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別鬧?!?/br> 陸折予輕輕地蹙著眉,一副不知道該怎么解決當下場景的苦惱神色,“這是在大街上?!?/br> 看來不過如此。 林寒見了然地一點頭,好似輕松地接受了這個結果,步伐不停地繼續(xù)朝前走去。 陸折予緊隨其后,怕她生氣,時不時關注著她的表情。但林寒見沒兩句話又恢復了尋常的樣子,無事發(fā)生過地繼續(xù)逛夜市了。 這次的經歷說不上是壞,但也稱不上有多好。 陸折予覺得自己可能是做錯了什么,可是讓他在大街上說一句并非必要的情話,他實在是做不出來。 兩人折返路上,陸折予忍無可忍,將林寒見拉到一邊的暗處,幾乎是懇求地低聲問她:“你是不是生氣了?” 林寒見眼眸抬起,睜大了些,像只懵懂的貓兒:“手疼?!?/br> “……” 陸折予一下放開她的手,原本的神色很迅速地被緊張和愧疚取代,“抱歉,很疼嗎?” 他垂首就要去查看林寒見的手腕,林寒見眨了下眼,面不改色地說:“騙你的?!?/br> 當然不疼了。 就算是突然將她帶過來,陸折予只是用了尋常的力道,不如說他拉著她的時候總是很僵硬,把力道維持在一個不容易掙脫、卻又絕不會威脅到她的界限中。 陸折予頓了一下,有點惱怒,抬首看清了林寒見的表情后,他輕嘆一聲,小心地碰了碰林寒見的手,都不敢來抱住她,身軀傾斜,落下一片將她籠罩的陰影:“能消氣了么?” 林寒見別開臉,沒有和他對視,不答反問:“你身上的傷是怎么回事?前幾天竟然又復發(fā)了一次,難不成是什么無法根治的陳年舊疾,能跟我說說嗎?” 陸折予眸色微暗。 …… 沈棄的手中拿著幾張薄薄的紙,不同于以往的密信和各地傳回的重要信息與商業(yè)合作,這上面僅僅只是關于“荊夢”這個人的信息。 默不作聲地看完了一遍,沈棄抬眸,看了眼身前打探消息的暗衛(wèi),口吻分辨不出喜怒:“信息有缺失,為什么?” “荊夢姑娘在魔界的那段,似乎被人有意抹去?!?/br> 暗衛(wèi)一五一十地稟告著,“屬下沿著這條線往上溯源,斗膽借用了閣中與魔界的通線,查出了一點線索——與陸折予陸公子有關。” “噢?” 沈棄捏著紙張的手捻了捻,“他為什么要特意抹去這一段,是怕人查么?還是……” 沈棄氣定神閑地站著,腦中飛快地清除排查,篩選出近段時間與陸折予的相處片段。 陸折予有些反常。 他以為是因為寧音的突然出現,一朝夢想成真,才令陸折予不似尋?!,F在看來應當不是。 陸折予在愧疚什么? 第四十三章 沈棄確定他在陸折予身上感受到的, 正是“愧疚”二字。 平常的對話且不論,無緣無故地讓一分利, 站在朋友角度來說,自然沒有什么不可以;但在商人的角度來說,實在是事出反常。 以朋友情分而言,沈棄可以對陸折予偶爾的異常古怪視而不見,卻也得是對方并沒有背叛他的情況下。 近期能讓陸折予背叛他、又足夠對他造成一定影響的,便是有關林寒見的事。 沈棄將手中的這沓紙再看了一遍,眸色晦暗不明,但他面具之外的半張臉, 仍然是平靜、溫和的。 他沉吟半晌,語氣平淡地道:“去領賞吧,然后再去領罰?!?/br> 暗衛(wèi)垂首應下:“是?!?/br> 查得好,所以賞。 但明知違逆主子的要求, 不許走閣中的情報網, 還如此行事, 便要罰。 自林寒見從內部撬動破壞翙閣的情報網至今,沈棄終于肯對存在已久、幾乎作為翙閣內部主心骨的情報網動手, 既是清理, 也是修復。 林寒見還是聰明, 這一下讓他傷筋動骨, 近來都無法心安理得地動用情報網。只好就這趁著這個機會, 索性拔出一些其中的毒瘤, 更是陷入半癱瘓, 險中求勝。 沈棄在溫泉池邊站了好一會兒, 才又招來一名暗衛(wèi)。 “主子?!?/br> 沈棄道:“去查一查慕容止在魔界的事?!?/br> 陸折予去魔界, 最初的動機無非是為了慕容止。既然他想藏, 又藏得這么迫不及待,便從他的出發(fā)點下手,慕容止也必然會與這件事有所牽連。 若是真查出來陸折予是對林寒見做了什么特別的事…… 沈棄揉了揉眉心,一時間不能直接做出殺伐決斷,他只覺得荒謬。 ——陸折予這樣磊落的人,竟然會背叛朋友。 是他這些年來眼瞎得厲害么? 竟然絲毫沒有預料到。 - 林寒見知道陸折予的傷再次發(fā)作,是因為日常生活與他相處,察覺到他氣息不對。 這種不對勁第二天就消失了,不難猜出他是用了圣蓮療傷。 圣蓮這種療傷靈器,可不是街邊藥鋪隨便開的藥,斷沒有治不好、還要多治幾次的說法——若是已經嚴重到長久不愈的地步,星玄派和陸家都不會置之不理,還放任陸折予在外亂跑。 