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霖微微一怔，突然松開了挾持著她的手，沈畫棠抵在他后頸的手也一松。尉遲霖一言不發(fā)地下了榻，走了兩步又過頭看了她一眼：“你等著，等我有資格了，就回來找你?！?/br>
    沈畫棠一眨都不敢眨地看著他走出了房門，好久好久都沒有動，也不知過了多大會，她渾身才驟然攤軟到墻角，手中的東西也跟著掉落在了榻上，只見那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點翠鑲紅寶石簪，根本不是什么削鐵如泥的匕首。

    ...

    松濤映月，烏云點輝，尉遲霖牽過駿馬，卻在即將上馬時身子一頓，遙遙回首朝后看去，他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極長。幾點流螢飛過他面前，竟將他深峻的眉目勾出幾絲繾綣漣漪來。

    下屬瞧見這一幕，不由得上前催促道：“世子，不可再耽擱了，如今京城內(nèi)已經(jīng)不安全了?！?/br>
    尉遲霖在黑暗的掩映下苦笑著彎彎唇角，待看向下屬時卻又恢復(fù)了滿目深幽：“告訴羅家，若敢動景王妃一下，我這便把他們與我勾結(jié)的事說出去，讓他們身敗名裂，再也做不成那王權(quán)富貴的美夢?！?/br>
    下屬微微有些驚訝：“世子不是真對景王妃動心了吧...”

    “不該問的就別問。”尉遲霖冷冷地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

    下屬忍了一下，終是沒有忍住道：“世子，據(jù)那邊傳來的消息，前面的戰(zhàn)況并不容樂觀。依屬下看來，咱們就應(yīng)該將景王妃擄走當(dāng)人質(zhì)，如若您不愿意，將景王的兩個孩子擄走也未嘗不可...”

    “住嘴！”尉遲霖冷冷地罵道，“要打就堂堂正正地打，使這些陰謀詭計，你是想想讓我西桑在大齊面前沒臉么？”

    下屬慌忙跪下道：“屬下不敢！”

    “將我的話給羅家?guī)У搅耍?..她有任何差池，本世子拿你是問！還有，羅家心思不純，先不要告訴他們大齊皇帝已經(jīng)知曉我們合作的事，本世子倒要看看，羅家還有什么后招?！?/br>
    下屬慌忙應(yīng)了，尉遲霖便揚起馬鞭策馬離去，一路月色軟軟地溶在他的馬蹄之下，深巷里不知傳來了哪家酒坊的濃郁酒香，沾染浸透了芬芳清沁的夜色。

    第二日，沈畫棠就將唐云飛喚來吩咐他嚴(yán)查府里的人手。王府的守衛(wèi)雖稱不上無懈可擊，但也絕不會任由外人來去自如，尉遲霖昨日來的這么容易，定是府內(nèi)出了內(nèi)賊。

    唐云飛聽了昨晚的事也很是心驚膽戰(zhàn)，秋水自和唐云飛成婚后，晚上就不在沈畫棠這里守著了，今日聽了這個事頓時悔得捶胸頓足，發(fā)誓以后一定好好守在沈畫棠跟前。

    沈畫棠只笑笑也沒戳破她，秋水晚上睡得一般都很死，雷打不動的那種，若是由她守在自己跟前，估計用不上迷藥她都能一覺太平。還有因為阿黃見了陳嘉琰總是不友好，沈畫棠將它牽到別院去了，經(jīng)過了這件事又把它牽了回來，關(guān)鍵時候，這人還不如狗靠得住。

    唐云飛也自責(zé)不已，畢竟王爺將王妃的安全全權(quán)交給了他卻險些釀成大錯，不過最大的原因是秋水已經(jīng)揪著他的耳朵罵了好幾天了，他使計對府里的人手一一排查，終于揪出了幾個人的小尾巴。他沒有手軟，當(dāng)即在眾人面前狠狠收拾了他們，以震懾其他暗懷異心的人。

