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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傳來啪嗒啪嗒的嘈雜聲,眾人抬頭,視野中,桑南的直升飛機擦過天際,機身上的梵文佛偈清晰可見。 第74章 天網(wǎng) 小胡臉色蒼白,盯著工作進度,默不作聲。這是領導下的死命令,不惜代價也要把人救出來。不用問,一定是更上面的人在施壓了。他想,是成天路在北京活動,托關系、攀人情,竟能把手伸到這里! 再加上桑南在現(xiàn)場盯著,他更是無法馬虎敷衍,一雙焦灼的眼四處張望,無力地對抗著四周的壓力。 那個導演是死是活,跟他壓根兒沒關系,當年的事又何嘗是他的錯?可一旦那導演救不回來,輿論轟炸、上面關注,最后必定有人要背鍋。除了自己,他不知道有誰更適合當炮灰。 助理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胡秘,我們到坑底躲躲吧。”小胡憤怒地瞪著他。助理指了指晃動的天網(wǎng),“沒多久,這網(wǎng)就要落下來,罩落我們頭上啦?!?/br> 這世界真有“天網(wǎng)恢恢”嗎,成天路在黑暗中細思。上一部電影已經(jīng)看完,這部電影也快要結(jié)束了,不管好人壞人都死傷慘重。原來琦哥兒根本不相信好人會有好結(jié)局,壞人必受嚴懲,或許因為B級片的慣例,片子的結(jié)尾都是同歸于盡,無人生還。 他自己呢,做了多年記者,公平、公義、推動法治、厘清真相、為弱者發(fā)聲,這些原則是他工作的支架??稍谶@關鍵的時候,他依然得利用各種人情暗道,依附在權力之上。 這幾天的奔走求告,一層連上一層的關系,在這幾個小時里終于發(fā)揮了作用。他多年積累的人脈、報社的資源、琦哥兒的大作家父親,他把能調(diào)動的全調(diào)動了;新聞跨出了圍墻,傳到了網(wǎng)絡上,他知道桑南一定會看見。如果是別的人,一介百姓,哪里能在短時間做出這成果?偏是他一直在這個位置上,無權無勢,卻是各方的橋梁——他知道可以找誰,可以怎樣傳達信息。 他看到了這張網(wǎng),可這哪是天網(wǎng),說白了還是特權之網(wǎng),跟正義全不沾邊,壞人沒有報應,而好人不一定能活下來。 他只祈禱琦哥兒和自己有好運氣,能平安地爬出地底。 最早的機票是第二天清晨,等他去到現(xiàn)場,已經(jīng)太晚了。成天路無法做別的事,只能留在放映室,繼續(xù)看琦哥兒電影。這部看完,就再看一次。 琦哥兒覺得呼吸越來越憋悶。他想起一個重要問題,不只是食物和水,這里的空氣很快要耗完,不用等到油盡燈枯,他很快會憋死。挖了半天,松軟的土堆容易坍塌,一個不小心會把他埋里面。 手腳酸軟無力,幾乎站立都困難,他喘著氣,把鏟子一扔,癱倒在土堆中。這時,一種機器的低鳴傳進耳朵里,像無數(shù)蚊蟲在洞里低飛。他一激靈,朝著聲音來源奔去。不管是什么東西,哪怕是地殼震動,火山爆發(fā),變化就是生機。 聲音越來越清晰,依稀是從上面?zhèn)鱽淼摹g鐑合攵疾幌?,一邊拿起鎬子往墻上鑿洞,一邊喊:我在這兒! 他用喊聲來鼓動自己,鎬子把砂石敲得砰砰作響,閃出了火花,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尋找他,而且不管他多賣力,這點動作完全是杯水車薪,連巖壁的皮兒都傷不了。但他必須作出動靜,發(fā)出自己的聲音。 進度緩慢,快要到傍晚了,礦洞還沒見影。工程師告訴他們,底下不是堅固實地,地勢復雜,不能用鏟車等機械大面積挖掘,最安全就是人手挖?!叭耸滞??那得多長時間?!”海叔焦慮道。 “底下有很多大石頭,起碼兩天?!北娙四樕隙际顷庼裁懿?,再過兩天,挖出來多半是尸體了。 小胡咆哮:“等不了兩天,今天一定要救到人,你給個方案!” 工程師大著膽子說:“用炸藥。這是最快、最有效率的方式?!?/br> 大家都不說話了。炸藥不但會塌方,還可能把人炸傷,無論怎樣想都非常冒險。小胡咬了咬后牙槽,拍板道:“好,上炸藥!” 海叔和桑南趕緊阻止:“不可以,炸藥太危險。”小胡卻知道自己深陷泥沼,前程堪危,琦哥兒的死活對他來說只是開大開小的問題,他決定孤注一擲,賭一把?!皼]有別的選擇,這里我做主!趕緊布置去,一小時里必須引爆?!惫こ處熞舱f:“時間拖得越久,塌方可能性越大?!?/br> 海叔和桑南別無他法,只好同意。 現(xiàn)場緊鑼密鼓籌備起來,海叔搓著手,讓助理推來推去,恨不能把地表碾出個洞。童一如垂著頭,像等著上法庭的嫌疑人。桑南只是看著天空出神,直到海叔來到他跟前。海叔舉起一黃金佛珠,問道:“這是你給琦哥兒的?” 桑南點點頭,接過佛珠,捂在手心里,心里默念經(jīng)文。 雷管準備引爆時,每個人的心弦都繃到了極限。工頭吆喝聲四起,清場清場! 三、二、一,轟的一聲巨響,飛沙走石,鳥啼四起,整片地塌陷了下去,猶如被隱形巨人一腳踩個稀巴爛。 琦哥兒只覺一股氣流猛地沖來,地動山搖,整個人往后跌。下一秒,泥雨密密麻麻地砸落在他身上。琦哥兒被震得腦子空白,眼看整個世界在消散、融化,哪里都不安全,只本能地保護著自己的頭臉。 “琦哥兒!”他聽到人呼喚。那個聲音遠遠的,隔了千山萬水,他卻整個人跳了起來。他有一世紀沒聽到人的聲音,飛蛾撲火一樣穿過泥石瀑布,奔向聲音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