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用戈爾多自己的話說,就是看起來更能忽悠人了。 他們接著又聊了一會兒,直到亞特里夏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讓他們準(zhǔn)備一下,跟著國王的近侍去王宮的偏廳等待。與國王近侍一起出現(xiàn)的還有接待外賓的禮儀官。禮儀官親切地問候了他們一路走來的心情和健康狀況。他們穿過花園廣場的噴泉,進(jìn)入宮殿,穿著宮廷禮服的弦樂隊呈扇形排成了兩排,演奏著舒緩而悠揚的音樂歡迎他們。 戈爾多:“……” 看來這歡迎的架勢還是做得很足的。 但是他們雖然來自神院,說到底也不是賽蘭卡帝國的權(quán)貴階級,國王肯接見他們已經(jīng)是莫大的殊榮,何況是擺出這般用心的姿態(tài)來迎接他們—— 戈爾多微微挑眉,緩緩露出了一個微笑,開啟了警惕模式。 而樂隊中一個演奏著樂曲的年輕小提琴手恰好在此時抬頭,撞見了他的微笑,不禁心馳神搖,手上一滑,連錯了好幾個音。好在他只是樂隊中的一員,發(fā)出的雜音被同伴的琴聲掩蓋,他本人也急忙慌慌張張地調(diào)整了回來。 跟著禮儀官走進(jìn)金碧輝煌的內(nèi)殿,國王正坐在一張猩紅色坐墊的椅子上,身邊站著幾個親衛(wèi)。 “鄙人不才,攜神院代表隊向阿奇德帝國的陛下致以誠摯的問候?!眮喬乩锵牡膯柡蚨Y儀像是用板尺量出來的那般標(biāo)準(zhǔn),那雙冰翠色的眼眸里除卻冷淡之外沒什么熱情和崇敬的情緒,但他的語調(diào)偏偏就是讓人挑不出半點刺來,“恭祝國王陛下安康?!?/br> 國王是個毛發(fā)有些稀疏的中年男人,身材有些臃腫,但是從五官上可以看出年輕時的俊逸。他點了點頭,笑著抬了抬手,讓亞特里夏和他身后跟著一起行禮的學(xué)生們起身。 “辛苦你們,不遠(yuǎn)萬里趕來參加帝國聯(lián)賽?!眹蹊浦诌叺臋?quán)杖,在一旁的地上輕輕點了點,“你們就安心地在行宮住一段日子,等待聯(lián)賽的開始。來人,把給這些英才準(zhǔn)備的禮物帶上來——不要推辭,我們給每支前來參加比賽的隊伍都準(zhǔn)備了?!?/br> 說著,他身邊的禮儀官捧著一個蓋著紅色絨布的木盤走了過來,揭開絨布,卻是幾個閃閃發(fā)亮的金色徽章。 “希望在溫登堡活動的時候,你們能一直戴著它?!眹醣菹逻@么說道。 神院眾人不能拒絕,只能點頭稱是。 不過好在那個徽章長得也不丑。 亞特里夏不動聲色地把徽章收下,而有幾個來自神院的學(xué)生們甚至有些興奮地接過了徽章,然后把它別在了自己的胸前較為顯眼的地方。 終于,那個禮儀官捧著木盤,也來到了戈爾多面前。 戈爾多伸手,從木盤上隨便挑選了一個徽章,反正他們都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在他的指尖接觸到這個徽章的瞬間,他就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頭。 但是他沒有絲毫停頓地把那個金色的徽章別在了胸前,然后瞥了站在他前方的亞特里夏一眼。 很快,徽章就分發(fā)完畢。國王和他們簡單地閑聊了幾句,然后就命人把他們送出宮殿了。 第八十六章 走出宮殿之后, 神院的隊伍還隱隱沉浸在見到了國王的興奮之中,像一隊麻雀一樣小聲地討論了起來,但至少還是考慮到自己正置身宮廷, 所以排著的隊列還算整齊。 