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當年
因昨日便說好了在國公府外街見,沈碧落念兄妹倆初來京城,人生地不熟,特地起了個大早,催著秦子墨出門。 兄妹倆也怕她久等,早早便候在街角,一見是陳王府的馬車,興致沖沖的吵鬧著上來,上了馬車才知秦子墨也在,兄妹倆一時拘謹住,想起當初他在府時幾次怠慢,面色更加惶恐。 秦子墨一貫的面無表情,繼續(xù)裝深沉。 好在路程不長,片刻間便到了國公府。 不等腳凳過來,趙樂康首先認慫,直接跳了下去。 趙樂安也有此想法,到底礙著大家小姐的面子,踩著腳凳輕移蓮步,規(guī)規(guī)矩矩站到一旁等沈碧落夫婦下車。 沈碧落有心安慰,卻也知道兩人是無論如何做不到心情輕松,表情自然的。且不說趙卿遠私藏叛王之子一事,就是鼎鼎的“殺神”大名,也讓他們輕易不敢靠近。 但到底是最親近的弟弟meimei,沈碧落心軟,趁他們下去之后,抓著秦子墨低語一聲,“你笑一笑好不好!” 見著她撒嬌討好的麗顏,秦子墨當即心底軟了一片,哪還能不依她,下車時臉上已柔軟不少。 趙氏兄妹看了更加惶恐,這冷面親王怎么如六月的天,說變就變,這微帶狡詐的笑容,可是想算計誰? 門房見是陳王府的車駕,哆嗦著問了安,一小廝得了眼神進去稟報,在門檻處磕絆了個跟頭,也不敢往后看,又連滾帶爬的起來,繼續(xù)往里飛奔。 沈碧落瞧著跪了一地的奴才,心情十分復雜。 眾人等了片刻,沒成想出來迎接的竟是國公府老太君。 “你們這些個奴才,怎么將王爺攔在外頭!”老太太上來便是高聲呵斥。 一地奴才忙的告罪討?zhàn)垺?/br> 看老太太如此有精神頭,沈碧落微微一笑,“外祖母,您怎么親自出來!” “該是落兒去拜見您的!” 秦子墨微微一拜,“外祖母!” 老太太笑嘻嘻的接了禮,又躬身道,“老身見過陳王爺!” 這時一旁趙氏兄妹才匆匆上來問安,“老太君安好!” 老太太慈笑一聲,笑呵呵的點點頭,“好,好!” “你們便是沈氏的兩個孩子?” 兄妹倆忙應是,老太太又連聲道好。 之前心中那點對沈氏的埋怨,早就因為沈碧落嫁了人而煙消云散,此時見到兩個小輩如此懂禮,心中又增了一份歡喜。 許嬤嬤這時上來耳語一句,老太太滿臉懊惱道,“瞧我高興的,竟連這些奴才也不如了!” “快進來,都進來!” 秦子墨先了半步,沈碧落趁勢扶住老太太,跟在后面,趙氏兄妹令人搬了禮箱,緊跟其后。 這一路走得安靜異常,沈碧落沒瞧見任何張喬氏以及她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連張樂瑤那鬼丫頭也消失了蹤影。 眾人在位上坐定,又待下人上了茶水點心,老太太這才開了話頭,道,“國公爺出去了,喬氏身體一直不好,瑤兒便在身旁伺候著,府中多有慢待,老身向王爺賠罪!” 秦子墨忙推拒不敢。 沈碧落卻微微詫異,張喬氏在她的記憶中一向身子康健,怎么突然就病了,聽這意思,都要女兒床前伺候了,顯然病的還不輕。 不過顯然老太太并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轉眼間就跟秦子墨寒暄起來,待沈碧落回過神來,兩人已談到留飯的菜色問題。 所謂愛屋及烏,作為兩人牽掛的中心,老太太報了幾道沈碧落自幼愛吃的菜譜,秦子墨又多加了兩道,老太太聽此,眼神更加慈和,簡直比平日里看親孫更為得意。 