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小姑娘也沒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她將面具系好,忍不住露出笑容,梨渦若現(xiàn),總算有了少女天真的樣子。 戴面具是一種很奇異的感受,就好像你不再是過去的你,而有了一層保護。 二人繼續(xù)穿行在街上,小攤一個接著一個。 虞寬走著走著,便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 帶著半面具的小姑娘仰著臉,看不見表情,也能感覺她眼巴巴的。 旁邊是賣糖葫蘆的小販。 虞寬習(xí)慣性地蹙眉。他自然明白這是為何,孩子是不能慣的,若是一向嚴(yán)厲,孩子便也習(xí)慣了。若是稍微態(tài)度好一些……小孩就會一直一直索取。 虞寬一向不讓虞綰吃零食,連飯菜都少油少佐料。 他剛想要拒絕,賣糖葫蘆的小販便笑道,“喲,這位爺,你女兒長的真漂亮,戴面具都能看得出來是個小美人坯子。今晚我看了這么多小姑娘,就屬您家的最好看了。” 虞寬喉結(jié)滑動,過了半響,他低聲道。 “拿個草莓吧。” 虞綰愛吃甜,不愛吃酸。 “好嘞?!?/br> 小姑娘接過冰糖草莓,頓時興高采烈起來。 虞寬養(yǎng)她快十年,長大之后,她很少如此活潑嬌憨,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 二人走到最后,是這城的穿城河,不少居民都聚在旁邊放花燈。 虞綰也膽大了很多,她抬起頭,央求道,“我也想放花燈。” 虞寬蹙起眉毛,神情變得嚴(yán)肅。小姑娘立刻補充道,“為了祈福,祈福我修煉更順利!” 她的理由多少有些站不住腳,可看她渴望的樣子,虞寬也不知自己搭錯了哪根弦,竟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小姑娘頓時展露出笑容。二人買了花燈,虞綰本來想抓著虞寬去放的,可男人的腳猶如生在樹底陰影中,巍然不動。 他拒絕做和凡人同樣的無聊事情。 最后,還是虞綰一個人去放的。 待到二人回到客棧,虞綰很快熟睡過去,另一個房間里的嚴(yán)苛卻面無表情地坐在桌邊。 他的儲物戒指里,放了一堆今天晚上他走火入魔時給虞綰付錢買的東西。 為了讓虞綰明白一切都不會變,虞寬干脆將買的東西都給扔掉了。 最后手中剩下一她自己挑的雅香時,虞寬頓了頓,還是留了下來。 其他那些沒用的東西算是玩物喪志,這香料倒是還算靠些譜。 第二天一早,虞綰知曉了虞寬扔了所有東西,也不太吃驚。 昨天晚上過得實在是太輕松太快樂了,就像是做夢一樣,她也知道這樣不好,更沒有什么留戀之情。 倒是虞寬將雅香給她時,虞綰還是有些吃驚的。 “這香的品味還算過關(guān)?!庇輰挼卣f,“清神雅致,你便留著吧?!?/br> 小姑娘頓時露出笑容。 與此同時,這三年里,弟弟虞安景被送出虞家撫養(yǎng)長大。 家主虞泰夫婦本是想親自撫養(yǎng)弟弟的兒子,沒想到虞易寄了一封信回家。 這封信是在虞綰十歲參與新人試煉后寄回來的。只不過被虞易施了術(shù)法,活著的時候不會被啟動,他們逝去了,信便會自動寄給虞泰。 虞易的信中說,若是他和妻子哪怕有一人活著,都會保阿景一生平安順?biāo)臁?/br> 若他們皆早亡,這封信便會寄到虞泰手中,懇請大哥護阿景周全。 老祖虞寬心中無情,愿為阿綰修煉無所不用其極,若有一日阿綰瓶頸,恐景兒危險,請大哥定要將景兒送走,此生不要和阿綰相見。 虞泰在通知二人死訊那一日便已經(jīng)親眼見證虞寬無情,竟然為了讓虞綰突破瓶頸,而故意引她自責(zé)。 如今虞易一家僅剩一子,日后若再由瓜葛,虞安景的性命不知能否保住。 就此,虞泰又令在外面置辦了府邸,將虞安景養(yǎng)起來,又派了幾個人去照顧他。 虞安景自幼在大家族長大,如今他一個孩子住在偌大的府邸里,每個晚上都怕得睡不著覺。 他天天哭著問被派來照顧他的虞家阿婆,他被送走是不是因為伯父不喜歡他。 阿婆看這孩子實在可憐,便忍不住告訴他,他有一個斷絕關(guān)系的jiejie,若是他乖乖長大,以后一定有辦法見面的。 本來老人的話就是哄孩子聽話的,讓虞安景有個目標(biāo)乖乖長大,等他大了,明白真相了,也不會像是小時候一樣哭著找人了。 虞安景卻是另一個想法。 他覺得每個人都有父母兄弟,每個人都有家。如果他能找到j(luò)iejie,就會又有家了,就可以回到曾經(jīng)住的地方,再也不會有人從他家趕走他。 三年后,虞安景已經(jīng)九歲,才進入第一境初階。 