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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齊的頭發(fā)和絡腮胡灰黑相間,神采奕奕的丹鳳眼卻很年輕,年齡應該不超過五十,舉手投足輕緩適度,顯得富有教養(yǎng)。 毛倩簡單地介紹:“海叔來啦!大家有啥想法盡管提出來,有海叔在,上天下地都不成問題!” 成天路站起來跟海叔握了握手。零零九和絨線帽則隨意地跟他打了個招呼,顯然是舊識,而且關系挺親近。 海叔坐在絨線帽邊上,跟他高級的出場完全不同,他的聲音親切極了,簡直就像隔壁出門買根蔥的大爺?!澳銈冊缇偷搅恕O,你的手怎么黑了?” 絨線帽但笑不語,零零九替他回答:“玩火唄。琦哥兒把夜場撩妹的絕活兒都拿出來了,誒,你丫在這兒撩誰???” “閉嘴吧您!再貧燒你鼻毛。” 成天路見這兩人不著四六,海叔又不知道什么來頭,一腦門的官司。現(xiàn)在屋里燈光充足,他得以端詳絨線帽??戳撕镁茫€是看不出個所以然。十月底將冷未冷,這人的絨線帽卻蓋到了眉毛之上。深棕色的蛤蟆鏡遮住了小半張臉,相貌看不清楚。反而他的臉的觸感還留存在記憶中,皮膚暖暖的,嘴濕潤濕潤的…… 絨線帽意識到成天路的目光,自我介紹:“我是和樂琦,初次見面,請多關照?!闭f著,他伸出了手。 和樂琦……成天路覺得這個名字似乎聽過,但既然沒記住,就表示這是不會跟自己有交集的那類人。而且他的手指那么臟,成天路實在不想觸碰。 出于禮貌,他非常敷衍地跟他握了一下。沒想到和樂琦趁機握住了他的手:“你想知道煙怎么冒出來的嗎?” 成天路毫不遲疑:“不想!” 卻已經(jīng)太晚了,和樂琦非常不見外地在他的手指摩擦兩下,成天路只覺指頭一熱,跟燃燒似的,冒出了一絲煙。他跟人握過無數(shù)次手,第一次熱到要著火! 他趕緊抽出手指,放進了水杯里,手上的灼熱感才消失。。 成天路早看穿了這把戲,就是把火柴盒上的磷刮下來,用火燒出粉末,涂抹到手指上,那樣手指輕輕磨擦就能冒煙。沾手上的是白磷,燃度只有40度,量多點確實能燃起火焰。不知道這琦哥兒在黑暗中怎么搞出了那么多花活兒,而且更重要的問題是,他咋那么手賤呢?這人所有的作為,成天路都覺得難以理解。 毛倩卻沒眼力見,大笑道:“不錯不錯,第一次見面就擦出火花,咱這事肯定能火起來。” 成天路毫不掩飾地皺了下眉。 毛倩其實也搞不懂這兩奇人是來干嘛的,于是看向海叔:“這兩位是您的助理?” 海叔笑道:“不敢,這兩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制片人和大導演?!彼咽址诺胶蜆风募绨颍骸扮鐑骸锒颊J識吧,一年拍片九部,部部賣座,真是咱國產(chǎn)片之光?!?/br> 成天路聽到一年九部,就知道此人極不靠譜,再細想“和樂琦”這名字,他那存放不相干信息的記憶之匣打開了,腦子里飄出一堆血漿、器官、怪物和大胸女的畫面。他當然知道“琦哥兒”,出名的爛片導演,專門拍各種血腥恐怖軟色情等有胸無腦片;片子據(jù)說票房挺好的,但成天路一部都沒興趣看。 他暗覺不妥,唐為欽卻率先說了出來:“他來干嘛的?” 海叔慈愛地摸了摸琦哥兒的絨線帽,“當然是幫我們拍片!有了他,我們不怕收不回成本,投多少錢都行。” 成天路和唐為欽大驚失色。 投資人會塞人進來,成天路早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到他要塞的是一個導演!導演是一部片子的主帥,主帥是個初次見面就用磷來捉弄人的怪胎,能拍出什么正經(jīng)玩意兒。 遇到原則上的事,他向來是不易妥協(xié)的,他調(diào)整出職業(yè)笑臉,用老江湖的手段道:“琦哥兒的名頭我們都聽過,他能來幫忙,當然好。我們做電影沒經(jīng)驗,觀眾和影院的偏好都是兩眼一抹黑,唐導這些年做的文藝片,跟觀眾是距離遠些。商業(yè)上的考量,還請琦哥兒給唐導多提點意見?!?/br> 他知道不能一下拒了海叔,傷了他的面子。這話明捧著琦哥兒,中心思想還是唐為欽才是正宮,琦哥兒在旁邊逼逼兩句沒問題,別想搶了人飯碗。 誰知道唐為欽冷冷接話:“我拍片有合作好幾年的班底,大家知根知底,想法一致,外面人進來恐怕不太合適。各位多擔待,有意見的話,等拍完了跟營銷宣傳說吧!” 成天路想一腳把他踹出去。只見唐為欽巍然不動地坐著,渾身散發(fā)著不可妥協(xié)的氣息,甭指望他能自己給自己周旋。出于愛才之心,成天路只好設法把話圓回來:“好導演都把作品當孩子,大家都能理解。導演有導演的個性,這新聞事件就是一社會悲劇,不是很符合琦哥兒的風格。唐導說得對,票房問題應該找營銷宣傳去解決,不該干涉創(chuàng)作。” 海叔也是個老江湖,聽成天路話里維護著唐為欽,眉毛輕輕一挑:“嗯,導演有導演的個性,他們倆一塊兒拍的話,虎頭裝在北極熊上,啥也不是。這樣吧,這位唐導,你可以走了!” 此話一出,唐為欽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成天路非常難堪,沒想到海叔看著溫文爾雅,行事那么辣手,沒兩句就要趕人走。 他依然決定維護唐為欽,強硬道:“等等。在座各位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這事件,我不針對任何人,就從事件本身來說,唐為欽是更合適的人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