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沈畫棠臉一紅:“都說了不是我了, 快些走吧,再不走就要遲了?!?/br> “等等, ”陳嘉琰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微微皺了皺眉說, “你今兒個怎么穿這么亮堂?” “今日可是去吃喜酒, 你若穿得太素了仔細(xì)別人將你趕出來?!鄙虍嬏牡皖^看了一眼奇怪道,“怎么了,有何不妥嗎?” “沒?!标惣午行┯魫灥?fù)u搖頭,只是她這樣子穿襯得一張小臉?gòu)趁墓雌堑?,真不想叫別人瞧見她這個樣子。 王府距離沈家算不得近,馬車顛簸了許久才到, 由于起的遲了, 沈畫棠也沒來得及用早膳。只隨意用了些點(diǎn)心墊墊肚子,陳嘉琰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吃東西, 她立馬兇狠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又不是沒見過?!?/br> 還有,這人怎么老是喜歡跟自己擠馬車,馬廄里他的小紅小黑久久不被寵幸, 最近都肥了一圈。 陳嘉琰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渣沫, 眼尾笑得彎彎的:“都這么大人了, 還這么毛毛躁躁?!?/br> 沈畫棠眼眶一熱,腦海深處壓抑已久的記憶突然蘇醒, 一時沒忍住便險些落下淚來。 陳嘉琰立馬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 慌忙問道:“怎么?可是不想回去這里?若你不想....” 沈畫棠被他的模樣逗笑, 抬手按了按眼睛說:“怎么,都走到這兒了,不想還能回去不成?” “不想回去便是,”陳嘉琰語氣安慰地說,“有我在,你不必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br> “我沒有不想,我巴不得到她們面前耀武揚(yáng)威呢,”沈畫棠也笑了起來,“只是...方才你這動作讓我想到了一個人,所以有些感懷而已?!?/br> “誰?除了我,還曾有人這樣碰過你?”陳嘉琰的語氣立馬不善了起來。 這人!永遠(yuǎn)都抓不著重點(diǎn)在哪里,都上輩子的事了怎么給他解釋得清楚。沈畫棠只好搪塞說:“是一個親人,許久未曾見過了?!?/br> 馬車“咯吱”一聲停了下來,沈畫棠一挑車簾便看到了沈府朱紅色的牌子,陳嘉琰見地方到了也沒再多問,率先下車將她扶了下來。 兩人剛并排走進(jìn)府門,便聽得后面一聲帶著驚喜的呼喝響起。 “七meimei!” 沈畫棠忙轉(zhuǎn)頭,只見沈畫芷穿著石榴紅撒金紋滾邊襖,絳紫馬面裙和賀瑾瑜并排朝他們走來。沈畫芷腳步匆了些,賀瑾瑜神色有些緊張地盯著她腳下,似乎生怕她一個不仔細(xì)摔著了。 沈畫芷剛生完孩子沒多久,臉盤兒較之前圓潤了些,沒了之前瘦削骨立的模樣顯得更為瑩美動人。她幾步便走到了沈畫棠跟前,滿臉欣愉地握住沈畫棠的手:“我還道我來晚了,沒想到在這兒就遇上了?!?/br> “可不,我本來都沒想著今兒個能遇上三jiejie,”沈畫棠有些嗔怪地說,“玥兒還這么小,三jiejie就舍得把她自己扔家里頭了?” “玥兒有嫂子幫忙帶,我沒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也有一個多月沒見了,怎么都得來見見才成?!鄙虍嬡菩χf。 賀瑾瑜也在一旁笑著插話說:“芷兒知曉今日要見七meimei,哪里還會顧得上什么玥兒?” 沈畫芷瞪了他一眼:“就你多嘴?!?/br> 賀瑾瑜好脾氣地笑笑,看向陳嘉琰頗有些拘謹(jǐn)?shù)攸c(diǎn)點(diǎn)頭:“王爺?!?/br> 陳嘉琰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了想還是叫了聲:“三姐夫。” 沈畫棠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陳嘉琰在外頭裝高冷裝傲慢一向很在行,可回到了家里只有他們兩個的時候立馬沒了外面這副威嚴(yán)模樣。 