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小冬在背后扶著:“十八瓶啤的,半瓶紅的,還有五六罐參茸酒?!?/br> 段小鈞回頭瞧他,打心眼里佩服,不愧是a第一迷弟。 路邊,車已經到了,一輛寶馬en驚訝:“你叫這么好的車?” “正好有優(yōu)惠券,”段小鈞連扯淡帶吐槽,“可惜用這醉鬼身上了?!?/br> 三個人七手八腳把匡正弄上車,段小鈞隨后上去,朝和小冬揮了揮手,酒紅色的寶馬緩緩駛離翡翠太陽。 密封性極好的車內,匡正昏死了似的靠著一側車窗,另一側窗邊,段小鈞無聲地觀察他,斑斕變幻的霓虹燈下,這個強大冷硬、無所不能的男人似乎變得柔和了,讓人產生一種觸手可及的錯覺。 “老板?!倍涡♀x叫。 匡正沒反應。 “老板?”段小鈞又叫。 匡正一動不動。 確定他睡著了,段小鈞大膽地叫了一聲:“哥……” 幾乎同時,匡正從車窗上抬起頭,皺著眉頭向他看過來,那樣一雙專注的眼睛,仿佛看進人的靈魂里。 “段小鈞?”匡正看清了他,不耐煩地合上眼,重新靠回去,“叫老板?!?/br> “這里又不是公司。”段小鈞別過頭。 “不是公司也叫老板。” 車開進別墅區(qū),速度慢下來,凌晨兩點,草木叢生的山路上只有一家還亮著燈,他們朝著那道光駛去,離著還有一段距離,門打開了,寶綻披著外衣跑出來,站在路中央朝這邊張望。 他一定是一直等著,段小鈞猜測,趴在窗邊,瞧見了微微一點車燈光。 看路上站著個人,司機隔著幾米停下,段小鈞正要下車,匡正那邊自己把車門推開,趔趄著走下去,向著寶綻,向著這個深夜等著他的朋友,還有他背后那個溫暖的家,醉醺醺張開雙臂。 “哥!”夜風中,寶綻的聲音清晰可辨。 段小鈞親眼看著匡正過去,像要撲倒似的,一把將他抱住。 寶馬車頭燈交疊的扇形光暈下,寶綻用戴著銀鐲子的手慢慢捋著匡正的背,像捋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段小鈞探身給司機遞了兩百塊錢,讓他多等一會兒,準備下車去幫忙。 第47章 段小鈞幫寶綻把匡正架進屋, 到了家, 匡正放松下來, 酒勁兒有點上頭, 迷迷糊糊摟著寶綻的腰,說什么也不撒手。 “小段, ”寶綻狼狽地扒拉他, “麻煩你幫我倒杯水,在冰箱那邊?!?/br> 段小鈞頭一回見匡正這么粘人,眼睛都要從眼眶里掉出來了, 一步三回頭地去廚房, 涼水壺和一對倒置的玻璃杯放在小托盤上, 壺里是再普通不過的涼白開。 他端著水回客廳,沙發(fā)上沒人了,往樓梯那邊走幾步, 在一樓側首的洗手間看到一對并坐在地上的身影。 匡正吐了,抱著馬桶嘔得厲害,寶綻挨著他,手插進頭發(fā)里給他揉頭皮:“沒事, 吐干凈就舒服了?!?/br> 他們之間有一種氛圍,段小鈞說不好, 溫暖, 親密,還有些朦朧,像筑起了一道看不見的墻, 讓他這樣的外人難以進入。 匡正吐了一輪兒,難受地耷拉著腦袋,寶綻一點沒嫌他臟,幫他把西裝外套脫掉,隔著薄薄一層襯衫,耐心地給他順胸口:“好受點了嗎?” 匡正皺著眉頭看他,顯然沒認出來,兇巴巴地嚷:“你們這兒……什么服務!”他抓著寶綻的腕子,“我要的酒呢!” “酒……”寶綻回頭看見段小鈞,連忙招手,“酒來了!” 段小鈞這才進去,把水遞給寶綻,看他往匡正嘴邊送:“來,”他怕嗆著他,動作很慢,“漱漱口。” 匡正聽話地含著水,漱了漱,突然咕咚一下,全咽了。 “哎祖宗!”寶綻氣得拍了他一把,在瓷磚地上跪起來,托著他的下巴:“這回不許咽了啊,聽話!” 匡正也不知道哪根筋搭牢了,可能是錯把寶綻當成了翡翠太陽的小姐,順勢把人往懷里一拽,吧唧,在他嘴角上親了一口。 剎那間的事,寶綻下意識一揚手,啪地,給了他一嘴巴。 段小鈞目睹這一來一往,眨了眨眼,懵了。 寶綻今年二十八,沒和人接過吻,眼下滿臉通紅,拿手背使勁擦嘴,難堪地躲著段小鈞的視線——被匡正親過的地方灼熱,像要燒著了。 “那個,寶哥……”段小鈞一看這氛圍,不好再待下去,“人我送到了,那什么,車在外頭等著,我先走了?!?/br> 寶綻頭也不抬,悶聲說:“不送你了?!?/br> 段小鈞轉身離開,外頭傳來關門聲,寶綻這才敢看匡正,那家伙沒骨頭似的栽歪在門邊,左臉上有個通紅的手印。 “哥?”寶綻沒想到自己下手這么重,趕緊把他扶起來,碰了碰那片發(fā)紅的皮膚,“打疼了吧?” 匡正沒說話,似乎酒還沒醒。 寶綻捋著他凌亂的頭發(fā),心疼地說:“你到底怎么了?” “喝……”匡正咕噥,一頭撞在他頸彎里,熱氣噴著脖子根,“少廢話,陪我喝……” “好,”寶綻嘆一口氣,“我陪你喝!” 他回身去找水杯,匡正卻不讓,像是怕他跑了,收攏手臂把他圈緊,從一個近得不能再近的距離凝視他。 寶綻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沒外人,他也就縱容了這個醉鬼:“等你明天酒醒的,”他嘀咕,“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難受……”匡正忽然呢喃,一改平日的囂張,有幾分少見的脆弱。 寶綻愣住了。 “我難受,”匡正重復,箍著他的肩膀,“我他媽難受得要炸了!” “哥你怎么了?”寶綻捧著他的臉,嘴唇和嘴唇的距離只有幾厘米,“你跟我說!” 那么近,匡正自然而然把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我跟了十年的大哥,”他優(yōu)秀慣了,要強慣了,如果不是借著酒勁兒,根本說不出這些話,“像扔垃圾一樣把我扔了,扔到一個破褲子纏腿的地方,讓我自生自滅!” 他說的不是很明白,寶綻猜是事業(yè)上出了事,他才會喝這么多酒,把自己折騰成這個不堪的樣子。 “誰也不能信……”匡正蹭著他的額頭,“這個社會,除了親媽親爸,誰也不能信!” 寶綻立刻抱緊他,溫柔地拍他的背。 “寶綻……”匡正像是叫他的名字,其實不然,“還有唱戲的寶綻,他不會騙我,他對我好……” 寶綻倏地睜大眼睛。 “都他媽是混蛋……”匡正從他額頭上滑下去,滑到他劇烈跳動的胸口,“我也是個混蛋,全是混蛋……” 從一個醉鬼嘴里聽到這樣的自己,寶綻說不清心里頭的感受,睫毛顫了顫,眼底熱得像有一滴淚要涌出來,他趕緊瞠圓眼睛,挽起匡正的胳膊:“哥,起來,咱不在這兒待著,咱回屋!” 匡正醉得爛泥似的,不受他擺弄,兩個人你擁著我我蹭著你,跳舞似的往客房挪。屋子寶綻每天都打掃,很干凈,被褥是現成的,他們雙雙倒在上頭,漆黑的房間,柔軟的床墊彈了彈。 寶綻喘了一陣,爬起來給他脫衣服,襯衫、西褲、臭襪子,疊好了放在腳凳上,然后去洗手間擰了條熱毛巾,坐在床邊,一點點擦他身上的汗。 匡正舒服得直哼,好幾次抓著寶綻的手,臭不要臉地說醉話:“別吊我胃口……你過來……快點!” 