    幾日后，皇上卻突然派人來傳旨，要沈畫棠帶著兩個孩子進(jìn)宮，傳旨的宮人說，這段時間京城恐怕大亂，圣上思來想去還是讓景王妃進(jìn)宮去比較安全。沈畫棠經(jīng)過那夜的事情也是存了恐懼，雖然唐云飛這段時間清點了王府，但恐怕難以斬草除根，如此看來皇宮當(dāng)然更安全一些。當(dāng)即她便收拾了帶著兩個孩子去了皇宮，妙語和秋水自然也跟了去。唐云飛卻不方便跟去，只好留在了王府繼續(xù)整頓王府防衛(wèi)。

    沈畫棠進(jìn)了宮，楊妤念就已在鳳儀殿給他們安排好了住處，楊妤念算是沈畫棠的娘家表姐，也說不上是外人。再說鳳儀宮的守衛(wèi)在皇宮里自然也算得上一等的，住在這里也更安全些。溪姐兒如今已經(jīng)兩歲多了，眉目之間和沈畫棠生得很像，還很是懂事機(jī)靈。昀哥兒還小，楊妤念特意安排了很多妥當(dāng)?shù)娜耸终疹欔栏鐑骸?/br>
    溪姐兒掂起小腳似懂非懂地瞧著新小木床里的弟弟，小心翼翼地伸出小胖手去摸弟弟白白嫩嫩的臉蛋。沈畫棠好笑地將溪姐兒抱起來，就在這時聽到一聲通傳聲，就見皇上屏退宮人，獨自走了進(jìn)來。

    楊妤念忙對皇上行禮，沈畫棠也慌忙要放下溪姐兒行禮，皇上卻伸手?jǐn)r住了她：“不必了，朕好久未見溪姐兒了，正巧趁著這個機(jī)會來瞧瞧?！?/br>
    沈畫棠將溪姐兒遞給皇上，皇上原本嚴(yán)肅的眉眼看見溪姐兒全都舒展了開來，溪姐兒也很嘴甜地叫道：“皇伯伯！”

    楊妤念不由得在一旁酸道：“陛下見了溪姐兒可比見了自己的兒女還親呢，這思齊的孩子就是不一樣?！?/br>
    皇上心情好也不與她計較：“你看這溪姐兒長得多像思齊小時候。”

    沈畫棠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溪姐兒明明長得像她好吧！

    皇突然想起了正事，卻依舊抱著溪姐兒沒松開：“這段時間京城里恐怕不安全，你就先住在宮里吧，羅家...恐怕要按捺不住了?！?/br>
    “那...皇兄有把握根除羅家嗎？”本來不該問的，但沈畫棠還是擔(dān)心自己的小命問出了口。

    皇上皺起了眉：“恐怕有些麻煩，朕沒想到羅家的手竟然伸的那么遠(yuǎn)，還有朕已經(jīng)命人將宣王看管起來了，只是遠(yuǎn)在梨州的湘王恐怕已在羅家的幫助下跑了！”

    沈畫棠微微有些驚訝：“宣王？他不是一直身子很差需要藥材吊命嗎，難道他也參與了這些事？”

    “朕坐在這皇位上做了這么些年，得出的唯一一個道理，就是不能小瞧這皇室里的任何一個人。湘王是宣王一母同胞的親弟，湘王既存異心，難保宣王這些年沒朝他通風(fēng)報信。宣王身子一直不好，連宮宴都未參加過，是最難讓人起疑心的?！?/br>
    “陛下這些年待宣王不薄，”楊妤念忍不住說道，“每當(dāng)宮里進(jìn)獻(xiàn)了好的藥材，陛下都想著給宣王送去，沒想到到頭來居然這么令人寒心。”

    “在宣王眼中，朕待他再好，恐怕也比不上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若不是這次容家大爺托畫棠給朕送信，恐怕朕也不會知曉宣王的心思。”皇上輕輕拍著溪姐兒說，“這羅家就是瞅準(zhǔn)了機(jī)會，和西桑勾結(jié)意欲謀反。”

    楊妤念也露出了憂愁的神色：“可京師大營那邊...”

