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

    陳陌在醫(yī)院里醒過來已經(jīng)是四個小時之后的事情了。

    睜眼看到了圍在床邊的邢楷和隊友們，所有人都無言地站在那里，視線全部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醒了？”邢楷還是往常一樣平淡的語氣，聽不出他此時的情緒，雖然他現(xiàn)在有一堆話要問。

    陳陌還是很暈，沒說話，點了點頭。

    “醒了就把她帶回警局去?！?/br>
    “隊長，她這才剛醒，要不要再讓她休息一會”

    “休息剛才那個女孩怎么說的？”

    郝幸運最怕邢楷這種表情和語氣，他小聲地在陳陌面前復(fù)述，邊說邊觀察邢楷的臉色：“她說……她說昨天晚上，有人瘋狂敲她家的門，她爸爸突然就讓她去屋子里躲起來，還告訴她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來，然后……”

    “停什么繼續(xù)說，讓陳陌好好聽聽?！?/br>
    “然后她就看到陳陌……陳陌把她爸爸打暈，拿了一大堆刀具斧頭，又砍又剁……又又鋸又砸把把她爸活活給砍死了。拎……拎著人頭……隊長我覺得這孩子她肯定是在撒謊，陳陌是警察，不是屠夫?！焙滦疫\前半句話說得磕磕絆絆，后半句話說得倒是信誓旦旦理直氣壯，還故意提高聲音，生怕邢楷聽不到似的。

    “銬走。”邢楷就扔下這么一句話，轉(zhuǎn)身離開了病房。

    顧念恩林立大眼瞪小眼，互相使眼色，誰也不去銬陳陌，謝冰坐在床沿看著陳陌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開口了：“法醫(yī)在游泳池一般的現(xiàn)場，像摸魚撈蝦一樣在血水里東拼西湊地尋找著尸體的殘塊，勉勉強強也只能找到一些殘渣，連塊像樣的尸體都拼不出來，死者幾乎被碎成了rou末，連頭都被煮了一夜，陳陌，你可別我們說這是你干的，說了我們也不會信，你就實話實說，告訴我們，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哪里？”

    謝冰問出了大家都想問出的話，昨天下班前還好好的人，怎么一夜之間就躺在觸目驚心的殺人現(xiàn)場了呢？

    然而陳陌像被抽走魂一樣，目光渙散，低著頭一句話不說，放棄了辯解的機會，主動伸出了雙手。

    審訊室第一次這么安靜，邢楷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坐在椅子上直視著陳陌半天沒問一句話，陳陌眼睛盯著手上的手銬，全程頭都沒抬一下。

    “我們查了死者小區(qū)的監(jiān)控，昨天晚上十點左右，你從出租車上下來之后飛奔到樓上，一夜沒有離開，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兇器上面有你的指紋，唯一的目擊證人還指認了你，說人就是你殺的，現(xiàn)在這是什么情況，你不解釋一下嗎？”邢楷率先開口，打破了兩人長達半個小時的沉默。

    陳陌確實沒有打算解釋一下，證據(jù)簡直完美，每一項都能將她殺人分尸的罪名坐實，邢楷表面上看起來冷靜，其實心里隱隱透著不安，他最擔(dān)心的事情出現(xiàn)了——當(dāng)所有人都在為陳陌的無罪找證據(jù)的時候，她自己放棄了。

    邢楷沒有再問下去，不會說就是不會說。

    辦公室外，所有人都忙著安撫驚嚇過度的王玲玲，女孩好不容易穩(wěn)定下來的情緒，在剛才辨認過陳陌之后，再次變得極不穩(wěn)定。

    陸銘拉著臉擰著眉，眼神冷若冰霜，擺出一副要給女孩二次驚嚇的架勢一再向女孩確認：“你真的沒有認錯人？你真的看到她殺人了？小孩子撒謊可不太好?！?/br>
    女孩眼神躲躲閃閃，窩在謝冰的懷里沒有回答。

    謝冰輕拍女孩的背部安撫著女孩：“副隊長，要不過幾天再問？她一直在發(fā)抖，親眼目睹了殺人的全過程，肯定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說不定過幾天她就能慢慢回憶起來了?！?/br>
    “過幾天？她要是一直想不出來怎么辦？陳陌能等嗎？我們能等嗎？現(xiàn)在鐵證如山，上面一直壓著讓我們盡快結(jié)案，我們隊員出了這種事情，你知不知道邢楷他頂著多大的壓力？”說完陸銘又把視線固定在王玲玲身上：“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兇手到底長什么樣子？說話！”

    女孩身體一頓，扭過頭看了陸銘一眼，剛止住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大哭著說：“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你們到底還要我說什么她就是壞人，我爸爸就是她殺的，我就是看到了，我再說多少遍都一樣！你們警察就會嚇人，我要回學(xué)校，我不要在這待著了。”

    “你說你親眼目睹了她殺人的過程，怎么殺的那你給我描述一下細節(jié)怎么殺的？是先殺人再分尸還是直接活著把人給砍死了？”

    王玲玲被陸銘咄咄逼人的氣勢嚇得哭的更厲害，整個辦公室里都回蕩著她呼天號地的哭聲，陸銘卻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別以為你十二歲哭一哭在我們這就能把事情糊弄過去，這是惡性殺人案，不是你們小孩子玩的過家家游戲，我們沒你想象的那么好應(yīng)付，我也希望你能認識到這次事件的嚴重性，把你知道的如實地告訴我們。”

    邢楷從審訊室出來，把陸銘從女孩身邊拉走了：“夠了，先送她回去。”

    “她肯定知道什么，我不能任由她憑空污蔑陳陌。”

    邢楷若有所思：“問不出來的，先送她回去，你親自送，既然她們一個兩個都不肯說，那只有我們自己查了，我再去現(xiàn)場一趟，你去她學(xué)校查一下?！?/br>
    邢楷的話讓陸銘冷靜了下來，但他對王玲玲的懷疑絲毫沒有打消，送她去學(xué)校的路上兩人誰也沒說話，都在不經(jīng)意地觀察彼此，哪怕是臉上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