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 《窄紅》 作者:折一枚針 作品簡評: 投行高管和京劇演員攜手奮戰(zhàn)收獲職場愛情的故事。匡正,投行兼并收購大手,被一竿子支到新成立的私人銀行做副總;寶綻,如意洲劇團當家文武老生,窮得只剩下皮黃粉墨,一夜間成了財富圈受人追捧的蒙塵寶珠。倆人兒一個如狼一個似鶴,從鄰居開始,慢慢地搞事業(yè),徐徐地談戀愛,金融、京劇,都是職場,十指相扣,全力以赴。寫金融精英的文不少,寫亂世戲子的文也很多,但私人銀行高管x京劇老生演員的都市耽美愛情你吸過嗎?攻從投行部被“發(fā)配”到私人銀行,挑起了開拓富豪業(yè)務的大梁,受熱愛國粹藝術,和小伙伴們一起支撐劇團追求夢想。攻受從鄰居開始,慢慢相識、相知、相愛,拼搏職場、共同成長,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碰撞中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對方。 ========== 第1章 匡正第一眼見到寶綻,記住的是他眉間額上窄窄的一道胭脂紅。 那是個盛夏,高天、流云、蟬鳴,巨大的城市匍匐在喧囂的暑熱中,匡正在十字路口等信號,他開的是保時捷panamera,sao氣的游艇藍,一體式貫通尾燈亮著華麗的紅閃,車如其人。 他戴一只萬寶龍計時碼表,看一眼,十點過十分,車里冷氣很足,彌漫著淡淡的須后水味,接著他碰了碰自己的右頸。 襯衫是新做的,在走馬灣一家臺灣人經營的高訂店,領子略高,有復古的調調,塞了刻著他名字的純銀領撐。 領口處的皮膚有些疼,那里有一道細小的傷口。 今早刮胡子時他走神了,刀頭見了血,“shoot!”他罵了一句,扭開明礬筆對著鏡子止血,鏡中的臉鋒利鮮明,帶著毫不掩飾的侵略性,那是大把鈔票堆起來的自負。 不是個好日子,匡正想,掛擋開過通往老城區(qū)的路口,邊研究路牌,邊從手機里翻出地址:南山區(qū)白石路106巷56-2號。 他緩緩打過方向盤,在明顯老舊的街路上穿梭,這里緊挨著市中心,但與高樓林立的商業(yè)區(qū)不同,南山的氣息是萎靡的,帶著舊時代的霉味兒,路兩旁是日占時期的紅磚房,還有被遺忘了的名人故居,不少是市級文保單位,可以預見,未來十年這里還會是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 匡正穿過狹窄的長巷,在一條自來水管爆裂形成的小溝邊停車。 56-2是一棟二層小樓,樓面南墻上砌著一顆龜裂的五角星,典型的五十年代建筑,黑洞洞的大門口掛著一塊豎牌,油漆剝落,匡正認了認,是個劇團。 他進門,左右各有一條走廊,因為屋門全關著,樓道里沒有一點光,樓上傳來二胡之類的弦聲,時斷時續(xù),還有人在大聲說話。 老式樓梯正對著大門,匡正走上去,胡琴聲變得刺耳,左邊走廊上有一扇開著的門,窗外的日光穿過房間,在門前的水泥地上潑下方寸雪亮。 匡正邁步過去,一腳踏進那片光暈,然后愣住了。 屋子不大,當中的舊沙發(fā)上靠著一個人,沙發(fā)棕紅色的皮面泛白開裂,那個人裹著一身錦繡綾羅,厚底靴蹬在小茶幾上,向門口看來。 匡正無法不和他對視,那人眼窩里揉滿了胭脂,眉間有一道窄窄的紅,直沖到額上,一把長發(fā)扎在頭頂,搭過來披散在肩頭,兩肩松松罩著一件黑緞大氅,繡滿了彩云飛鶴,里子是湖藍色,滿繡著蓮花,里外交相輝映。 他身后正上方,斑駁的墻面上掛著一幅中堂,濃墨寫著“煙波致爽”幾個字。 這是和西裝領帶截然不同的又一種男色??镎币曋请p胭脂眼,他從沒見過這樣精彩的眼睛,像有月光在里頭流淌,又像是猛虎,在深山月色下孤寂回頭。 走廊上有人喊:“喂,你找誰?” 匡正轉身,遠遠站著一個人,是個光頭,手里橫著一把表演用的長刀。 “我……找一位姓段的先生?!笨镎仓^皮過去,腦海中留下了一個綺麗的殘影,和一道小劍似的窄紅。 “我們這兒沒有姓段的。”光頭拿刀朝他比劃。 匡正還要說什么,身邊的一扇門從里頭拉開,門后是個年輕人,長著一張漂亮得過分的臉,眼神像刀,快速把匡正刮了一遍。 “進來吧。”年輕人說,聲音不大,但很好聽。 匡正跟他進屋,帶上門,眼前是成排的戲服,窗外有風吹進來,揚起一派紅粉裙裳。 “你可不像個律師?!蹦贻p人說。 