    “當(dāng)初思齊出征，朕要他帶走了三大營一半的兵力，當(dāng)初正是因為這玄甲營里全是羅家的人，朕才沒敢叫思齊帶他們?nèi)ィ滤麄冊趹?zhàn)場上給思齊使絆子?？扇缃?，倒成了朕自個的危難了?！被噬峡嘈χf。

    楊妤念見氣氛緊張，立馬開玩笑說：“若是重來一遍，陛下不還是會這么做，羅家當(dāng)年可是開朝第一大功臣，玄甲營就是羅家先祖一力創(chuàng)建起來，先帝雖也有意整治卻始終未能撼動其根基，陛下這些年旁敲側(cè)打已經(jīng)削弱了羅家很多了。”

    “沒錯，若是重來一次，朕依舊會這樣做，那戰(zhàn)場出不得一點差池，西桑來勢洶洶，朕不會因為擔(dān)心自個的安危，就將思齊推入險境當(dāng)中。如今羅家確實沒法和之前比了，但依舊是撼動這京城舉足輕重的力量，要不也不會有這個膽子謀反了。其實朕早就料到有這么一天了，羅家野心大，朕又不能坐任他這么發(fā)展下去，早晚有一日他會跟朕鬧個魚死網(wǎng)破的?！?/br>
    第88章 .危局

    沈畫棠不由得在心里唏噓, 看來皇上對陳嘉琰是真的不錯，寧可自己陷入險境也要保證陳嘉琰的安全，那皇上之前這么討厭自己, 自己就寬宏大量地原諒他吧！畢竟也是自己搶了他最心愛的弟弟不是。

    “陛下也別太愁了, 這事情總歸是可以解決的?！睏铈ツ畈挥傻冒参空f。

    “只是恐怕羅家已經(jīng)知曉了我們知道他和西桑勾結(jié)的意圖, 這樣會不會催使他們提前采取行動呢？”沈畫棠問道。

    “其實朕早就察覺這事了, ”皇上冷哼一聲道, “自從思齊走后，羅家在朝堂上越來越猖狂。羅家結(jié)黨營私, 根深葉茂，許多地方官員都為他們所收買，朕知曉今日困局卻也無可奈何。其實朕也在等待一個時機(jī), 等羅家真的忍不住了好一舉將他們拿下?！?/br>
    “這羅家果真如此厲害啊, 皇兄這些年通過提攜成國公府和皇后娘娘的娘家睿國公府，已經(jīng)很是打壓羅家了。妾身覺得羅家想要起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鄙虍嬏恼f。

    “這倒是沒錯，但即使如此，羅家的氣焰還是一直未消，其實朕最忌諱的就是羅家根基太深，畢竟大齊才歷經(jīng)三朝而已，各方勢力還和羅家藕斷絲連的。老國公雖然忠肝義膽，可是他的后人卻漸漸有了不臣之心?！被噬蠂@了口氣說道, “當(dāng)初先帝有一位太妃就出自羅家, 羅家強(qiáng)硬地要求那位羅太妃做皇后, 幸而先帝態(tài)度堅持當(dāng)先立了母后為皇后，才沒叫羅家得逞。那位羅太妃倒是生下了一位公主，只是早早地夭折了，羅太妃也沒過多久便逝世。羅家還想塞人進(jìn)宮，只是被先帝阻攔住了。”

    “妾身也聽過這件事，當(dāng)初父王和母妃喜結(jié)連理，先帝又有意提攜成國公府，這才讓康國公府消停?！鄙虍嬏恼f道。

    “是啊，陛下現(xiàn)在雖也有意提攜臣妾的楊家，可楊家都是文官出身，畢竟還是不能和羅家這種武將世家抗衡的。康國公做著工部尚書，二老爺掌管著玄甲營，三老爺雖是個不中用的，但他家的姑爺也個個不容小覷?！睏铈ツ钫f道。

    “所以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若羅家起事，我們該如何解京城之困?！毕銉涸诨噬蠎牙锼耍噬陷p手輕腳地將她放在了小床里，“現(xiàn)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差人帶著兵佩去離京城最近的東安都司領(lǐng)兵前來，但朕擔(dān)心貿(mào)然抽了兵力會給異族可乘之機(jī)。而且雖容家大爺雖將名單給了朕，但羅家勢力絕不止這些，朕信得過的將領(lǐng)如今都去了靖州，現(xiàn)在羅家將朝堂攪渾，朕也不知究竟該信誰了。”