關于沈碧落嫁了陳王之事,她心中一直膈應,倒不是不合適秦子墨其人,更多是對他身份的忌諱。 老東西當年將女兒逐出門,外人多半以為是為了護住張家的聲威,只有她心里清楚,只怕是真心將女兒疼到骨子里,才不得不如此行事。 皇帝當年明面上雖獨寵貴妃一人,暗地里平衡之術卻使得應手,幾個實權大臣皆有女兒入宮,手握軍政大權的鎮(zhèn)國公府又怎能逃過。 女兒一向聽話知禮,哪怕心中再不愿入宮,也不會背棄廉恥,選擇私奔,老東西不過是在她忠孝兩難之際,推了她一把,將她置身事外。 逐出家門,看似無情,卻是不想天子之怒再將她牽扯進來。 可是如今,他拼著失去皇寵,家族衰微的風險換來的短暫平靜,卻被兩個孫輩輕易打破,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懷之那小子,雖得了公主青睞,但依她所看,眼中全無一絲歡樂! 落兒呢? 她看了看與她對答如流,卻時時將目光飄向對面的秦子墨,又看了看偶爾嬌嗔回笑的外孫女,心下略安。 除夕宮宴那晚的事情,她多少有些耳聞。 但愿,這對能心之所愿。 至于當初為何所嫁,已非她能問,能管之事! 沈碧落見老太太盯著她發(fā)愣,不免提醒兩聲,她這才回過神來,見下首兩個小輩跪的端端正正,想來是見了大禮。 她樂呵呵的趕忙叫兩人起身,又道,“你們是落兒的弟弟meimei,合該喊我一聲外祖母才是!” 兄妹倆忙又見禮,一身“外祖母”喊得格外響亮。 “好,好孩子,快快起身!” 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令人將兄妹倆帶來的禮收攏入庫,又好好夸贊感謝了一番趙氏夫婦。 眾人其樂融融之際,門邊一聲“祖母”卻將室內氛圍一下拉到零點。 趙家兩兄妹早從阿暮口中挖到了不少這位張小姐的豐功偉績,印象差到極點,哪怕此時見她是個容色極好的嬌俏佳人,也不免冷哼一句,人果不可貌相。 秦子墨倒沒多看一眼,拜沈碧落所賜,他多少知道這丫頭心思,卻著實沒打算要去回應。 老太太凝了笑意道,“進來吧!” 張樂瑤應聲進來,先拜過秦子墨,這才向老太太見禮。 老太太臉色有些冷,“落兒雖說是你表姐,但如今貴為王妃,你理當見禮才是!” 張樂瑤笑容有些僵,但仍咬牙上來見了禮。 老太太又與她介紹了趙氏兄妹,二人起身見禮,張樂瑤稍稍點頭,回了個不算禮的禮。 兄妹二人似沒瞧見,又坐了回去。 老太太臉色冷,聲音更冷,“你不是在前頭照顧你娘,怎么又過來了!” 張樂瑤到底有些怕她,微微頷首,回道,“娘親因病不能親自來照應,心有惶恐,便讓我過來幫襯!” 老太太輕哼一聲,卻也沒說什么,讓她找個位置坐了。 張樂瑤偏偏不坐,“祖母,我站在您身邊,替代母親伺候您!” 她拿了桌上水壺,又替老太太斟了茶。 老太太嘴角抽了抽,到底沒吭聲。 沈碧落望了望珠玉寶釵,衣著精致的張樂瑤,暗自冷笑。 張喬氏纏綿病榻,她卻還能穿的如此招蜂引蝶,一雙眼恨不得黏在秦子墨身上,簡直不知該說她無腦還是無畏! 她又瞧了一眼秦子墨,那張俊臉此時風云變幻,沉暗至極。 沈碧落狡黠一笑,那丫頭若再不收回視線,只怕真要見見這冷面殺神的威力了。 “老太君,駙馬、公主回來了!”小廝突如其來的通報打斷室內一觸即發(fā)的險情。 沈碧落暗暗嘟嘴,沒好戲看了! 張懷之那家伙今日怎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