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止感到了一點(diǎn)微不足道的喜悅，和隨之而來的深切擔(dān)憂。

    “你怎么會回來？”

    慕容止才問了一句，林寒見就走上前來拽住了他的手臂。

    林寒見語氣急促道：“快走, 后面有個瘋子！”

    慕容止：“……？”

    林寒見拉著慕容止拔腿就跑。很快，慕容止就知道林寒見所說的“瘋子”是什么意思了。

    一道勉強(qiáng)分辨得出來是人形的人影從墻壁的連接處突然出現(xiàn)，順著墻壁的走向緊緊地跟上他們。那不是正常追蹤是該有的模樣，這人幾乎是完全貼在墻壁上，與墻壁融為一體，只剩一道影子在追逐。

    慕容止被觸及到了知識盲區(qū)：“這是什么？”

    “不知道?！?/br>
    林寒見一邊扯著他飛快地跑, 一邊還在往后扔?xùn)|西, 這人間奇景看得慕容止目瞪口呆, 更令人意外的是，林寒見還突然說了一句，“你的靈力損耗很大，難怪讓我先走。”

    慕容止甚至沒注意到她是什么時候搭了自己的脈。

    一拖一實在不適合逃跑，慕容止內(nèi)心明白，開口想要勸阻，望見林寒見臉上堅定的神色，將到了嘴邊的話盡數(shù)咽下去，很迅速地將自己能感覺到的信息傳達(dá)：“周圍煞氣的來源是身后的那個人?！?/br>
    “？麻了?！?/br>
    林寒見開動小腦瓜，隨口道，“反正這個不是人，該不會是煞氣結(jié)合體吧？就是煞氣凝結(jié)成人形，有沒有這種cao作的可能？”

    慕容止點(diǎn)到為止地道：“兇煞凝成人形幾乎沒有可能。而且這么多的兇煞，需要人力刻意為之?！?/br>
    林寒見眸色一沉：“懂了?！?/br>
    這場逃跑宛如跑酷，終點(diǎn)在男人追上來的瞬間產(chǎn)生。

    林寒見要是一個人跑肯定能跑走，但正如慕容止不告訴她一些事實，這件事她也不必告訴慕容止，反正她平常掩藏實力習(xí)慣了，這件事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更簡便些。

    男人的長發(fā)從墻壁中收回，安安靜靜地繼續(xù)蟄伏在他身后。

    林寒見懷疑他是個頭發(fā)精，她不著痕跡地往側(cè)邊一步，將慕容止擋在了身后。

    慕容止看了她一眼。

    “你，打我?！?/br>
    男人面無表情地說著委屈的話，但他從眼神到語氣，沒有一點(diǎn)能符合“委屈”的條件，他的眼中完全看不到慕容止這個在場的活人，從始至終眼睛只盯著林寒見，“我不，高興?！?/br>
    你不高興關(guān)我屁事啊。

    林寒見是得顧忌著靈力急缺的慕容止，不然肯定甩出這句話就直接打上去了。

    她默默地回望著男人，這是她剛剛發(fā)現(xiàn)的新方法——只要她表現(xiàn)出愿意交談和對視的意愿，對方就能稍微平靜一點(diǎn)，具體反饋在周遭的煞氣濃度明顯降低。

    “打到你了，你疼嗎？”

    林寒見露出了真誠的笑容，說出了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覺得是廢話的話。

    男人睜著眼，迷茫地思索了一下，搖頭：“我不疼。”

    林寒見營業(yè)假笑：“既然不疼，那你就不要和我計較了吧?！?/br>
    男人想了想，點(diǎn)頭：“好吧?！?/br>
    被當(dāng)做背景板的慕容止：“……”

    這也行？

    林寒見滿意地跟著點(diǎn)點(diǎn)頭，學(xué)著他的動作，做出仿佛兩人可以成為同類的近似舉動：“我現(xiàn)在有點(diǎn)急事要去做，你能先讓我過去嗎？”

