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塵真人所修的功法和虞綰相差甚遠(yuǎn)，根本無法教她什么。

    只不過, 他教不了讓她長進(jìn)的東西，卻可以告訴她如何才能更有效的保護(hù)自己, 控制力量。

    闕塵真人能夠感受到沈燼被拒之門外的難過，也能察覺到他對自己師姐的崇拜。

    畢竟如虞綰這樣未到二十歲便突破小渡劫的修士，歷史上恐怕都聞所未聞。

    沈燼的天資已經(jīng)極高，可在虞綰面前還是不夠看。

    看著自己緩慢的修煉進(jìn)度，他不由得有些自暴自棄。

    “和師姐比，我差遠(yuǎn)了。”他低聲嘟囔道。

    闕塵真人笑了笑。

    “阿綰所修功法極其兇狠, 也只有她能夠駕馭的了。你們二人路都不同, 何必互相比較呢。”他溫聲道。

    沈燼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 他低聲道, “師姐修煉的速度如此迅猛, 恐怕這幾十年內(nèi)就會得道飛升。我……我資質(zhì)如此低下，是不是一輩子都趕不上他了？”

    沈燼并不是想要超越虞綰，他只是怕被她遠(yuǎn)遠(yuǎn)落下。

    他甚至還有一個(gè)問題沒有問出口。

    如果他沒有飛升的資質(zhì)，是不是一輩子都要天人永隔了？

    注視著自己的小徒弟，闕塵真人笑了。

    “沒那么容易?！彼f，“你師姐進(jìn)步快，可她的力量太過兇險(xiǎn)，稍不留意都會被反噬自身。如果你想幫她的話……就好好修煉?！?/br>
    對上弟子的目光，闕塵真人道，“我們雖不是藥修，可你我?guī)熗蕉怂薜臏赜ㄕ梢种瓢⒕U炁的兇厲。你若是修煉得精湛，未來還愁幫不上她嗎？”

    “真的？”沈燼不敢相信地說。

    闕塵真人微微頷首。

    從那天開始，沈燼終于不再嫌棄自己修煉的溫吞，不如其他修士那么爽快，反而更加認(rèn)真了。

    上山去看虞綰時(shí)，他又站在門外，說了自己這段時(shí)間的見聞。

    “師父說我好好修煉的話，以后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沈燼說，“我會加油的?！?/br>
    想了想，他又說，“我一定會幫你的，就像你之前救了我一樣?！?/br>
    說了這些話，沈燼也不像是之前那樣在門外磨磨蹭蹭，他撓了撓頭，又道，“師姐，我給你買了糖葫蘆，就在外面。我先回去修煉了?！?/br>
    待到沈燼離開，院內(nèi)房里，虞綰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如今已有二十出頭，格外出塵漂亮，一雙眼眸淡漠，倒是有些讓人不敢靠近。

    她總是一連修煉數(shù)日不出門，偶爾想出門去山林里練功，便能看到門口總堆著沈燼覺得她會喜歡的東西。

    有的是木偶玩具、有趣的畫本，女子的簪子，堆成了小山堆。

    他總是帶著吃食來看她，可虞綰從來不敲門，隔日那些食物又會被沈燼拿走。

    他倒是不嫌棄這在露天放了一夜的吃的口感如何，冰不冰涼，最后都被他自己吃了。

    自從沈燼要認(rèn)真修煉之后，來的次數(shù)便比之前少多了?？伤€是會每隔幾日過來，對著那扇永遠(yuǎn)不打開的門喋喋不休，又或者不停地放些東西。

    有一日，沈燼照常過來，和之前一樣對著門板說了山下的所見所聞，沒想到說著說著，那朱紅色的大門竟然打開了。

    整整兩年，虞綰終于開了門。

    二人對上目光，都愣了一下。

    這一年里，虞綰都鮮少和沈燼見面，一年不見，本來還能平視的少年竟然長高到她一頭，也成熟了許多，褪去了少年的影子，像是個(gè)成人了。

    虞綰的目光對著他的肩膀，又抬起一些，才對上他的眼睛。

    沈燼則是徹底呆住。

    他萬萬沒想到虞綰竟然會開門。

    “沈燼。”虞綰先回神，她沉沉地喚道。

    沈燼的后頸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兩年來，虞綰從來沒有喚過他，甚至都沒有主動和他說話過。

    第一次說話，語氣又如此冰冷可怕，讓沈燼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好似能稀釋她的壓力。

    沈燼喉結(jié)微動，他小聲道，“師，師姐。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這幾年來虞綰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讓沈燼覺得她必定下了結(jié)界或者如何，聽不到他的話。

    難不成……這兩年的廢話全通通讓她聽了去？

    虞綰的目光掃來，沈燼便有些心虛地錯開目光。

    她冷冷地說，“不要再給我送無用的東西，也不要再來煩我，聽懂了嗎？”

    沈燼顫顫巍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是落荒而逃，果然幾個(gè)月都不敢再去叨擾她了。

    可是……人不去了，心中卻更是掛念。

    不知道為什么，沈燼總是覺得虞綰就像風(fēng)箏，牽著她的線很細(xì)很細(xì)，如果沒人看著，她可能不知何時(shí)便會斬?cái)噙B線，飛向無人的地方，從此在這個(gè)世界上消失。

