跟你說?!?/br> 匡正注意到他的反常,但現(xiàn)在沒心思、也沒功夫管他:“公事私事?” 夏可想了想:“算……私事吧?!?/br> “那就有空再說,”匡正漠然轉身,穿過辦公區(qū),點了一下段釗,“金刀,跟我上來?!?/br> 段釗立刻從位子上起身,往門口看了夏可一眼,追著匡正跑向小電梯。 和房成城一樣,兩人進辦公室,鎖門進休息室,到休息室,再把門關嚴,匡正把段釗招到跟前,盯著他的眼睛說:“房成城要離婚。” 段釗愣了一下,直接開罵:“我cao,這孫子腦子有病吧!” 匡正擺了擺手,意思是沒用的等會兒再說:“我們的錢,客戶的錢,”他想起來,“還有如意洲的錢,有沒有投到風火輪的?” 段釗明白了,匡正的反應太快了,他覺得房成城恐怕救不成,準備止損:“我得回去查一遍,但如意洲有,”他能肯定,“之前時闊亭特意找過我,買了五百萬動傳的股票?!?/br> “立刻拋掉,”匡正不敢想,時闊亭要是賠了,寶綻得急成什么樣,“我們自己的錢,包括如意洲,還有大客戶投資占比超過5%的,都給我處理干凈,現(xiàn)在就去!” (1)pbr、per:市凈率和市盈率,評估股票的兩個常用指標。 第117章 第二天下午,動影傳聲科技有限公司房成城遭妻子起訴離婚的消息在各大主流媒體被曝出,一開始并沒激起太大的水花,但隨著一波營銷號下場,房成城疑似婚內(nèi)出軌房成城始亂終棄等話題開始發(fā)酵。 第三天早上一開盤,動傳的股價開始下挫,雖然幅度不大,但結束了這只龍頭股三個月內(nèi)連續(xù)上漲的神話,家庭不和給企業(yè)市值帶來的影響初步顯現(xiàn)。 匡正有點坐不住了,按理說這是房成城的家事,但這家伙顯然沒有處理家事的能力,他從三樓總裁室下來,進辦公區(qū)直奔段釗:“留沒留房夫人的聯(lián)系方式?” “沒有,”段釗起身,“我們直接找她,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