戈爾多站在亞特里夏身后, 目視前方,沒有和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搭話,再加上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整個人透出了一股沉靜與孤高的氣質(zhì)。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廣場西邊的一座塔樓上, 一個金發(fā)的少年正拿著望遠(yuǎn)鏡眺望著神院的隊伍。他披著深藍(lán)色的金邊小外套,前襟上鑲嵌著幾顆圓潤的珍珠扣子,白色襯衫的袖口被他挽了上去,露出一截精瘦白皙的手腕。 他維持著遠(yuǎn)眺的姿勢半晌, 這才一邊放下望遠(yuǎn)鏡,一邊高興地直哼哼。 “賽蘭說的果然沒錯。”少年說著抬起頭,金色的劉海下是一對明亮之極的蔚藍(lán)色眼珠, “那個神院的隊長看起來就弱不經(jīng)風(fēng),而且和他的隊友關(guān)系也不好,我盯著他們看了這么久了,就沒見他和什么人說句話。一個無法統(tǒng)領(lǐng)隊伍的隊長, 要來何用。” 于是, 他總結(jié)道:“我們就把他當(dāng)作突破口吧。” 少年說完這一切,扭頭對他身后亞麻色短發(fā)的隨從說道:“你說呢,基蘭?” “我不敢質(zhì)疑您的判斷,殿下?!北环Q作基蘭的少年隨從有雙銀灰色的眼眸, 純凈得似由某種無機質(zhì)組成, 仿佛能洞察事物所有的細(xì)節(jié), “但是賽倫殿下的情報未必可信?!?/br> “這可不光是來自賽蘭的情報,大多數(shù)信息都是我自己觀察得來的。”金發(fā)少年說道,“況且賽蘭也不會騙我。他連行宮都被建在離皇城十萬八千里的地方,如果不是我,父王母后從來想不起他——這樣的皇子,拿什么騙我?何況只要贏了這場比賽,我就能在父王面前大出風(fēng)頭,說不定還能沖一沖皇太子的位置……比起大皇子,我和賽蘭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他不幫我,難道還能扭頭去幫大哥?” “殿下,容我再糾正您一次,無論是人前人后,您都該好好稱呼賽倫殿下,不要再用您以前給他取的外號了?!被m一板一眼地說道。 “賽倫”是個男孩兒的名字,稍稍扭正一點發(fā)音就是“賽蘭”——一個女孩子的名字。 “賽蘭不會介意的?!苯鸢l(fā)少年毫不猶豫地說,“我從小就這么稱呼他?!?/br> 基蘭:“……”不,我覺得賽倫殿下非常介意。您是真的沒注意到您每次這樣叫喚的時候賽倫殿下那糟糕至極的臉色,還是選擇性地忽略了? “……可我還是覺得不妥?!被m說道,“即使賽倫殿下不介意,其他聽見的人也會介意。尤其是現(xiàn)在這種時刻,您還是保持端莊為好?!?/br> 這些年,在“賢良”的大皇子的有意渲染下,第三皇子的名聲已經(jīng)從逐漸向莽撞乖張的方向偏移?,F(xiàn)在提起大皇子,大家的印象都是沉穩(wěn)智慧,而三皇子的形象就是勇猛有余、計謀不足。 ……可其實三皇子走的甚至不是圣騎士的路子,他嚴(yán)格來說應(yīng)該算是個牧師。而負(fù)責(zé)保護(hù)他的圣騎士,正是他身邊的這位基蘭。 不過這也總比根本沒有光明天賦的大皇子要好。 