所以這道傷嚴重到足以啟用圣蓮的地步,卻并非無法痊愈的頑疾,反反復復的最大緣由,只可能是陸折予本身。 陸折予道:“并非無法根治,我會好好調理?!?/br> 林寒見猝然看向他,不大高興的樣子:“并非無法根治,卻是陳年舊疾,對不對?” “……你為何突然對這件事感興趣?” 陸折予并不想直接她,這件事能怎么說——當初我捅你一劍,事后就在我自己身上還一劍? 不必讓她知道。 況且……她現在還偽裝是與寧音毫無關系的另一人。 “我不能問嗎?” 林寒見直視著他的眼睛,從方才發(fā)問起,她的態(tài)度就保持著一種類似于不爽而找麻煩、卻又像是隱藏關心的有意為之,先前還有一段“她生氣了”的劇情作為鋪墊,將所有的情緒投放到“我現在就是要無理取鬧”中,反而比突兀的交談更加合理。 說完,林寒見定定地看了他兩眼,甩開陸折予繼續(xù)往前走。 陸折予這個鐵直男只知道自己的隱瞞確實會讓林寒見不快,疊加先前的不高興,就是雙重的生氣,他又不好直接說內情,只能跟著低聲下氣地道歉。 但這種無意義的道歉無法持續(xù)太久,陸折予不是完全沒有尊嚴的人。 兩人走到陸家大門。 管家遠遠地望去,發(fā)覺兩人的站位很有關竅:乍看上去是已經是冷戰(zhàn)狀態(tài)了,誰也不理誰;實際上大公子略微落后了荊夢姑娘些許的距離,明顯是在跟著她。 管家是陸家的老人了,看著陸折予從小長大,知道他一貫的性子有多么驕傲,在待人接物上有禮周到,卻絕對不會如此委曲求全地跟在某個人身后,他向來是被追逐的那個人。 “荊夢。” 眼看著就快進陸宅了,他們的住所分隔兩院,陸折予又不可能大半夜去找林寒見,當下快走兩步,攔在了林寒見的面前。 可他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做什么,鼓起勇氣要哄林寒見,不敢用錯了方法,便非常直接地問:“你要怎么樣才能消氣?” 林寒見:“……” 突然開始為陸折予的直給路線感到擔憂,他要是沒有這張俊俏的臉,往后余生怕是真的要跟霜凌劍過一輩子。 見林寒見不說話,陸折予很是著急,眉心緊蹙,眼神慌亂無措,他嘗試著想說點漂亮話,試圖打動林寒見:“我喜歡看你高興的樣子,你若是生氣,我、我也跟著難過。你……你笑起來的時候比較好看?!?/br> 林寒見冷著臉道:“所以我不笑的時候很丑嗎?” “不是!” 陸折予終于發(fā)現自己完全不會哄人,要是旁的有經驗的男子,就算不會說很漂亮的話,這會兒早就直接抱住女友打斷生氣讀條了。 可陸折予又不愿意隨便冒犯林寒見,他連牽她的手都要思考一下,會不會惹她厭煩。 陸折予輕吸了口氣,鄭重其事地道:“你很好看,不管是笑還是不笑都極為好看,更甚仙子?!?/br> 他的臉已經爆紅到足以稱作“奇觀”的地步,若不是黑夜給了他適當的遮掩,恐怕林寒見會笑出來也說不定。 這番話的停頓斷句很不自然。 林寒見知道陸折予活到現在就沒說過這種話,正要開口,見好就收。 又聽陸折予道:“今日在大街上,我無法在那樣的場合說出過于曖昧隱私的話,但我……我確實想你同我待得久一些?!?/br> 他狼狽至級地喘了口氣,從未想過自己能說出這樣孟浪的話來。 同時,陸折予的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一陣絕望之情:明明知道林寒見沒有對他付出真心,很大可能只是高高在上地看著他乞求的卑微模樣,他卻還是輕而易舉地被她的不悅牽動了情緒。 因為心底還剩那么一點僥幸。 這是他不敢奢望的機會,能與林寒見以如此親密的關系相處,或許這是老天垂憐的機遇。 林寒見靜靜地望著他。 陸折予已經突破了她原本預想的上限,他竟然肯彎曲傲骨,好聲好氣到這個地步。 而陸折予將她的沉默視為仍舊不滿意,他走投無路地徒勞望著林寒見,不知道還要說出什么話才能討好她,眼睫顫抖了幾度,他徹底妥協(xié)了,怕被人聽到似的,艱難地輕聲道:“我的傷,是我自己用霜凌劍刺傷的?!?/br> 林寒見覺得自己這段壓根沒什么發(fā)揮的余地,她該用的技巧連半個都沒發(fā)揮出來,陸折予就光速白給了。 “為什么?” 林寒見像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一般,詫異地發(fā)問。 “我……” 陸折予吞吞吐吐,猶豫躊躇,淡色的薄唇反復地輕啟了兩下,卻是說,“我能不能,牽你的手?” 林寒見:“?” 現在是牽手的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