寶綻知道他說的不是什么好事,正好擦到大腿根,夾著那里的rou使勁擰了一把,匡正啊地叫了一聲,不鬧騰了。 人和屋子都收拾停當,寶綻上樓把自己的被子抱下來,鋪在匡正旁邊,他怕他晚上再吐,嘔吐物萬一堵著呼吸道,身邊沒個人不行。 躺下的時候已經三點多了,寶綻沖著匡正睡,聽著那個粗重的呼吸,緩緩閉上眼。 這一夜很短,一張床上兩個并排的被窩,被子里的夢卻很長??镎龎舻搅俗约旱膶W生時代,最好的大學,最讓人艷羨的專業(yè),最漂亮的女朋友,他是所有人眼中的驕子。 收到萬融offer那天,他用攢下來的零花錢買了一只萬寶龍計時碼表,戴著這只表,他第一次走進白寅午的辦公室,那時的老白意氣風發(fā),拍著他的肩膀說:“小子,跟著我干,我給你全世界!” 匡正驀然醒轉,像是識破了虛假的夢境,在十年后的今天,那家伙許諾過的世界已然支離破碎。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宿醉帶來輕微的惡心和肌rou酸痛,他慢慢伸了個懶腰,一轉頭,對上的是寶綻柔和的臉。 他一動,寶綻也醒了,卷著被子咕噥:“哥……” 昨天的記憶紛至沓來,白寅午在辦公桌后烤雪茄的眼睛,方副總錯身而過時的一聲輕哼,代善鬣狗般陰險狡詐的笑容,還有南山區(qū)那個劇團,一張被遺落的舊照片,翡翠太陽的狂歡,和狂歡過后迎他回家的寶綻。 這一瞬,匡正心里生出一股強烈的幸福感,他慶幸在這個失意的早晨,寶綻能陪在他身邊,因為這個人的存在,他不用在衛(wèi)生間的地板上醒來,不用穿著被嘔吐物弄臟的襯衫,偌大的獨棟別墅,他不用一個人吞咽職場上難言的酸楚。 獨來獨往的生活,他已經過夠了。 “哥,”寶綻瞇著眼睛不起來,“腦袋疼嗎?” “還行,”匡正也沒起,和他臉對著臉裹在被窩里,“我把你折騰夠嗆吧?” “嗯,”寶綻點頭,“你可太煩人了?!?/br> 匡正聽他這樣說,卻笑了,笑得很開心,掀開被子往身上瞧:“喲,你小子給我扒的夠干凈的?!?/br> 寶綻半邊臉壓在枕頭上,像是嘟著嘴:“你以為我愿意啊,臭襪子可臭了?!?/br> 聽他說臭,匡正馬上把臉縮到被子里,怕嘴里殘留的酒氣熏著他。 “干嘛?”寶綻看他露著兩個滴流轉的眼睛,像個惡作劇的孩子。 “我怕嘴有味兒。” “沒味兒,”寶綻也把腦袋縮進去,“我給你擦嘴漱口了?!?/br> “沒有嗎,”匡正探出頭,輕呵了一口氣,“不臭?” 寶綻湊過去聞了聞:“不臭,”然后朝他也哈一口,“我有味兒嗎?” “沒有,”匡正愜意地蹭著枕頭,“你比自來水都干凈。” 氣氛特別好,寶綻想,也許可以趁機問問他的心事:“哥,你工作上……是不是碰著什么難事了?” 他以為匡正會回避,會搪塞,結果并沒有:“我升職了,”他坦率地說,“不過是以調動部門為代價的?!?/br> 寶綻朝他又挨了挨:“調去什么部門了?” 匡正凝重地說:“私人銀行?!?/br> 寶綻不懂:“什么是私人銀行?” “就是專門為有錢人服務的銀行,”匡正一臉嫌棄,“幫富豪和富豪家庭管理資產,還要處理離婚、移民、生老病死之類的爛事兒?!?/br> “那……”寶綻天真地問,“你不賣公司了?” 匡正想了想,決然地說:“我不會去的?!?/br> 寶綻等著他往下說。 “我在考慮跳槽,”匡正對他毫不隱瞞,“或者辭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