    男人盯了她一會兒，話說多了，順暢度直線提升：“你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br>
    林寒見還能保持心平氣和：“可是這里本來就不是我應(yīng)該待的地方呀?！?/br>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既不能打又跑不了的情況下，就是要拖延時間了。

    林寒見在身后給慕容止比了個手勢，示意他稍安勿躁。

    慕容止失笑，很快又止住了笑容，盡職盡責(zé)地充當(dāng)背景板。

    他能感覺到男人的敵意，其中還有一種，很微妙地打量，像是在審視一樣?xùn)|西是否有用的感覺。

    慕容止剛認(rèn)識林寒見的時候，她還不是現(xiàn)在這樣完全的成熟穩(wěn)重，實力不如當(dāng)下，有時候出了事，很自覺地就閃身到他身后，非常心安理得地讓他出手。

    到了不得不讓她出面的地步，她才會懶懶散散地出來，一副好似沒睡醒的樣子。遇到事情了倒是不會逃避慌亂，但有明顯的強(qiáng)裝鎮(zhèn)定成分，生澀地維持著場面。

    在他們交往的后期，準(zhǔn)確來說，是他師父發(fā)覺了他們的事開始，林寒見就不會再躲到他身后，享受游手好閑的樂趣。

    慕容止回想起來才發(fā)覺，林寒見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悄無聲息地發(fā)生變化，而那種能夠去心安理得“麻煩”他的底氣，是她做好了隨時被“麻煩”回來的準(zhǔn)備，兩個人的事情糾纏不清地混在一起，為對方不論做了什么都再應(yīng)當(dāng)不過。

    能不計較得那么清楚、產(chǎn)生依賴的，才是戀人。

    他曾經(jīng)最期待的東西，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男人思考著林寒見的話，好半晌，居然肯定了林寒見的說法：“你說得對?！?/br>
    他又道：“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帶我走，或者你留下。”

    林寒見：“……”

    慕容止：“……”

    雖然知道你不是個人，也大概率沒有人類思維，但是這個橫行霸道的提議還真是令人無言以對呢。

    林寒見將要說話，慕容止在身后，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衣衫，是提醒之意。

    他知道林寒見為了周旋大概會說出可以將對方帶走的話，故而率先制止這種可能。

    林寒見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感嘆慕容止對她的了解，還是該說他這個舉動的不合時宜。

    ——因為對面的男人已經(jīng)眼尖地注意到了這微不足道的動作，臉色陡然變了。

    “你為什么碰她？”

    男人對林寒見莫名其妙的占有欲突然就顯現(xiàn)出來了，表情陰森地望著林寒見身后，慕容止所在的地方，“你以為沒人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嗎？你喜歡她，卻偏偏要裝得道貌岸然，如此虛偽。你有什么資格來插手我和她的事?！?/br>
    慕容止臉色微白。

    林寒見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前后看了看，對慕容止道：“以后請叫我林瑪麗?！?/br>
    本來就要被帶到某種不太好情緒中的慕容止：“……什么？林瑪麗？”

    林寒見稍顯沉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不是林瑪麗嗎？橫空突然冒出來一個不是人類的異性，產(chǎn)生無法溯源的奇怪占有欲，這玩意兒不用瑪麗蘇解釋，誰能解釋得了啊？

    男人見她去和慕容止說話，分外不解，眼底浮現(xiàn)出毫不掩飾的嗜血?dú)⒁猓焐先耘f機(jī)械冰冷地道：“你不要看他好像什么都沒有，其實他總是忍不住要去注意你，心里對你喜歡，可是又不能只是喜歡你，所以糾結(jié)又麻煩?！?/br>
    他眉眼下壓，眼睛的顏色愈發(fā)深邃，藍(lán)得有些偏黑了：“相比之下，我難道不是更好嗎？你和他待在一起肯定很難受，我看見他就煩?！?/br>
    林寒見發(fā)現(xiàn)他語氣天賦還挺強(qiáng)，之前還不怎么會說話，懟起人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她選擇性忽視了他對慕容止的那些話，充耳未聞地只聽去了后半段：“你誤會了，我和他說話只是因為我和他更熟悉，你剛剛才和我相識，怎么能要求我立刻就和你很熟悉呢？”