他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一頭干凈的短發(fā),穿著一條設計感很強的黑裙子,腳上是廉價的羅馬式涼鞋,在陰與陽之間找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你是段先生?”匡正向他確認。 年輕人沒回答,而是繼續(xù)猜他的身份:“也不像財富顧問,你這個打扮……”他掃一眼匡正的領帶,很扎眼的花色,“像是投行的?!?/br> 他說對了,匡正順勢掏出名片:“做兼并收購的?!?/br> 年輕人接過名片,看都不看,撕碎了扔到窗外:“我爸叫你來的?” 談話節(jié)奏完全被這小子掌控著,匡正拎了把椅子,木頭的,八九十年代那種,戳到他面前,解開西裝扣子坐下:“我不認識你父親,是我老板讓我順路來捎個話,段先生,令尊想讓你回趟家?!?/br> 年輕人靠在桌邊,低頭刷一支玻璃頂花,沒出聲。 匡正是萬融銀行投行事業(yè)部的vp,這個職位號稱副總裁,其實就是負責某項業(yè)務的總經理,而他所說的老板,則是公司投行部的老大,董事總經理白寅午。 “行,我知道了。”穿裙子的小子說。 匡正從破椅子上站起來:“那我送一下段先生?!?/br> 年輕人不耐煩地背過身:“話捎完了,沒你的事兒了?!?/br> 匡正很多年沒被人這么下過面子,語氣硬起來:“老板讓我‘捎話’,可不是真的只捎個話?!?/br> 而是要把事情辦成。年輕人半轉過身,一臉看戲似的譏誚:“喲,那真對不住,我七八年沒回過家了,也不打算回去?!?/br> “你知道萬融的投行部有多少個vp?”匡正一米八五的個子,居高臨下瞧著他,“我老板挑我來,就是覺得我比別人強,我必須證明他這個判斷?!?/br> “那你知道我爸每年找多少個律師、多少個財富顧問、多少個職業(yè)公關來煩我嗎?”漂亮小子個頭不高,氣勢倒不弱,“沒一個成的。” 匡正瞇了瞇眼睛,目光投向他身后那片艷麗的裙衫:“喜歡穿女裝?”他故意起刺兒,“戒不掉,家里又不讓?”然后拿出投行人特有的尖酸,“因為這個挨過你爸的揍,不敢回家?” 不愧是唱戲的,年輕人杏核兒似的眼睛水亮,眸光如釘:“你敢這么……” 門上突然響了兩聲,外頭喊:“小儂!快來,寶處倒了!”接著是雜亂的腳步。 年輕人的目光閃過匡正,立刻開門出去,匡正隨之轉身,臨出門,在門邊墻上看到一張放大得有些模糊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個滿頭珠翠粉墨登場的“姑娘”,底下有一行小字:青年京劇演員應笑儂參加南方昆劇團蘇州培訓,特此留念。 匡正彈了一下照片上的桃腮粉面,走出去,是方才“煙波致爽”那間屋,小破劇團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人全擠在里頭。 倒下的是那個如月光似猛虎的人,還帶著妝,裹緊的白領子已經讓汗浸透了。 “寶處!怎么了,醒醒!”人全圍著他,焦急地喊,匡正不理解那個“處”字,不像是名字,也不可能是職務。 “把頭掭了!”應笑儂話到,馬上有人捧住那人太陽xue,兩手一擼,把水紗連網(wǎng)子全褪下來,露出烏黑的短發(fā),水淋淋遮在嫣紅的眉眼上。 “應該是休克了,”一個利落的高個子把人拖進懷里,一把一把給他捋胸口,“今兒給那個大老板摔了十幾個吊毛,連翻了二十個搶背,還帶唱,什么人也受不住?!?/br> “那他媽也沒給咱團投一分錢哪!” “我跟你說,有錢人都是犢子,吃準了咱們急等錢,變著法作踐人……” “行了都別吵了!”應笑儂吼一嗓子,看樣子是在這里拿慣了主意,對那個高個子說,“老時你去叫車,我陪著上醫(yī)院?!?/br> 高個子把人往他手里交,匡正這時擠進去,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拔掉領帶針扯松領口,拽著那件羽衣似的彩云飛鶴大氅拎了拎,轉過身,把人馱到了背上。 應笑儂火了:“干什么你,給我放下!” 匡正二話不說往外走:“少廢話,我車在外頭,十分鐘沖到最近的醫(yī)院。” 應笑儂反應過來,拔腿就追,時闊亭拉住他:“那是個什么人?” “你別管了,”應笑儂急三火四,“寶處要緊,家里頭交給你。” 時闊亭把衣服褲子里的錢有一分算一分,全掏出來塞到他手里,低聲說:“放心?!?/br> 匡正背著人直奔水溝邊的panamera,天熱,這破劇團又沒空調,還背著個老爺們兒,新做的襯衫徹底拿汗洗了。他拉開車門,背上的人忽然動了,搭在他身前的手慢慢收攏,像是一個無意識的擁抱,從后頭摟住他的脖子。 