    所以他才如此想要和虞綰連起關(guān)系，想讓她和這個(gè)世間有所關(guān)聯(lián)。哪怕那聯(lián)系是一根糖葫蘆，一抹胭脂，又或者一本書也好。

    幾年前他天天盼望虞綰開門，可如今他又怕虞綰開門。

    人不能去山上，沈燼便蔫了許多。

    這幾年，闕塵真人又收了幾個(gè)弟子。只不過都資質(zhì)普通，和沈燼關(guān)系并不密切。

    沈燼在邊陲長大，又少年時(shí)目睹那等血仇發(fā)生，其實(shí)和南部的修仙界無法融在一塊，又一心想追逐虞綰，這些年來一直我行我素，漸漸的身邊真的沒了人，他也不介意。

    其他師弟師妹都在太平中長大，沒那么大抱負(fù)，天賦也不出眾，自己更只是一般努力。

    大部分平庸的修仙子弟，從踏入修仙界的那一刻便基本都知道自己和飛升無緣，沒經(jīng)歷過血仇和生死危機(jī)，他們的心中并沒什么急迫感。

    沈燼看不上他們。

    他長著一張冷臉，又天賦出眾，獨(dú)來獨(dú)往，其他師弟師妹都有些怕他，更是連虞綰都沒見過，便總是師弟師妹們互相抱團(tuán)。

    他心情不好，連師弟們都看得出來，他們悄悄的去問闕塵真人，是不是他們做錯了什么，引得師兄不開心。

    闕塵真人安慰他們，“不用擔(dān)心，你們師兄小時(shí)候就是死人臉，如今長大了，冷得比較明顯而已。”

    虞綰和沈燼這些年基本都不入修仙界，正好修仙界要舉辦二十年一度的大會，邀請各路人士參與。

    闕塵真人想了想，便把沈燼找了過來。

    “你們二人代表我們門派去一趟吧?！彼f，“我們極巔峰之前一直不入流，正巧有了你們兩個(gè)，給我們門派提提氣?！?/br>
    沈燼本來對修仙界的事情沒什么興趣，一說要去找虞綰一起出門，他才有了興致。

    可剛開心沒一會，青年便有些猶豫。

    “……要我去說嗎？”他緩緩地問。

    這一年了，他才見了虞綰一面，怎么才能告訴她？而且，就算她真的開了門，不知道為什么，沈燼心中還有些膽怯。

    “我說吧?！标I塵真人道。

    沈燼這才放心。

    師徒二人上了山，半路上，闕塵真人說，“我找玄德派的掌門占了一卦，他說極巔峰這個(gè)名字不好?！?/br>
    “哪里不好？”

    “這極巔之峰，說明我們已經(jīng)在最高點(diǎn)，又如何才能精進(jìn)？”闕塵真人道，“我已經(jīng)在和其他幾個(gè)長老商量，要不然要換個(gè)含蓄些的名字。”

    “那是門派其他弟子無能。”沈燼說，“和名字有什么關(guān)系？”

    他一向心直口快，闕塵真人也有點(diǎn)無奈。

    “你和為師沒大沒小倒也罷了，出了山，對其他人尊重些?！标I塵真人說，“可別一出門就結(jié)仇，不符合我們門派作風(fēng)?！?/br>
    沈燼輕哼一些。

    二人來到山頂，闕塵真人看向他，“一起進(jìn)去？”

    剛剛還在懟人的沈燼腳步一窒，他喉嚨滑動，過了半響，搖了搖頭。

    “我還是在外面等吧。”他說。

    闕塵真人上下掃了掃自己的徒弟，不由得搖了搖頭。

    真是惡人自有天收。

    沈燼實(shí)力高強(qiáng)，整日懟天懟地，誰都不懼，唯獨(dú)怕一年都見不到一次面的師姐，這哪里說理去？

    第48章 048

    在過去和虞寬一起修煉的時(shí)候, 虞綰也參加過類似的修仙界活動，所以她沒有猶豫，便同意了闕塵真人的邀約。

    她也自知自己拜入他的門下, 如此特立獨(dú)行，還受他照顧, 對闕塵真人其實(shí)是沒有什么好處的, 反倒是虞綰能量兇厲, 有闕塵真人的調(diào)節(jié), 才能不被影響狀態(tài)。

    他對她而言是有恩情所在, 虞綰實(shí)則無法報(bào)答多少。

    這些年來, 闕塵真人第一次有求于她, 虞綰自然是愿意的。

    更何況，助極巔峰取得好成績，在修仙大會上一鳴驚人, 本也不是什么難做的事情。

    看著虞綰同意了，闕塵真人笑道，“那便好。對了, 這次前往大會，你和沈燼同去。他慣是瞧不上其他人的, 有你在身邊能老實(shí)一些?！?/br>
    虞綰又頷首應(yīng)允。

    闕塵真人走出她的院子，便看到沈燼站在門外, 一雙細(xì)長的眼睛有些忐忑地看過來。

    沈燼一向沉穩(wěn)寡言, 也只有和師姐有關(guān)的事情，沈燼才像是個(gè)他這年紀(jì)的年輕人。

    “你師姐答應(yīng)了?！标I塵真人說，“下個(gè)月就要啟程了, 這個(gè)月好好準(zhǔn)備?！?/br>
    聽到這個(gè)消息, 沈燼不由得緊繃起來。

    ……他竟然真的要和師姐單獨(dú)下山了？

    看著闕塵真人離開, 沈燼才恍然回神，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