    “不如皇兄派妾身二弟前去?！鄙虍嬏耐蝗惶嶙h道，“二弟雖然看起來玩心重，其實近些年性子已經(jīng)收斂了許多，已經(jīng)很是成熟穩(wěn)重了。他是皇兄的親堂弟，總比其他人來的好。而且眾人皆知永安王是個斗雞走狗的紈绔，若是由他奔走探查各方勢力，定不會有人懷疑的?！?/br>
    “陳嘉澤？可他有北胡的血脈，若是懷有異心了怎么辦？”皇上皺皺眉說。

    “皇兄放心，二弟是個曉得輕重的人，妾身對他的人品還是很信得過的，皇兄不要因了太妃就對他有偏見。而且正因為二弟的身份，才更不會有人相信皇兄會重用他。”沈畫棠說道。

    “思齊先前就總是跟我說陳嘉澤可堪信任，可朕心中始終存有偏見，如今這情勢，卻也是容不得多想了?！被噬峡嘈φf，“你說的對，他總歸是朕的血親，還是比其他人更讓人覺得心安些?！?/br>
    “臣妾也瞧著那孩子這些年穩(wěn)重了不少，雖說他母妃胡鬧了些，但他們二兄妹還是曉得輕重的，那婉怡雖說人糊涂了些，可臣妾那日對她說和親的事，她也沒有像她母妃那般哭鬧不休，反倒說她也覺得京城太悶了些?！睏铈ツ钜舱f道，“這些年莫說陛下了，就是臣妾也對那孩子有偏見，如今一想倒是我們不對了。”

    “還不是那北胡公主太胡鬧！”皇上氣惱道，“你瞧瞧她上次，這畫棠懷著身子就領(lǐng)著不明不白的女人上門，真是蠢到家了！她這個樣子不擺明了耽誤兒子的前程嗎！”

    皇上這么關(guān)心讓沈畫棠很不適，她撓撓腦袋尬笑道：“皇兄，都過去了，就別再提了?！?/br>
    “若是沒有這樣一個胡鬧的母妃，朕也不至于這么些年冷著他了。對了，陳嘉澤的字是什么來著？”皇上略有些尷尬地問。

    “樂康。”沈畫棠笑著說。

    “咳咳，朕和他還是太過生疏了些...之前他也跟朕討要過差事，只是他身份太高，太低的差事又不適合他，一時便耽擱了下來。朕怕他心里還有個疙瘩?！?/br>
    “這可是陛下的緣故了，誰叫您只關(guān)心思齊，不理這個二堂弟了呢?！睏铈ツ钣执蛉ふf。

    沈畫棠發(fā)現(xiàn)楊妤念和皇上的關(guān)系最近改變了不少，似乎更像平常夫妻般融洽愉悅，瞧見這場景她心里也很為楊妤念高興。她看得出來，楊妤念雖然表面端莊大體，實際上也是深愛著皇上的，若能多些平常夫妻的樂趣，楊妤念心里一定會很高興。

    皇上果然微微紅了臉，沈畫棠發(fā)現(xiàn)皇上不生氣的樣子還挺帥，雖然和她家嘉琰是沒法子比的。她輕輕一笑不忍看皇上窘境道：“皇兄莫要擔(dān)心，讓妾身去跟二弟說就行了，二弟還是很聽妾身話的。”

    皇上卻有些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沈畫棠一怔：“怎么了？”

    皇上又咳了兩聲，避開她的目光說：“由你去自然再好不過了。只是朕突然記起來思齊離京時有意無意地暗示過朕，陳嘉澤年齡大了該單獨僻府了，只是朕一時給忘了，后來太妃做出那種蠢事才想起來?！?/br>
    沈畫棠明白過來，臉迅速紅了起來：“大抵是思齊也很cao心二弟的終身大事吧。”

    皇上表面上順著她點點頭，思齊什么心思他能不知道？不過就是那陳嘉澤和沈畫棠多說過幾句話他不樂意了，以前真是沒看出來，他這個人竟這般能吃醋。

    “皇兄皇嫂也知曉太妃的性子，沒輕沒重，也正是她嬌慣的才讓二弟以前紈绔了些。后來妾身與二弟投緣，他有什么疑惑便愿意多與妾身說說，所以妾身對他的人品也很是了解?！鄙虍嬏穆月杂行┚狡鹊卣f道。

