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花未說》作者:蘇鎏【完結(jié)】 雪中血 已是臘月過半,滴水成冰,一年中最冷的時日。三丈寬的河面結(jié)著冰,一眼望去,便如大路般平坦。馬蹄慢慢抬起,輕輕放下,冰面下有細微的響聲傳出。 馬身上的黑衣女子微一皺眉,拍拍馬脖,道:“夜雪,看來你我同行,此處吃力不住?!闭f罷,便跳下馬來。那馬似通人性,轉(zhuǎn)頭看著黑衣女子,眼里竟流出淚來。 黑衣女子輕咳幾聲,梳理著馬毛,聲音略微發(fā)啞,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過了此處,便可休息了?!?/br> 夜雪將頭湊近黑衣女子,使勁蹭了蹭。女子臉色稍顯蒼白,只是擠出一絲笑意,牽起韁繩,往河對岸走去。 過了這秦水河,便可去到那梨瀟谷。只是整個河面無一座橋,若在平日,渡河便得靠船。虧得這幾日天寒地凍,河面結(jié)冰,方能借此冰面過河。 他果然不愿讓人再找著他。黑衣女子暗想。冷風吹來,她那素臉上毫無血色,抬頭望天,不見一絲陽光。這天,便也像她的心一般,陰冷無比。 冰面上,一人一馬徐徐前行,黑色的身影在白色的馬身邊,顯得有點單薄。女子微低著頭,薄薄的嘴唇緊抿著,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手上一冰,女子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去看,那牽著韁繩的手上,有一點小水珠。女子剛要伸手去摸,又覺臉上手上皆有此感,抬頭一看,竟是下起雪來。初時不大,稀稀落落,一碰上身體便融化。哪知再往前幾步,那雪竟是越下越大,裹在風中向著人猛得沖了過來。 黑衣女子一掃之前的疲態(tài),兩眼放出光來,看似無意,冷冷開口,聲音竟是清亮無比。 “這么好的一場雪,正好替你等送行?!?/br> “行”字剛出,她一個轉(zhuǎn)身,飛身而起,重回河岸,手握劍鞘,沖河邊五棵枯樹依次打去。金屬撞擊樹身,不聞“吱嘎”聲,但聽五聲悶哼,那半人粗的老樹,竟被她手中并不鋒利的劍鞘攔腰斬斷。抬眼望去,五顆半人高的斷樹邊,分別躺著一個男子,七竅流血,已然斷氣。 鮮紅的血從耳鼻口中流出,滴在剛落下的雪片上,瞬間融化,流出一道道血痕來。 黑衣女子不以為意,只淡淡道:“紫桐山莊不會只派出這五個廢物,想來擺這五絕陣,草草了事吧?” 這話意有所指,稍遠處一個男子再也按捺不住,拍手走了出來,酸道:“不愧是三生門的江籬姑娘,這一招斷字訣可算使得漂亮?!?/br> 那喚作江籬的黑衣女子依然微低著頭,只是斜眼看著那男子,道:“既知厲害,又為何不知死活,想要隨著同門而去?” 男子有點膽怯,向后踏了一小步,兩只眼球轉(zhuǎn)了一圈,又重新踏前一步,笑道:“江姑娘雖然厲害,在下卻也輕易不會逃跑,這一次,是非要捉得江姑娘回紫桐山莊不可。” “你無非是想取我性命,說那么好聽做什么。”江籬懶得再與他多說,既然喝不退他,便只有出手殺了他。 這一次,她不會再手下留情,先發(fā)制人,劍尖直指男子咽喉。那男子卻也非等閑之輩,伸劍一擋,火星四射。 江籬退后幾步,暗道不妙,腰間的傷口因剛才那兩下發(fā)力,已有裂開的危險。若讓對方發(fā)現(xiàn)她這一弱點,只怕今日一戰(zhàn),想要取勝并不易。 那男子看江籬未再動手,心知計謀得逞,得意道:“以江姑娘的功夫,要取在下性命,實非難事。若不是因腰間那傷口,只怕在下現(xiàn)在,早已被這大雪給埋了?!?/br> 江籬見他早知自己受傷之事,才想起方才那如此無用之五人,想必也是他所布之局,引自己動手,牽動傷口。 江籬暗自苦笑,自從出了三生門,這一路來,像這樣的偷襲已有多回,以她一人之力,終顯薄弱,像前一次,她便如此,雖最終殺死所有人,自己卻也受不小的傷。 “前路兇險?!彼肫鹆四蔷湓挘嫒缢f沒錯。 惟今之計,只有速戰(zhàn)速決,拖得越久,對她越為不利。江籬意識到這一點,不顧傷口的疼痛,依然凌厲出招,絲毫不見手軟。 漫天大雪中,一男一女兩個身影若隱若現(xiàn),忽上忽下,手中的劍不斷撞擊,卻都未傷對方分毫。不遠處的冰面上,一匹白馬長嘶一聲,快步向岸邊跑來。 “咔嚓”,冰面上突然裂開一個大口,夜雪的右前蹄立時掉入冰洞中,刺骨的冰冷包圍全身,它不禁發(fā)出哀叫聲。 江籬聽得夜雪慘叫,下意識地回頭,手下速度放緩,被對方抓著空隙,一劍直刺過來,沒入她的肩膀。 江籬低哼一聲,跪倒在地,卻未曾猶豫,用手抓著那劍,咬緊牙關(guān),奮力一拔,血噴了出來,灑在她的臉上,手上,竟讓她感受到了一點兒暖意。 夜雪想是感受到了江籬的困境,雖自身受困,卻也不停地掙扎著,想要趁著水未結(jié)凍,將前蹄拔出冰洞。 江籬只覺兩眼已看不分明,那男子的身影化成兩個,在眼前搖晃。她明白,那是失血過多的癥狀。她跪在地上,喘著氣,用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那男子見江籬如此,大為得意,用那帶血的劍拍著江籬的臉,不懷好意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死,我還等著你將三生門拱手相讓呢。”說罷,彎下腰來,湊近江籬道,“江湖上都說江姑娘從來都是一身黑衣,不著脂粉,要我看,江姑娘的容貌,可比那醉香樓里的姑娘美上許多,有一股花香呢?!遍]上眼,男子似乎有點自我陶醉,連那落下的雪花,都似乎帶著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