匡正愣了一下,緊接著,脖子上的傷口被蹭開了,熱汗殺上去,刺痛。 一腳油踩到第二人民醫(yī)院,應笑儂架著人下車,臨關車門,掃眉耷眼扔下一句:“謝謝啊?!?/br> 匡正沒理他,看一眼自己被油彩蹭花了的西裝,給老板打電話:“老白,”接通了,他直說,“事兒沒辦成?!?/br> “知道了?!卑滓缭捖?,響起一記清脆的擊球聲。 匡正知道他在陪客戶打高爾夫,發(fā)動車子:“那就這樣?!?/br> “哎,兩件事,”白寅午接著說,“上次煉云化工那單你做得不錯,我替你跟公司要了套別墅,再一個,”他壓低聲音,“很快能騰出一個執(zhí)行副總的位置?!?/br> 匡正狠狠踩了下剎車,panamera不當不正橫在了醫(yī)院門口。 第2章 上午九點半,匡正在kingsize大床上醒來,翻個身,看到陽光明媚的落地窗,窗外是成蔭的綠柳和不知名的小河,一眼望去看不到其他建筑。他愣了一陣才反應過來,這是他的新家,公司獎勵的別墅。 從床上爬起來,他活動著脖子去洗手間,接近三十平的明衛(wèi),沖涼時甚至有喜鵲從窗外飛過。這里是郊區(qū),離市中心八十多公里,園林級的綠化、每小時更新的空氣指數(shù)、一天三次無人機巡邏,很多人奮斗一輩子不過是想要這樣一個終點。 而匡正今年只有三十二歲。 他二十二歲大學畢業(yè)進入萬融,在投行部做分析師,前兩年在國內,第三年在倫敦,隨后三年半的經理生涯,待過香港、大馬、新加坡,終于在三十歲之前當上了vp。今年是他做vp的第三個年頭,而他的下一個臺階,就是投行部的執(zhí)行副總裁。 匡正把一頭短發(fā)吹得蓬松張揚,牛血色的理石臺面上放著默多克三件組,他享受剃須的過程,先拍須前油,然后用獾毛刷打出綿密的白色泡沫,經典的檀香味散發(fā)出來,令人心情愉悅。 右頸的傷口已經愈合,但刀頭刮上去還是有種刺痛的錯覺,讓他想起那天背上濕熱的重量、“煙波致爽“四個墨字,還有一道憔悴的窄紅。 頭發(fā)造型他也用默多克,水藍色的海鹽噴霧,比起公司里那些油頭,他更喜歡蓬松自然的霧面質感。 今天的西裝要挑最好的,130支的諾悠翩雅,低調的深藍色,修身的英式剪裁,只有領帶選了亮眼的金色真絲,鑲鉆帶刺繡,一個富麗堂皇的v-zone(1),讓人一眼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洗過車再到公司,萬融雙子星大廈位于金融街的心臟地帶,作為全國排名前三的內資大型綜合性銀行,萬融的儲蓄業(yè)務和網(wǎng)點分布在行業(yè)內數(shù)一數(shù)二,近十年大力發(fā)展投資銀行業(yè)務,資金體量和資產規(guī)模不斷擴大。 雙子星由東西兩棟組成,東星是傳統(tǒng)的儲蓄和公司業(yè)務部門,西星則是屬于投資銀行業(yè)務的投行事業(yè)部、資本市場部、投研部、資產管理部和自營業(yè)務部。 匡正從停車場坐電梯到28層,這一層是公共樓層,跨部門大會、內部小聚餐和新入職培訓都在這里,匡正走出電梯,馬上有嘴甜的初級女員工殷勤問好:“匡總早!” 匡正面無表情點個頭:“已經十一點了?!?/br> 女員工吐了下舌頭,抱著文件迅速開溜。 今天是超級新人日,每年盛夏,新一批畢業(yè)生經過技術面試、匹配度面試、管理層談話和簽約前餐會層層篩選進入公司,在確定具體部門和崗位前,他們就像待價而沽的商品,被動地等待部門經理的挑選,而對于各部門的vp來說,超級新人日這天的28層簡直就是個“奴隸市場”。 匡正走進帶著室內露臺的高級休息室,屋里已經聚著不少業(yè)務部門的vp,看到他,好幾個人站起來吹口哨:“sao還是老匡sao??!” 匡正掃他們一眼,一個個全是盛裝打扮,投行的男人就是這樣,比房子比車比獎金,一有機會聚在一起,還要比西裝比鞋比領帶,女人選美也不過如此。 “hr那邊送cv過來了嗎?”匡正往沙發(fā)中間一坐,隨便問個人。 ipo(1)、證券承銷和兼并收購是投行業(yè)務的核心,作為兼并收購部門的頭頭,匡正狂有狂的資本。 馬上,一沓厚厚的文件遞到手邊,是今天所有報到新人的簡歷,他一個一個翻,其他vp則擠在露臺邊聊天,露臺下面半層就是新人們的休息區(qū)。 “這屆女的真不少?!?/br> “我不要女的……哎,那個挺白的小伙有主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