    “那好，你與他好好說一說，若是他能立下大功，朕以后也好重用他。但從各地抽兵力也只是有備無患，不能被別人瞧了出來。即使大齊內(nèi)亂也不絕能亂傳，若是消息傳出去只會給外族可乘之機(jī)，而且大齊內(nèi)部的有心人也不在少數(shù)?！被噬陷p輕皺起眉說，“朕派陳嘉澤去離京城毗連的東安，一是探訪，二是調(diào)兵，因為朕不能確定東安是否為羅家所滲透。但東安的都指揮使是朕和思齊親手提攜的，值得倚重。只要陳嘉澤和他商議好，就一切好說。事不宜遲，午后就將陳嘉澤傳召過來，朕好生吩咐他一番?！?/br>
    楊妤念突然開口道：“僅僅東安一地的府兵恐怕不夠吧，不如陛下將長廣和平?jīng)龅谋逡参薪o可堪信重之人...”

    “長廣平?jīng)龅谋逡呀?jīng)不在朕這里了，”皇上打斷楊妤念說，“朕一并給了思齊?！?/br>
    沈畫棠一驚，和楊妤念互相對望了一眼。

    “若...朕真的遭遇不測，大齊不能落入羅家手里?！被噬纤瓶闯隽怂齻兊囊苫?，笑笑開口說，“思齊手里有神辯營和白馬營的兵力，若再以長廣平?jīng)鲋鴩ゾ┏?，羅家定會招架不住?！?/br>
    “陛下不要說傻話，”楊妤念忍不住開口道，“臣妾定當(dāng)拼盡全力護(hù)住陛下的?！?/br>
    “朕是君王，又豈能靠你來護(hù)，”皇上微微一笑說，“你們放心，不管到時情境如何，朕定當(dāng)保全你們平安無虞?！?/br>
    自從上次和皇上交談過一番后，沈畫棠心里也很不安穩(wěn)，但她心思都吊在兩個孩子身上，便也沒有多少時間用來多愁善感。陳嘉琰不在家，時機(jī)又特殊，昀哥兒連滿月宴都沒辦。沈畫棠將兩個多月大的昀哥兒抱在懷里，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兒子了，自打昀哥兒出生后就接連著這一攤子事，可比不得溪姐兒那時候安閑。

    昀哥兒雖然還小，但比溪姐兒小時候乖巧聽話多了，整日躺在小床里不哭也不鬧，只是十分貪戀母親身上的氣味。每當(dāng)沈畫棠抱他時他團(tuán)團(tuán)的小臉?biāo)坪醵佳狭诵σ?，沈畫棠總疑心自己看錯了，小孩子怎么可能懂得怎么笑？

    而溪姐兒卻受不得殿里的悶，整日叫嘉平長公主帶她出去玩兒。嘉平是楊妤念的長女，今年已經(jīng)九歲了，平日里倒是和皇后一般端淑，只是在溪姐兒這兒卻顯露出了小女孩的本性，每日帶著溪姐兒嘻嘻鬧鬧滿皇宮玩。

    沈畫棠也不愿太拘著溪姐兒了，便由著她去，而且嘉平也很照料溪姐兒，她也沒什么不放心的。她最近卻乏得很，整日在殿內(nèi)守著昀哥兒也不愿出去走動?？粗鴥鹤影蔡竦乃仯虍嬏恼麄€人似乎也跟著安定下來。

    正值夏末，氣候依舊還很燥熱，秋水自打進(jìn)宮以后也變得沉穩(wěn)了許多，在一旁輕輕地為昀哥兒和沈畫棠打著扇子輕輕問：“王妃你累不累呀，把昀哥兒給我抱一會吧。”

    沈畫棠搖搖頭：“無妨，不累，等他醒了吧?！?/br>
    秋水撇撇嘴：“這昀哥兒只要在您懷里，便是幾個時辰都醒不了。哪像溪姐兒那時候，一刻也不得安生?！?/br>
    沈畫棠聽著秋水這話突然有些擔(dān)憂起來：“是吧，我也覺得溪姐兒性子太鬧騰了些，我這個做娘的都管不住她了?！?/br>
    “那要看在誰跟前，”秋水眉飛色舞道，“就像昀哥兒您這里老實一樣，溪姐兒在明川少爺那里也是言聽計從的。您看前日明川少爺來看溪姐兒，溪姐兒就給那鵪鶉一般，只知抱著明川少爺?shù)母觳采敌Γ刹皇窃谠蹅兏斑@副樣子。”

