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覺得你在一本里？”

    如意齋一笑：“怎么，你覺得我瘋了？該送去療養(yǎng)院？還是該送去戰(zhàn)爭營地？”

    “沒有?！蔽蛐褖m說，“戰(zhàn)爭營地的人其實也不算瘋子……他們只是和外面的人不太一樣。”

    如意齋的表情又舒展了：“你撒謊。”

    謊言是卑劣的，毫無益處的，可是悟醒塵隱隱感覺如意齋好像喜歡聽他說謊。悟醒塵撓了撓鼻尖，說：“那我豈不是也是里的人？”

    如意齋點頭，道：“這個的作者呢，以為自己創(chuàng)造了我們，就能隨她高興地把我們拉到讀者面前，她要讓我們演什么我們就得演什么，但是她沒想到，我會罷工，我不干了……”

    “你為什么不想干了？罷工是……”悟醒塵正有疑問，天上掉下來兩個字，落在他碟子里的rou醬千層面上，他用叉子戳了戳這兩個字，如意齋說：“你吃下去就懂了?！?/br>
    悟醒塵不相信，如意齋說：“這里是我們的世界，我們說了算，在外頭，你要學(xué)這個字怎么畫，你還要通過一些事件才能掌握這個詞，但是在這里，我說你吃下去就懂了，你吃下去就懂了。”

    悟醒塵叉起軟趴趴的“罷工”，咬了一口。他有些懂了。他把這兩個字吃下肚子。他懂得罷工的意思了。如意齋抬了抬下巴，問他：“怎么樣？”

    悟醒塵說：“你是這里的主宰？”

    “你好像很多問題嘛?！?/br>
    “我好奇……”悟醒塵說。

    如意齋笑了，打了個響指，他和悟醒塵忽而坐在了一個巴洛克式的陽臺上，外頭是連綿起伏的山巒，茂密的森林。如意齋美滋滋地站在陽臺上吹風(fēng)，悟醒塵從沒見他這么開心，他問道：“那你是不是不會離開這里了？”

    如意齋轉(zhuǎn)身看悟醒塵，說：“你在這里，也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br>
    “什么意思？”

    忽而，悟醒塵和如意齋來到了地球博物館，面前是一個陳列著一把放大鏡的展臺。如意齋笑彎了眼睛，手背在身后，走開了。他們來到了游輪上，這艘游輪已經(jīng)撞上冰山，悟醒塵還沒能從博物館場景里回過神來，只是下意識地護住盤子里的龍蝦rou沙拉，和如意齋沿著傾斜的甲板往上走。悟醒塵說：“我也是這里的主宰嗎？這是哪個神話世界？可以有兩個主神？”

    如意齋哈哈大笑，這會兒他們來到了一座天橋底下，到處都是鏡子，悟醒塵瞥見鏡子里吃相邋遢的自己，低下頭，不吃盤子里的鹵rou飯了。他們飛上了云端，天邊一道彩虹，彩虹上掛下來一簾瀑布，悟醒塵接了些水洗了洗臉和手，從云端拿出一杯甜酒，喝了一口，說道：“我在紐約看到好多數(shù)字雨，從天上落下來。”

    他們躺在一片芳草地上了，云朵遠在無法觸及到的高處。如意齋打了個哈欠，不無輕蔑地說：“我們現(xiàn)在能不討論那本無聊的嗎？”

    他還道：“反正讀者根本不在乎它的內(nèi)容，他們只在乎我們兩個發(fā)生了些什么，我們干了些什么事兒，我們是不是要干一干?！?/br>
    悟醒塵撓撓鼻尖：“干這個詞真是博大精深?！?/br>
    他說：“也不能一概而論吧？”

    如意齋趴在了一片云上，抽煙，往地上看。他們坐在一坐假山邊，仰起頭往天上看，風(fēng)和日麗。悟醒塵吃著牛油蝴蝶酥，喝著碧螺春，說：“你是怎么進來這里的呢？也是從莫高窟進來的嗎？”

    如意齋說：“我把衣服脫了下來掛在樹上，鉆了進來。”

    “那你豈不是隨時隨地都可以來這里？”

    “對啊，讓我很煩了我就進來。”

    “很多人找過你，在巴黎的時候有人告訴我的，還有圓滿，還有0000……”悟醒塵說，“我知道了不少你的事?！?/br>
    如意齋掏掏耳朵，又厭煩了，可悟醒塵不管他厭不厭煩，想不想聽，他還要說下去，他要問他，告訴他：“在戰(zhàn)爭營地的時候，我遇到的是真的你嗎？你知道我殺了人嗎，我害死了677……“

    如意齋雖然一臉不甘愿，但還坐在悟醒塵邊上。他們坐著飛毯飛過哭墻，飛到了柏林墻上，如意齋說：“當(dāng)然是真的我，我當(dāng)然知道你殺了人，悟醒塵，那是你的必經(jīng)之路。”

    “必經(jīng)之路？”

    悟醒塵掛在珠峰的一塊峭壁上，搖搖晃晃地問道：“什么意思？”

    如意齋把他拉到平地上，他們在熱鬧的京杭大運河上穿梭：“你是這部的主角之一，你的任務(wù)是通過各種冒險奇遇呈現(xiàn)出個體性格的變化，反映人物成長曲線。”

    “我聽不懂了?！?/br>
    “總之就是你必須得經(jīng)歷這些，戰(zhàn)爭營地，殺人，你必須得變成擁有一只機械手，一半機械腦，人不人，機械不機械，混沌模糊，你自己都理解不了的一個人物?！?/br>
    “那尋找你呢？”

    如意齋經(jīng)過了一棵李子樹，摘下一顆李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扔給悟醒塵：“當(dāng)然也是你必須經(jīng)歷的事情。“

    “可是我是自發(fā)地想要找你啊，沒有人逼迫我啊?！?/br>
    “你為什么想要找我？”如意齋問道。

    “因為我不想失去你，而且我感覺很迷茫，發(fā)生了太多事情，我不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么了，我的生命似乎失去了意義?！蔽蛐褖m說著，潛入了海底。他和如意齋邊往外吐水泡泡，邊說話。

    “這是這個作者的慣用伎倆了，創(chuàng)造出一個迷茫的角色，好掩蓋她迷茫的寫作困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