賀瑾瑜卻是受寵若驚,愣愣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既然都碰見了,不如三姐夫和我一起去拜會少卿大人吧?!标惣午珠_口說道。 哼,他才不愿承認(rèn)是因為他忘了在哪間屋子里。 賀瑾瑜自然不會拒絕,看著一向可望不可即的景王這般同他說話,賀瑾瑜心底隱隱有些興奮,點(diǎn)了點(diǎn)頭慌忙答應(yīng)了下來。 陳嘉琰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囑沈畫棠說:“不要亂跑,尤其是見到平陽侯府那邊的人,別和他們說話?!?/br> 沈畫芷忍不住在一旁掩嘴笑了起來,沈畫棠紅著臉輕輕推了推他說:“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br> 陳嘉琰卻又轉(zhuǎn)向沈畫芷:“那就勞煩三jiejie照顧畫棠了?!?/br> 沈畫芷強(qiáng)忍住笑意,正色點(diǎn)點(diǎn)頭:“王爺就放心吧?!?/br> 陳嘉琰這才放心和賀瑾瑜一同離去。陳嘉琰一走,沈畫芷就再也忍不住掩嘴笑起來。 沈畫棠有些懊惱地輕拍了她一下:“三jiejie就別取笑我了,他這個人就這個樣子,總覺得我還是小孩兒似的。” 沈畫芷止住笑意:“看他對你這般好我就放心了?!?/br> 兩人吩咐丫鬟前去送上賀禮,沒想到今兒個忙著主理諸事招呼客人的卻不是劉氏,反而是二太太梅氏和大奶奶朱氏。 畫芷和畫棠都覺得有些奇怪,看著前面人太多,沈畫芷便提議去她們之前的住處走走,看看有沒有變樣。 沈畫棠也有些懷念以前和畫芷朝夕相處的日子,便欣然答應(yīng)下來,兩人一齊拉著手朝沁雪居走去。 “我看王爺對平陽侯府很是忌諱啊,怎么,曾發(fā)生過什么不好的事嗎?”沁雪居這邊比較偏僻,一路走來已經(jīng)沒多少人了,沈畫芷想到剛才的事情便開口問道。 沈畫芷這么一說,沈畫棠立馬便想起了平陽侯那令人作嘔的行徑,左右沈畫芷也不是外人,她便索性將那日在沁雪居發(fā)生的事情,以及沈畫盈后來要她去平陽侯府的事說給了沈畫芷聽,也好叫她有個防范。 沈畫芷一聽便惱了:“此事當(dāng)真?這平陽侯怎的如此不要臉?” 沈畫棠苦笑:“我也未曾想到會發(fā)生這事兒,好在沒什么意外,幸好不是jiejie嫁給的那平陽侯。” “我道太太當(dāng)初怎么絞盡腦汁地要我嫁給那平陽侯,原來是個這么貨色,”沈畫芷直言不諱道,“要說沈畫盈這也太黑心了,縱然我們不合,可哪有這般拿著自個的妹子去討好男人的道理?” “她的人品jiejie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沈畫棠倒是不以為意的樣子,“反正以后我們同她也沒什么牽扯了?!?/br> “沈畫盈那樣的人,縱使過得再不好,也要做出一副傲慢至極的樣子,”沈畫芷撇嘴道,“當(dāng)初我還提醒過她太太的用心,她倒認(rèn)為是我危言聳聽呢?!?/br> “她這個人向來辨別不出黑白心腸?!鄙虍嬏膿u搖頭道,“就算是好心她也得揣著十二分用意去看待?!?/br> 兩人在說話間已經(jīng)走進(jìn)了沁雪居,沁雪居倒還是以前的模樣,只是長久沒住人疏于打掃,看起來頗有些灰撲撲的樣子。 沈畫棠看了一眼沁雪居幾間緊閉的房門,向沈畫芷提議道:“不如我們就在這院子里坐坐吧?!?/br> 沈畫芷點(diǎn)點(diǎn)頭,杏枝和蓮藕立馬過去拿絹帕將院子里的石凳擦拭干凈,沈畫芷剛要坐下,突然面色微微一變:“七meimei,你有沒有聽到什么響動?” 沈畫棠聽她這么一說,面色也凝重了起來,仔細(xì)一聽這院子里確實還有些其他動靜,她和沈畫芷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朝原先沈畫盈住的那屋子的方向看去。 動靜就是從那里面?zhèn)鞒鰜淼摹?/br> 沈畫棠朝杏枝使了個眼色,杏枝大著膽子走上前去,剛走到那間屋子門前,屋門突然“咯吱”一聲被打開了。 