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他在和小秋往旁側退時就通知了寢堂里的娃娃,讓小熊和安迪注意將李英英和于木蘭帶出來匯合,選擇退避路徑時他也特意選了條離林朗近的。 但盛珣不便對林朗上手,所以小秋代勞。 結果林朗自我感覺他不是被同伴給接走了,是在戰(zhàn)場中突然被友軍給套了麻袋。 不過這回沒什么空暇留給林朗吐槽。 儀門外,“黑水”好像知道之前守在正廳前的人是在給他們讓道,那對他們殺傷力極強的金光正隨對方撤走一點點退開。 他們沒有在盛珣只挪開幾步時就迫不及待前沖,反倒在還能看見盛珣時保持了靜默,黑色怨氣凝成的水流僅在原地緩緩涌動,仿佛遵守著禮節(jié)。 一直到盛珣的身影自正廳門前消失,他與小秋一行都進入到享堂北面的偏廳。 儀門前,安靜半晌的人臉們在“黑水”中一個接一個浮凸。 那每一張臉后都是一股細長的黑色怨氣流,看上去像一條條黑色長蛇的前端長出了人臉。 他們沖著享堂高昂起頭顱,伸長了脖子—— 而享堂里,之前被小熊和安迪圍堵在寢堂的怪笑人影沒了阻礙,也已跨過前后廳堂間的分隔,進到了正廳。 “祖宗顯靈!是祖宗顯靈啊??!”大長老坐在斷裂的宗祠牌匾旁,他還在滿面狂喜地高呼。 被附了金光力量的長釘刺穿的手掌猶在灼痛,可那痛楚大長老好似也感覺不到了。 他以虔誠與熱切等待著“先祖”走到近前,掃清這膽敢冒犯他們宗室的所有卑劣宵小。 他是無比的相信,這些正面帶詭笑的人影就是他們孫家日夜供奉的列祖列宗。 “長,大長老……” 一旁,和大長老被長繩捆在一塊的鬼卻是哆嗦了一下。 他好像在這個瞬間掙脫了來自高位者的言靈束縛,找回了幾分自己的理智。 面對著那些仿佛一模一樣的怪笑黑影,這位近二十年才新晉升的掌事卻只感到一陣陣心慌。 他們一直供奉的列祖列宗真的是這樣的嗎? 這真……真的是他們宗族的先祖嗎? 年輕管事隱約感到不對,這些黑影好像沒有一個能與他們族譜中記錄了名姓的族人對上。 但很快,他就顧不上那么多了。 一道怪笑著的黑影在被捆束的兩鬼前停了下來。 就像對待李英英和于木蘭那樣,黑影先是整個上身彎下,幾乎把自己對折,再然后,對方的腦袋一百八十度轉動,倒著朝年輕的管事貼近。 “長老……大長老!” “喊什么!” 大長老怒斥道:“這是先祖在向你索取供奉,判斷你是否對宗族誠心,先祖于你有所求是你的榮幸!” “……” 年輕管事出不了聲了。 哪怕他終于覺得這道理荒謬,也沒辦法再做出辯駁。 因為怪笑著的黑影終于是緩緩貼緊了他。 那張倒著咧開的嘴近在眼前,開始啃噬自己今晚的“供品”。 大長老的待遇比年輕管事要更高一點,有三個怪笑黑影在他身邊停下,他們致敬一般從三個方向朝他彎腰。 然后三張笑臉倒轉過來,笑意滿載地看著他—— 更多的怪笑人影還在往前堂走。 他們有的環(huán)顧著祠堂里的孫家鬼、有的把目光投向已經退至偏廳的盛珣一行。 還有的忽然原地駐足。 前方,“黑水”終于淌過了儀門。 像是有誰吹響了僅有冤魂們明白的號角。 黑色的怨氣流大軍瘋狂撲向怪笑人影,他們絲毫無懼那張詭笑嘴臉的吞噬,與這怪笑軍團迅速打成一團。 “這是那些在村莊被整個沉入積怨潭前,曾死于村民之手的人。”享堂北面的偏廳里,小秋望著正廳里的混亂開了口。 他說的是那些仿佛人面蛇身的“水流”,手還握在盛珣手腕上。 盛珣站在近旁,與小秋肩膀相抵,落在旁人有種不自知的親密。 “那些怪笑的人影?!笔憣⒛抗馔断蚺c受害冤魂們扭打的另一方,“他們究竟是不是孫家人一直供奉的保家仙?如果是,那一直接受孫家人供奉的是他們,孫家長老口中所謂‘列祖列宗’,是不是根本不存在?” 這是一個盛珣還身處寢堂時就思考過的問題,不過那會,他身邊只有將將取回姓名的兩位女士,她們記憶模糊不清,也不了解孫家內部詳情。 至于林朗,對方至今仍然狀態(tài)特殊,對于自身的定位都不太清楚,也更沒辦法幫忙答疑解惑。 而兩個蹲在包內的娃娃則更不必說。 “不能完全稱其不存在?!毙∏镌诿鎸κ憰r又變回了耐心體貼的居家好秋,不是那個會在戰(zhàn)場上套友軍麻袋的湊合鬼。 他抿了一下嘴唇,接著把他這頭得到的信息都盡量詳盡地告訴盛珣—— “用殘害他人的方式上供,孫家人自以為能以此積福,受祖宗庇佑,但實際上,他們不斷進行的供奉儀式只能養(yǎng)鬼。” “供奉本該是后人圖心安,前人得掛念的事,但福高村的人將這當做一種交換儀式,并為此瘋魔,且越來越貪。” “他們的瘋狂與欲念能將最為普通中性的魂魄也供給為惡鬼,依托貪婪和怨憎而生的鬼又反過來影響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