他整整三年都在尋找jiejie的蛛絲馬跡。直到有一天,府邸里的下人們發(fā)現(xiàn)虞安景不見了。 虞泰立刻派人去找,虞安景一連消失了七八日,虞家將周邊找遍了,也沒有看到他的蹤影。 虞家焦急不已,就在絕望之時,虞泰忽然靈感微動,想到了虞綰。 他當(dāng)機立斷趕赴虞寬府邸。 與此同時,虞安景真的在虞寬的府邸外。 沒有人是知道他如何找到虞寬的住址的。虞寬所住之地十分偏遠,虞安景踉踉蹌蹌走了五日,竟然沒有走丟,真的找到了他的住處。 他抵達的時候,正碰上虞寬和虞綰出門游歷,小少年可憐兮兮縮在外面等了兩天,二人才回來。 當(dāng)看到虞安景縮在大門邊的時候,別說虞綰,就連虞寬都愣了愣。 “他怎么找過來的?”他蹙眉道。 虞寬知道,虞家家主不可能將他們的事情告訴虞易唯一的兒子。 此時又是初春,冰雪還未化,小少年狼狽不堪,褲管衣擺都是泥濘,看起來便是他自己跑過來的。 虞綰愣愣地注視著虞安景。虞安景雖然不認識她,可是一看到他們過來了,他的眼睛瞬間便變亮了。 “jiejie!”他站起來,喊道。 虞安景其實是對虞綰沒有記憶的,若刨去一歲前的朝夕相處,他們也不過是在虞安景三歲見過一次,而后便是三年前的父母送葬上了。 可虞綰一直以為第一次他年紀(jì)小,第二次悲傷過甚,根本沒注意自己身邊的人是誰。 縱使他沒有記憶,可是看到了虞綰,一種血親天生的親近讓他露出笑容,臉蛋凍得通紅,便高興地跑到虞綰面前。 虞綰木木地注視著他,臉上沒有表情。 虞安景也不在意,又伸手拽住她的袖子,他揚起頭,男孩氣笑地說,“jiejie,我終于找到你了。” 虞綰這才回過神來,她抽開手臂,冷淡地說,“你認錯人了?!?/br> “我沒有認錯人!”虞安景被甩開,又固執(zhí)地湊上來,他說,“你是虞綰,你是我jiejie,我記得的,送爹娘走的時候,我就見過你……” 虞綰睫毛微顫。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了虞家家主虞泰的聲音。 “阿綰,景兒!” 這一聲呼喚讓虞綰清醒過來,她用力一揮袖,虞安景瘦小的身體騰空而起,被她的真氣拋了起來,后背砸在了墻上。 “別來煩我!”虞綰怒斥道。 趕過來的虞泰也因這個場景愣住了,虞安靜趴在墻根,他多日奔波,又沒怎么吃東西,這一下摔得不輕,一時間都沒力氣爬起來。 “虞家主。”虞泰正在愣神,便聽到虞綰冷冷地說,女孩還有些稚嫩的嗓音聽起來十分成熟威嚴(yán),“我與老祖在此修煉,家主大人也管好自己族人,別老讓這些孩子誤入此處,擾我清凈!” 虞泰反應(yīng)過來,他腳尖點地,來到了小男孩面前,將他抱了起來。 “對不住。”虞泰低聲道,“不會有下次了?!?/br> 他抱走虞安景,慢慢緩過來的男孩卻在他的懷里不聽話的扭動,扒著他的肩膀看向后面。 “為什么,你明明就是我jiejie,為什么你不要我?”虞安景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冷風(fēng)中回蕩,“jiejie,jiejie——” 虞綰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正如最后一次與母親相別一樣。 這一次,她還是沒有回頭。 夜晚,虞夫人哄睡虞安景,這才走出房間。 “睡了,睡著時臉蛋還掛著淚呢。”虞夫人來到虞泰身邊,她嘆息道,“和阿易小時候真挺像的?!?/br> 虞泰笑了笑,“畢竟是我弟弟親生兒子。” 夫妻倆一時沉默。 過了一會,虞夫人道,“你打算怎么辦?” “我們自己撫養(yǎng)吧?!庇萏┑?。 當(dāng)初將他送走是為了不讓姐弟相見,如今見都見了,走不走的還有區(qū)別嗎? “好?!庇莘蛉艘矝]有異議。 “關(guān)于這個……夫人,我有一事與你商量?!庇萏┑吐暤?,“小弟和弟妹身亡,我也有不可推脫的責(zé)任……所以……” 虞夫人看向他。 “夫君,你但說無妨?!彼徍偷卣f。 “說到底,是我對不起他們。”虞泰低聲道,“若景兒無福老去,我們待他比親生更親,彌補他心中傷痕。若他命硬……” 虞泰抬起眼睛,對上夫人的目光。 “我們好好培養(yǎng)他,爭取讓他做下任家主如何?”他道。 修仙世家家主之位傳承并不似人類皇帝代代相傳,而是能者勝任。 可說到底,主家的孩子機會更多,更被細心培養(yǎng),長大優(yōu)秀的幾率也更高。除非旁系出了天才,不然這家主大概率還是主系出身的。 虞泰的兩個親生兒子便都很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