    沈畫棠有些無奈地?fù)u搖頭：“這丫頭也真是的。哦對明川也該娶妻了，這京城里的好姑娘該給他相看著了?！?/br>
    “這可用不著您cao心，尚書夫人給明川相看著呢，自打有了明川少爺和溪姐兒，王妃在尚書夫人那邊可就不受寵了，”秋水打趣說，“但婢子聽說尚書夫人看誰都不好，一心要給明川少爺找個這京城里最好的姑娘呢?！?/br>
    “有娘cao心著我也放心了，”沈畫棠抱昀哥兒抱的有點胳膊酸痛，但還不忍心將兒子放下，“這昀哥兒也睡很久了吧，怎么還不醒，也該喂奶了。”

    “昀哥兒這是裝睡呢，”秋水灼有其事地說道，“因為想讓王妃抱著他?！?/br>
    “別鬧了，”沈畫棠好笑地瞪了她一眼，“他這么小，懂個什么?！?/br>
    “昀哥兒長大后絕對是人精中的人精，”秋水看著昀哥兒說道，“等王爺回來有的愁了，昀哥兒這么纏你，哪還有王爺什么事呢?！?/br>
    沈畫棠一笑，剛欲說什么，突然見門口宮女福了一福，然后身穿銀線繡梅花緋紅宮裝的楊妤念笑著走了進(jìn)來。

    沈畫棠忙抱著昀哥兒站起來，剛要行禮卻被楊妤念當(dāng)先一步走過來攔住：“行了，自家姐妹還講究這么多，以后不許跟我這么見外。”

    沈畫棠聽她連“本宮”都沒用，便知她已將自個當(dāng)作自己人了，便朝楊妤念笑笑將昀哥兒順手遞給一旁的奶媽。誰料剛將他遞給奶媽，剛剛還老老實實安安靜靜睡著的昀哥兒突然爆發(fā)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嚇得沈畫棠忙將他又接回來，哄了好一會子不哭鬧了，才將他抱給奶媽喂奶。

    楊妤念忍不住笑起來：“這昀哥兒也太黏你了，若是思齊回來不得醋死，他可是連旁人跟你說一句話都要醋半天的?！?/br>
    “大概這孩子生得不安穩(wěn)，所以才格外黏我，自從懷上他到他出生發(fā)生了不少事呢。不過他在我肚子里倒很老實，比不得溪姐兒那時候好動，那時候我們都以為溪姐兒是個男孩兒呢。”沈畫棠笑著說。

    楊妤念眼里也泛起了母性的慈愛：“看著孩子們這么好，我也沒什么旁的心思了。想當(dāng)初我懷二皇子的時候，就被羅貴妃算計了好幾次，幸好都安然無恙地躲過來了。”

    雖說楊妤念的語氣波瀾不驚，但沈畫棠還是不由得替她覺得后怕：“幸而皇嫂聰慧二皇子殿下才安然無事。我家那太妃雖然整日都想著給我添堵，但她這人只是事多了些，卻沒多深的壞心思，那羅貴妃可真是心狠手辣了?！?/br>
    “幸好這羅貴妃算不上多聰明，”楊妤念冷哼一聲道，“再加上陛下也防著她，因而也沒叫她得逞。過幾日就到中秋了，依照慣例，每年宮里都要辦中秋盛宴的，只是今年...”

    沈畫棠立即明白過來：“皇兄和皇嫂是怕羅家在這中秋宴上動手？”

    楊妤念點點頭：“往年都是咱們皇家自個聚聚就成了，只是今年不知道吹的什么風(fēng)。西域族落突然要趁中秋佳節(jié)來我朝進(jìn)獻(xiàn)珍寶，這樣一來就得宴請群臣，豈不是正巧給羅家提供了動手時機(jī)？我看這幾個族落就是故意的，不知收了羅家什么好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