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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 李茹不說話了,她的脖子一寸寸的動起來,最后落到了旁邊的霍連山的身上,癡癡地看著他。 霍連山跟楚應(yīng)汶長得真像啊。 特別是側(cè)臉,倆人的下頜弧線和丹鳳眼幾乎一模一樣,特別是眼尾的一顆小痣。 當(dāng)初李茹也是看到了屏幕上的那一顆小痣,才會發(fā)瘋了一樣去電視臺的。 只是現(xiàn)在的霍連山和二十年前的楚應(yīng)汶到底還是不同的,霍連山沉穩(wěn)靜默,多數(shù)時候都是保持沉默,楚應(yīng)汶雖然也不愛與人說話,但楚應(yīng)汶是高傲自負(fù),誰都看不上眼。 “楚應(yīng)汶呢?!蓖蝗婚g,坐在那邊的霍連山突然冷不丁開口問:“這十幾年,你從沒找過他?” 李茹抿唇。 她哪敢找? “我知道了。”片刻后,霍連山聲線低沉的開口:“以后我會為你養(yǎng)老送終?!?/br> 頓了頓,霍連山又說:“我有一個爺爺,自小養(yǎng)我一起長大,過段時間,你也可以見見他?!?/br> 李茹覺得有些高興,局促的互相搓了搓手,她沒有意識到霍連山突然提起爺爺是對她的認(rèn)可,她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剛才霍連山說的“楚應(yīng)汶”的身上。 “我聽劉姐說,你見過他。” 李茹提起楚應(yīng)汶的時候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排斥,潛意識里就不想承認(rèn)這個人的存在。 她被這個男人拋棄過,所以永遠(yuǎn)恨著他,卻又知道自己是自找的,所以連恨意都顯得十分屈辱,但又不得不提。 “嗯?!被暨B山從不會和別人講謊話,哪怕這人是李茹,她怎么問,霍連山就怎么回。 “吃過一頓飯。”霍連山這樣說。 “他還說什么了嗎?”李茹問。 霍連山沉默了幾秒,李茹卻已經(jīng)自顧自的接下去了:“你是他兒子,你們有血緣的,當(dāng)年就算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也是無辜的,他應(yīng)該對你好點的,我聽劉姐說,他有想給你一些什么資源?我聽不太懂,反正他給的一定是好東西,你都好好拿著。” 霍連山眉頭蹙起來,偏臉看向瓷磚,片刻后才答:“不需要?!?/br> “怎么能不要!”李茹的嗓門兒一下子飚起來了,她的爆發(fā)來的十分突然,像是突然爆出火花的老機(jī)器,帶著幾分驚悚,一下子炸起來:“這都是你應(yīng)得的,你怎么能不要!” 霍連山“蹭”的一下站起身來了。 李茹剩下的話一下子就被堵死在了嗓子眼兒里,她望著霍連山的臉,像是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自己不該這樣喊,又趕忙壓低了語調(diào),說:“我和他都是上一輩的事兒,不管怎么樣,那都是我倆的糾葛,和你們年輕人沒有關(guān)系,連山,我恨他,但我不希望你恨他,好東西不要白不要的,他虧欠你,你拿點——” “我去轉(zhuǎn)一圈。”霍連山腳步不停的出了客廳,一路直接出了公寓的門。 公寓門外就是電梯,再走幾步就是樓梯間,樓梯間外還有個垃圾桶,霍連山拉開樓梯間的門,門板發(fā)出了一聲沉悶的響聲,整個樓梯間都有回音,樓梯間的燈亮起來,照亮了帶著灰塵的走廊。 他關(guān)上門,僵直脊背在原地站著。 燈光亮了大概八秒鐘左右,又暗下去。 彼時窗外一片昏暗,天色暗沉,連星光都看不見,唯一的光源消失之后,整個樓梯間里也跟著陷入了一片黑暗,連自己都看不到了。 這樣的黑暗讓霍連山安心,好像他只有在這種地方才能得到片刻的寧靜,他壓在心底里的情緒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悄然露出來些。 霍連山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他的煙是這兩天才重新?lián)炱饋淼?,熟悉的煙霧重新卷入肺部,帶來一陣舒緩神經(jīng)的麻痹感,霍連山站在空無一人的樓梯間里,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手機(jī)就是在這個時候又震動起來的。 他隨手掏出來一看,是蔣洛。 蔣洛每天都有一大堆話要說,不管你回不回,他都要吧啦吧啦的說上許久,霍連山一點開,就看見屏幕上面是蔣洛呲著牙笑嘻嘻的照片,和他錯字連篇的話。 “我們出來許愿啦,我許了山哥必火,他們倆不知道許了什么,我問溫離,溫離不肯告訴我?!?/br> 他們,倆。 霍連山拿煙的手一頓,手指向上一劃,就劃出了一張楚青雀的照片。 蔣洛拍照一向是直男死亡視角,溫離那么好看的臉都經(jīng)常被他拍的奇丑無比,楚青雀這張照應(yīng)該是他的人生巔峰。 照片背景是燦爛的璀璨煙火,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唯獨楚青雀的臉抓拍的分外清晰,他手指里夾著一個正在閃爍著的仙女棒,流光迸濺,他的臉有些發(fā)紅,漂亮的眼睫毛向下卷著,不知道在許什么愿望,臉上的表情十分虔誠。 霍連山失神似得盯著照片看。 既然不喜歡我,既然明知道被我誤會,為什么還要出現(xiàn)? 從前天到現(xiàn)在,滿打滿算,一天一夜的時間,霍連山卻像是走遍了一整個春秋四季。 他最開始是恨的,是怨的,壓在他肚子里的負(fù)面情緒像是一條長江水一樣長,沿著他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一樣沖。 他以為自己會恨許久,久到以后見了面,他都不會認(rèn)楚青雀,可是現(xiàn)在不過是一天一夜而已,他又覺得他四肢百骸的恨已經(jīng)被蒸發(fā)了,剩下的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處,覆在他的骨骼上,纏在他的經(jīng)脈上,他呼吸一次,那些痛就狠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