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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珣稍微停頓了下,他想了想,主動又說:“他說我好像欠他很多錢?!?/br> 槐合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就被這話給弄得更愣。 但這句話也給了仿佛無從開口的他一根救命長桿,他終于說:“你是欠他很多東西。” 盛珣“嗯”了一聲,靜候下文。 槐合看起來就猶豫了一瞬,然后又忽然變得篤定:“差不多也就是很多錢吧,還有長達三份清單那么多的東西?!?/br> 他說著,追著盛珣叮囑:“你一定要記得還??!” 遲疑與話語間的瞻前顧后都是那么明顯,盛珣得是瞎了才看不出來槐合的反應有問題。 但就像之前已經存在的種種問題一樣,槐合不打算細說,他也沒再追問,只把對方微表情變化收在眼底,然后無聲點一下頭,算是暫且揭過這個話題。 槐合便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他既放松,又還有些微的失落。 剛剛被盛珣問起的剎那間,其實真正的答案都已經到了嘴邊,槐合只差一步就要把它說出口,可理智又在告訴他: 還太早了,還不能說。 因為人們大可以告訴一對戀人他們上輩子也是愛侶,是前世情人。 然而貿然抓著兩個互不記得,關系也還遠沒那么親密的人說他們是一對,并且還活著的那個必須得還已經死去的鬼的情債…… 盛珣能夠對鬼怪毫無抵觸,在沒有記憶的前提下也與鬼和平共處,這就已該慶幸。 槐合不敢奢想的那么遠,怕弄巧成拙,于是他硬生生將說破的沖動憋回去,只含含糊糊地請盛珣記得“還債”。 “我剛才忘了說‘三’?!被焙先魺o其事把話轉開,在送盛珣走到玄關時,將他之前被鄒鶴給截斷的話重新說了下去,“你的生日是在立秋,對吧?舊歷六月十八,二十八星宿中位列室宿?!?/br> 今年因為有一個閏月,立秋來得比往年較晚,不過時間自盛珣與小秋相見后仿佛過的很快。 如果不是槐合提醒,盛珣自己都快忘了,原來他的農歷生日就在下周。 槐合讓他收下酬金,給的第三個理由是:“趕早不如趕巧,送你一份禮物?!?/br> 槐合這樣說著,還拍了一下盛珣肩膀。 金光對沒有惡意的器靈并不會阻擋,他那一下拍得很實在。 盛珣早過了過生日還需要收紅包的年紀,他對槐合給的這個理由有些無言,打算在收到款項后便換一個賬戶,隱秘的又將錢款給打回去。 這天回香樟庭已是很晚,盛珣本以為自己在見到小秋后會有很多話想說,但一天之內收到的信息太多,當家門一如往常的打開,暖色的燈光隨之傾瀉出來,他看著站在門口,被燈光都暈染上薄薄一層暖色的鬼,發(fā)現自己反倒張口忘言。 “我回來了。”盛珣最后只說。 所有的復雜糾葛都暫且拋開,是非曲折虛實也都暫不去想。 這一天收獲的信息里,最可以確定的,是他和小秋過去的確相識。 并且盡管槐合沒有明說,盛珣卻能隱約感到,他似乎也讓眼前的人等了很久。 久到他欠對方這樣一句歸來的話,這輩子最好是經常這樣說一說。 鬼怪并不清楚人類今天回來時為什么格外鄭重其事,把日常招呼說的珍重,但這毫不影響他心情好。 “喝水么?” 小秋嘴角有輕微的上揚,他本來有另一句招呼,視線卻先落在了盛珣唇上。 他發(fā)現盛珣的下唇都泛起了一些小皮,一看就半天沒喝水了。 盛珣自己一路都在想事情,倒是沒覺出渴,他向小秋投落的目光還頗不明所以。 小秋便抬手,直接把手指點到他嘴邊,準備把起皮的地方指給他看。 這種小動作他們之間已經做過多回,反正小秋總會被金光隔檔,無論他對盛珣是不是只抱有純粹的善意,那理應智能分辨善惡的金光到了他這便像忽然智障,永遠把他當做壞東西給攔截在外面。 盛珣和小秋都早對那一層屏障習以為常。 他們誰都以為,今天也該是和往常一樣,小秋的指尖只會戳在那保鮮膜一樣的金光上。 以至于當盛珣唇上忽然落下一點冰涼觸感,而小秋的手指確實按到了一個溫熱的東西上時。 霎時間,人與鬼動作同時停頓。 他們不約而同一怔。 誰都沒有預想過的情形發(fā)生了。 盛珣的襯衫口袋里藏著一張字條,假如不是他忽然整個人怔愣在原地,又或者他在回來路上檢查過口袋,那么他就該會發(fā)現它的存在。 那紙條明顯是他從鄒鶴家離開前才被匆忙放進去的,它用的甚至是鄒鶴家客廳茶幾上擺著的牛皮紙便簽。 此刻,牛皮便簽寫就的字條正在盛珣口袋里發(fā)出微弱光芒。 書寫者的留言一行行浮現紙面上—— 【我知道你肯定會將錢款想辦法退回來,所以從一開始,禮物就做了兩手準備?!?/br> 【這才是我真正想要送你的東西,祝你二十二周歲生日快樂?!?/br> 【——槐合?!?/br> 故人當面不相識,洞悉了一切的對象卻又瞻前顧后不敢說。 他絞盡腦汁,不甘于自己真就什么也不能做,于是思來想去,他小心翼翼奉上一點助力為禮物。 失憶也是新生,重新培養(yǎng)一段感情,應當從能夠再次互相接觸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