沈畫盈穿著雪里金遍地錦滾花貍毛長襖出現(xiàn)在門口:“呦,我道是誰,想不到不只我自個兒,你們倆也來這里躲清凈了?!?/br> 她雖滿面笑意,可那語氣卻帶著淡淡的嘲諷,隨著她歪頭的動作,滿頭珠翠都發(fā)出“悉悉索索”的細(xì)小響動,她不待畫芷畫棠二人說什么,又接著說道:“想不到咱們的王妃娘娘今兒個也來了,沈家這小地方,怎么能容得下您這尊大佛呢?” 沈畫棠直接忽略過去她語氣里的冷嘲熱諷,淡淡說道:“四jiejie言重了。” 沈畫盈卻扭著腰肢走了出來,順手重重地合上了房門,上下打量著沈畫棠說:“原先我怎么沒看出來七meimei是個這么有本事的,如今可真是野雞飛上枝頭當(dāng)金鳳凰了?!?/br> 沈畫棠輕輕一抿唇角,沒想到這沈畫盈還是那么毛躁沉不住氣,她還沒說什么,沈畫芷語帶怒意地開口:“野雞?你也不瞧瞧自個是個什么東西,還敢在這里胡說八道?!?/br> 沈畫盈冷哼一聲,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沈畫棠定睛一瞧,只覺得她的妝畫得極濃,從那精勾細(xì)描的眼角透出些詭秘來,總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沈畫棠順著她的臉又朝下看去,也不接她的話,突然淡淡一笑說:“這天兒也涼了,四jiejie倒真是不怕冷呢?!?/br> 沈畫盈方才還一臉的不在意突然變得緊張起來,有些警覺地朝后退后一步:“你什么意思?” 她退后的動作撞上了后面的房門,發(fā)出“咯吱”一聲輕響,她條件反射似的伸手拉住房門。 沈畫棠眼神微微一沉,目光盯在了沈畫盈領(lǐng)口的位置,那里有兩粒琵琶扣未扣好,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在蕭索的初冬顯得極為刺眼。 沈畫盈感受到沈畫棠的注視,忙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看到敞開的領(lǐng)口先是微微一愣,慌忙將其扣好后掩了掩臉上的表情,看似若無其事地說:“屋子里悶,這衣裳的領(lǐng)口有些緊了。” 沈畫棠抿嘴一笑,故意岔開話題道:“今兒個可是四哥哥的喜宴,四jiejie作為四哥哥一胎而出的妹子,反倒在這里躲起來清閑了?!?/br> 沈畫盈臉上露出些不屑來:“提那個沒良心的作甚么,我今兒個來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br> 沈畫棠也不多問,拉了沈畫芷笑著說:“既然四jiejie看著我們兩個心里不痛快,我們也不礙四jiejie的眼了。走吧,三jiejie?!?/br> 沈畫盈張張口,似乎還想再說什么,但最后只是恨恨瞪了沈畫棠一眼什么也沒說出來。 沈畫棠也不多做停留,拉了沈畫芷便走。 等兩人走出去沁雪居一段距離,沈畫芷才開口問道:“走這么急做什么,她剛才那般說你,不好生羞辱她一頓我都不甘心?!?/br> 沈畫棠淺淺一笑說道:“三jiejie不覺得那屋子里頭有古怪么?” 沈畫芷一愣,眼神一暗說道:“那屋子里頭有人,難道沈畫盈...” 沈畫棠點(diǎn)點(diǎn)頭:“我們現(xiàn)在走了,之于沈畫盈心里就是個永遠(yuǎn)的疙瘩。偏偏她還不曉得我們到底有沒有猜到什么,這種心情對沈畫盈來說才是最煎熬的。與其逞一時的口頭之快,倒還不如故作神秘,叫她心底一直不痛快。” 沈畫芷明白過來,忍不住點(diǎn)點(diǎn)沈畫棠的額頭說:“你還真是個小機(jī)靈鬼?!?/br> 兩人也沒什么地方可去,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去了前院,沈畫棠剛一進(jìn)去那兒,立馬便有很多穿著華貴的婦人一臉討好地前來同她搭話。沈畫棠只覺心累,可又不得不擺出一張笑臉來應(yīng)付這些場面。沈畫芷也沒離開,陪在她身邊幫她應(yīng)付著那些貴婦人。 就在沈畫棠一張臉都快笑僵了之時,一陣桑罵聲突然自人群里響起,沈畫棠只一聽那腔調(diào)就已知曉是什么人。