只是大皇子比剩余的弟弟們都年長,已經(jīng)參與處理朝政很久,所以支持他當(dāng)皇太子的呼聲也不容小覷。 總的來說,現(xiàn)在的第三皇子還是有一爭之力的。他也快到可以參與朝政的年紀(jì)了。只要拿下聯(lián)賽的頭籌,他就能乘著這股勢態(tài)正大光明地加入爭奪王位的戰(zhàn)局,還能讓貴族和大臣們都高看他一眼。 第三皇子已經(jīng)開始暢想自己在聯(lián)賽上奪冠的場景了。 “剩下的幾個人現(xiàn)在的狀況怎么樣?”他扭頭問基蘭。 基蘭:“您放心,他們都是陛下和王后為您挑選的精英,不會懈怠的。” 第三皇子點了點頭,走下瞭望塔的石階,有些感慨地說道:“論起魔法,我們恐怕真的比不過神院的那群家伙。畢竟他們出自教皇所在的國家,神院的名頭也不是白叫的……況且我們的魔法弱勢已經(jīng)不是一朝一夕,從光輝之帝那個時刻起,開始就已經(jīng)被賽蘭卡帝國壓過一頭,至今都沒緩過來?!?/br> “不過嘛?!苯鸢l(fā)少年笑著把望遠(yuǎn)鏡遞給基蘭,“帝國聯(lián)賽,向來都不是單單以魔法論成敗的?!?/br> “參加聯(lián)賽的還有來自鐸瓦的月溪學(xué)院?!被m沒什么表情地說道,“請您不要掉以輕心?!?/br> “……月溪,那就是一群雜魚?!钡谌首虞p哼了一聲,“他們倒是想贏,他們敢嗎?” 視線轉(zhuǎn)回戈爾多這邊。 他們在侍衛(wèi)官的引導(dǎo)下出了皇宮。而他們即將下榻的一座宮殿是阿奇德專門用來接待國外訪問者的宮殿。這次從賽蘭卡出發(fā)的使節(jié)團官員們也會暫住在那里。這座宮殿的內(nèi)飾雖然比不得皇宮金碧輝煌,但也富麗逼人,房間的窗外還能看見一個樹木蔥蘢、綠草如茵的花園。 在享用了一頓宮廷御廚烹制的晚餐后,這種安逸奢侈的貴族生活已經(jīng)徹底“腐化”了連日奔波后的、疲憊的神院代表隊員們。 飯后,他們幾個集中在小客廳里,由戈爾多著手煮了一壺大麥茶來消食。而幾個騎士院來的隊員們則跑出門去,以練習(xí)劍法的形式消食了,戈爾多的“闌尾炎警告”并沒有能唬住他們——也許圣騎士的軀體就是鋼鐵鑄就的吧。戈爾多還真沒聽說哪個圣騎士死于腸胃病。 他們幾人靠在柔軟的布藝沙發(fā)里,手中捧著茶杯慢慢地喝著,時不時抬頭欣賞一下鏤空琉璃窗外夕陽的景色,別提有多安逸。 “我都有點不想去打比賽了?!毙葜Z睜著一對死魚眼,渾身被卸了力氣一般說道,但只是片刻,他又突然反應(yīng)過來,放下茶杯拍了拍自己但臉頰,“不行,必須振作!這是敵人的糖衣炮彈,不能中計!” “這不是什么糖衣炮彈?!辈┯[群書的沃爾頓抿了抿嘴唇,開口說道,“這是阿奇德帝國對待外賓的基本禮儀。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一些重要人物來訪的時候,王室還會召開國宴——相比之下,我們這兒的規(guī)格根本不算什么。” 休諾聞言,表情空白地仰面躺了下去:“那大概是我太窮了?!?/br> 伊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喪氣,在場的除了戈爾多,家里都不是貴族,這種待遇我們也是第一次見?!?/br> 休諾于是扭頭:“那戈爾多你覺得怎么樣?” 戈爾多認(rèn)真回想了一下剛才的菜品,猶豫片刻,回答道:“還行吧?!?/br> 休諾:“……那果然是我大驚小怪嗎!可惡啊真的好羨慕貴族啊——” 戈爾多抽了抽嘴角。 