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血脂降了嗎？還敢要煙！”

    楊曉松有東西緩解情緒就行，根本懶得再搭理黑明輝，接了口香糖剝開放嘴里使勁嚼一直嚼到?jīng)]甜味，才認真思索著說：

    “確實是人口管理檔案，我就沒幫他找過別的東西。我記得，一開始是林三兩剛當上派出所所長那會兒，治安管理，戶籍管理、涉案前科人員、吸毒人員、在家精神病患登記以及所有人員的逐人建檔存查工作，還有組織警力入戶檢查和轄區(qū)巡邏防控的活兒，他全都兩眼一抹黑干啥啥都不明白，急得直跳腳。那陣子又趕上社區(qū)戶籍檔案清理，他沒辦法就求到我這來了，讓我把劍潭所做好的各類檔案出個目錄、名冊、模板，給他學習和參考，他好照抄了應(yīng)付考核。”

    “那么大一摞東西光一個文件袋怎么可能裝得下？你到底是怎么交給他的？范圍有哪些？還有，你倆具體是什么時候交接的？”

    “你容我先想想！容我先想想！”

    楊曉松焦急的直搓腦殼，干脆又一屁股坐回茶幾后面的三座沙發(fā)上，傾身架腿支棱起兩胳膊肘，兩手交疊撐住腦門一勁兒揪頭發(fā)。

    “那會兒穿春秋執(zhí)勤服薄毛衣，入秋……是9、10月份，檔案檢查工作是一波一波的來，不可能一次全弄完。而且即使是復(fù)印件，那些東西我也只是借給三兩參考，所以他搞清楚一份檔案模板就把我借他的材料復(fù)印件還給我一份，再遇上啥不明白的又再來借。唯獨有一樣……有一樣，他說人員排查起來有點費勁，要多借兩天，結(jié)果直到他家出事他都好像沒還給我……”

    囔囔自語到這里，楊曉松煞白了整張臉，猛地一抬頭看向黑明輝

    “是轄區(qū)控訪人員名單和查訪記錄?！?/br>
    “控訪？”黑明輝驚叫起來，一把拽住楊曉松的胳膊，往前一拉扯惡狠狠的問

    “你們轄區(qū)的控訪名單？跟劍潭冶煉廠有關(guān)？”

    “肯定是劍潭廠?。　睏顣运上铀f廢話的橫他一眼，

    “我記得那兩年有一段時間里，你和老姜不也經(jīng)常到所里來么，我還帶著你倆去查訪了劍潭鄉(xiāng)好幾戶在廠子里工作的群眾，后來不就沒什么消息了……”

    “知道我們一直盯著劍潭廠，你為什么不說？”黑明輝氣的雙眼通紅，口不擇言的質(zhì)問

    楊曉松也火了，回嗆：

    “林三兩跟我要檔案那會兒，劍潭廠早倒閉了！何況老姜也來問過上訪人的情況，不也照樣啥都沒查著嗎？”

    “那三兩收著劍潭派出所控訪記錄復(fù)印件這事，你為什么不說？”

    “我！”

    楊曉松焦急的“我”了一聲，仔細一想，又有些沒底氣的降了個音調(diào)，

    “三兩來借了那么多次，各種名目都有，借來借去我早就弄糊涂了，況且他借到后面幾次，我就沒再經(jīng)手，而是讓他直接找劍潭所治安隊管檔案的內(nèi)勤要。再說，他家丟了什么東西你們不也是最近才查清楚的嗎？”

    “你！”黑明輝惡狠狠的掐他胳膊，往前一拖，又無力的問，“那原件呢？你個糊涂蛋還能找著嗎？”

    “你不是說廢話嘛！”楊曉松一抬手扒開黑明輝的鋼爪，站起來掏手機。

    “等等！”霍雷局長突然出聲，三人一愣，不解的看向滿臉陰郁的霍局長。

    剛剛?cè)斯忸欀驐顣运杀茊栐?，沒留神他們穩(wěn)坐在辦公桌后面寬大的沙發(fā)椅內(nèi)，低頭豎耳心內(nèi)打著算盤的霍雷霍局長，在聽見“劍潭廠”幾個字時，渾身僨起藏都不藏不住的陰沉復(fù)雜和不自在。

    “八年前的控訪明細，主要是些什么內(nèi)容？”

    “上訪人員的活動軌跡，查訪記錄，還有最近的心理、生活狀況，反正就是事無巨細啥都要跟他們聊啥都要管，再登記到檔案里怕她又跑到省里去鬧事。霍局你稍等，我現(xiàn)在就給劍潭派出所打電話，找找那檔案原件?！?/br>
    黑明輝、張程勉盯住楊曉松拿手機撥電話的手，恨不得替他撥號，離真相一步之遙，僅一步之遙時，臨潭縣公安局長霍雷卻再次喝止：

    “不用了！”

    “……啥？！”

    楊曉松捏著手機僵在桌前，張程勉和黑明輝同樣驚愕的瞪著眼睛俯身轉(zhuǎn)向辦公桌，不解的看著霍局

    霍雷沒理他倆，直接向楊曉松下命令：

    “楊管教，這事我會交給劍潭派出所的去查證，你不用再管，要嚴格遵守保密工作規(guī)定，不能向無關(guān)人員多透露一句，明白么？”

    反應(yīng)了一會兒，楊曉松猶疑不定的回答：“明白?！笔樟耸謾C。

    霍雷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沉聲說，“辛苦你了，先回拘留所吧?！钡人麧M是疑惑和不解的走出辦公室并從外面關(guān)上門，霍雷才往后靠了靠椅背，用勁揉捏額角，直到鬢邊粗糙的皮膚被刮出兩道紅印，才說：

    “黑隊長，張隊長，這事交給我來處理，等我安排劍潭所把楊管教說的原件材料都調(diào)出來，咱們在研究下一步該怎么辦，你倆也先回去吧。”

    張程勉和黑明輝信他才見鬼了，一個也沒動。

    僵坐在桌前與局長對峙，黑明輝腦海里突然閃過老姜那張精神萎靡、頹然失意的臉，禁閉室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自己卻從沒聽見他抱怨過半句。

    直到這一刻，自己才明白過來，老姜為什么會幫魏源燒掉那張質(zhì)證明確幾乎能把魏源釘進大牢的照片，為什么在魏源間接造成徐老六畏罪自殺之后，仍然承認是自己安排魏源參與了押解工作，那晚他明明因為揍了徐老六被隔離審查了一夜，押解任務(wù)安排情況他根本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