    男人立即敏捷地道：“那你留下來，和我在一起，我們就是最熟悉的人?！?/br>
    他的攻擊目標(biāo)鎖定在了慕容止身上，說完這句后，他又看向慕容止，咄咄逼人地問：“我問你，你是不是從未消除過對她的喜愛?！?/br>
    慕容止嘴唇輕動。

    林寒見忍無可忍地打斷：“你煩死了！我還是跟你打架吧！”

    說說說個屁啊，她好不容易頂著各種不可能的條件把慕容止拉回來了，這會兒要被他幾句話又說回去了，她不僅前功盡棄，而且還覺得自己被耍了。

    慕容止再次被迫中斷情緒，他本身在克制，但在這個地方，情緒似乎被放大了，更加不好控制。

    林寒見一爆發(fā)，他的注意力便全在試圖讓她冷靜下來的事上了。

    “林姑娘，我無事，你不要動怒。”

    “……你兇我?！?/br>
    男人垂下眼，較為立體的五官在這個簡單的動作下，使得整張臉的一大半都沉入陰影中，如鬼似魅，“我一定要?dú)⒘怂??！?/br>
    林寒見甩開慕容止拉住她的手，氣勢強(qiáng)橫：“來啊，有本事你就試試！”

    “……”

    這是慕容止生平第一次，因為自己而聯(lián)想到了“禍水”二字。

    第五十一章

    林寒見不應(yīng)該這么不冷靜, 早在魔界重逢的時候，她就和以前有很大區(qū)別，知道審時度勢, 隱忍不發(fā), 抓住最好的時機(jī)再一舉標(biāo)中目的重心。

    慕容止猜想：他感覺得應(yīng)當(dāng)沒有錯, 這里確實存在一種會讓人情緒更易失控的東西。

    林寒見沒有沿用先前的逃亡式打法, 她從儲物袋中拿出了兩柄短刀, 卻比尋常短刀更長兩寸、寬兩指。她用同樣的手法將兩柄刀拼在一起, 手持中間部位，反手就給慕容止套了個護(hù)身法器：“你待著別動?！?/br>
    慕容止原本要上去幫忙，聽見這話，分辨出她話里的火氣，暫且停下所有動作, 順從地應(yīng)：“好?！?/br>
    這會兒林寒見的情緒已經(jīng)被挑起來, 他再火上澆油, 不知道會有什么后果。

    慕容止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對面的男人, 早就注意到此人不是常人長相, 聯(lián)想到他自身被對方窺探出真實的情緒, 以及兇煞無法成型的特征, 一時間陷入沉思。

    林寒見已經(jīng)拿著刀直接打上去了。

    她很久不用這種純拼搏的方式和人打架了, 一是沒有必要, 二是沒有機(jī)會。

    今天她新晉林瑪麗就要讓這位非人男性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她的架勢擺出來了，男人卻遲遲沒有動作，顏色深暗的眸子一錯不錯地盯著林寒見, 還在不甘心的質(zhì)問：“你就為了這種人, 要和我打架？”

    林寒見忍不住發(fā)出反駁之音：“你這語氣很有問題啊, 我和你根本沒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清醒一點(diǎn)？”

    “咔嚓——”

    仿佛從遙遠(yuǎn)虛空中，傳來了一聲什么物體破碎的清脆響聲。

    男人嘴角一抿，不是簡單的表達(dá)不快，更像是委屈的不行了，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來：“你怎么能這么說?！?/br>
    林寒見：“……”

    要打就好好打，不要突然釋放委屈光波行不行？

    現(xiàn)在是你這位帶惡人不讓我們通行，怎么弄的好像你要被我們欺負(fù)哭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