她和沈畫芷對視了一眼,朝聲音源頭處看去,院子里的其他賓客也被這動靜所吸引,紛紛朝聲音處看去。 只見劉氏穿著件深紅圓點(diǎn)撒花交領(lǐng)長襖站在正堂前,正對著一個瘦弱的女子推推搡搡。那女子身著淡紫色纏枝蓮花短襖和朱砂馬面裙,一張臉生得細(xì)眉善目,可不正是朱氏? 朱氏任由劉氏推搡怒罵著也不反抗,倒是站在一邊的二太太梅氏看不下去了,上前來扯劉氏:“大嫂這是做什么,這么多人看著呢?!?/br> 劉氏卻一把揮開她的手,冷哼一聲說:“看著又如何,我就是要讓大家伙都知道,我這兒媳婦有多不孝順,放著重病的婆婆在后堂不管,反倒在這兒拋頭露面!還知不知羞了!” 劉氏這話話音剛落,便有一個婦人臉帶慍色地走出來,那婦人四十多歲的模樣,也生得慈眉善目的,和朱氏看起來有幾分相像。 “親家太太,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我閨女是什么樣的人品我最是清楚不過了,她性子溫和善良,也一直把你當(dāng)作親生母親一般孝順著。如今你在這么多賓客面前這般污蔑我的女兒,還講不講道理了!” 說這話的是昌意伯夫人,朱氏的生母。朱氏見母親為她說話,面帶急切地迎上前去拉住母親說:“算了娘,婆婆最近只是心情不太好,過了這一段就好了?!?/br> “看看看看!”劉氏立馬尖利地叫起來,“瞧這胳膊肘子往外拐的樣子,見了她自家母親親得要命,可我在那床上躺了快一個月了,這好媳婦兒卻連面都不露上一個!今兒個我就讓大家伙給我評評理了,這樣的媳婦究竟要不要得起!” 第55章 .變故 圍觀的賓客此時也是一臉懵, 今日不是沈家四少爺?shù)南惭缑?,這新娘子還沒接來呢, 這家的太太怎么就在這里犯起渾來了, 指責(zé)的還是自個的兒媳婦。這家的太太聽說也是個侯府嫡女, 怎的這行徑舉止宛如潑婦一般? 沈畫棠看著劉氏這個樣子, 一時之間竟說不出到底是何種心情,這劉氏也不知被什么刺激得有些不正常了,往日里她最是虛偽好面子,今日怎么這么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就撒起潑來了? 昌意伯夫人氣得滿臉通紅,偏偏她還不是那種潑辣無禮的性子,直指著劉氏說不出話來。 劉氏揚(yáng)著嗓子繼續(xù)譏諷說:“你們說我這媳婦安的什么心啊, 我這還好好地活著呢, 她就迫不及待地攬權(quán)露面,恨不得把我們整個沈家都握在手里才好!平日里我跟她說個什么也是愛答不理的, 還出言頂撞我。我當(dāng)初怎么就瞎了眼,讓我兒娶了這么個毒婦!” 沈畫棠拍了拍秋水道:“快去請父親和大哥哥過來?!?/br> 秋水很是伶俐地點(diǎn)點(diǎn)頭,立馬轉(zhuǎn)過身飛快朝外走去。這個院子是專程來招呼女客的,劉氏這般一鬧立馬有很多竊竊私語聲響了起來。 劉氏卻不依不饒得愈發(fā)猖狂, 竟然直接伸手往朱氏身上狠狠打去:“我這造的什么孽??!怎么偏生攤上了這么個兒媳婦!嫁進(jìn)來這么些年了, 居然連蛋都生不下來一個!自己沒用還偏偏不自知, 整日花枝招展的在外面亂晃,沒有一點(diǎn)為人妻室的本分!” 劉氏越說越難聽, 連旁邊的賓客都聽不下去了連連搖頭。朱氏臉皮薄, 見婆婆連這種事都拿出來說, 不由窘迫難受得落下淚來。 沈畫棠看不下去拔步欲上前,卻被沈畫芷從后面一把拽住,沈畫棠轉(zhuǎn)頭看向沈畫芷,沈畫芷幾不可聞地朝她搖搖頭。 沈畫棠卻輕輕把沈畫芷的手從胳膊上扯下去,溫言道:“大嫂是因為我才遭劉氏這般嫌惡的,我不能不管。再說劉氏這么一鬧意圖恐怕沒那么簡單,今兒個是四哥哥和昕然jiejie成親的日子,我看她是想攪臭了這喜宴才滿意。昕然jiejie先前本就出過事,若是這事兒又讓她給鬧大了,以后對昕然jiejie名聲也不好聽。” 沈畫芷見她心意堅決,也不再說什么,陪著沈畫棠一同走過去。 昌意伯夫人此時已經(jīng)氣得滿臉漲紅,慌忙拿身子護(hù)住女兒,朱氏又怎么肯讓母親挨打,又閃過身子抱住母親,頓時將自己送到了劉氏面前,瘦弱的脊背被劉氏捶得噼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