其實從規(guī)格和菜品的質(zhì)量來看,剛才那也是戈爾多自從穿越以來吃到的不錯的一頓。但是他的靈魂是從那片遍地美食的華夏之國飄過來的,這個時代的各種生產(chǎn)制藝又相當(dāng)落后,能好吃地讓他哭出來那才是奇怪了。 那邊休諾還在嘀嘀咕咕,亞特里夏靜靜地瞟了他一眼,他就整個人像只鵪鶉似的縮了一下,瞬間安靜下來。 戈爾多:“……” 戈爾多:“對了,老師,我有件事想跟您說?!?/br> 亞特里夏點點頭,把茶杯放下:“那今天就到這里,接下來大家自由活動。戈爾多,你到我的房間里來談?!?/br> 他們起身,走出了小會客廳的門,沿著走廊去了亞特里夏的房間。 深紅色的木門被關(guān)上,戈爾多剛想開口說些什么,亞特里夏就先開口了。 “你是想說,關(guān)于這個徽章的事吧?”亞特里夏把掌心的徽章展示給戈爾多看。在沒有人監(jiān)視的情況下,亞特里夏第一時間就把這個徽章給摘了下來。 “……就是它?!备隊柖鄦枺澳胁煊X到什么不對勁嗎?” “有。”亞特里夏低垂著眼眸,皺眉道,“這個徽章在鑄造的時候,被人動了手腳?!?/br> 戈爾多也端詳著亞特里夏手里的那枚。倒扇形的金色徽章上隱約倒影著戈爾多的影子——阿奇德的國徽、背后生出一雙翅膀的金獅被刻在徽章上,連飛揚的鬃毛被雕刻地栩栩如生。 “您說,這是為什么?”戈爾多問道,“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些……讓人有些在意的東西?!?/br> “把休諾喊來吧?!眮喬乩锵某烈髌?,說道。 于是休諾也被從沙發(fā)上揪了起來,加入了討論的隊列。 “你們覺得這個徽章被人動了手腳?”休諾驚訝地說,“可是我什么都沒感覺到——” “國王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把徽章賜給我們,當(dāng)然不會讓徽章現(xiàn)在就出問題?!备隊柖嗾f道,“但里面的確有一些混沌的魔法元素?!?/br> 休諾:“會不會是制造的時候被使用了魔法?不,等等——”休諾的表情忽然嚴(yán)肅了起來,“稍等?!?/br> 說著,他回了自己的房間,匆忙地提了一整個工具箱來,從里面找出了一瓶外壁被涂成了黑色的小瓶子,還有一把細(xì)刷。他旋開瓶子,把那個徽章翻轉(zhuǎn)到背面,小心翼翼地倒出了些星屑般閃閃發(fā)光的銀色粉末來,然后用柔軟細(xì)密的刷子刷了一會兒。 “這是一種特質(zhì)的粉末,用來檢查一些小零件的真實損傷。但也能夠讓鑄造師發(fā)現(xiàn)一些rou眼難以察覺的細(xì)節(jié)?!毙葜Z解釋道。 只見原本光滑的金屬表面,居然還真的漸漸浮現(xiàn)出了一個特別淺的圖案來。 隨著被刷的面積擴大,戈爾多也終于看清了那個圖案的全貌。 那是個小型的魔法陣。 “……這究竟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毙葜Z搖頭。 “定位法陣?!眮喬乩锵木o盯著它,開口說道,“用來輔助魔法使用的定位法陣?!?/br> 休諾啞然,片刻后問道:“什么定位法陣?” “將魔法精準(zhǔn)地黏在某個目標(biāo)上的法陣。只要我們在這徽章附近,無論多遠(yuǎn),這個法陣的主人都可以輕松地在我們身上施加一些魔法。就是因為這個魔法陣的主人還沒行動,所以我們才發(fā)現(xiàn)不了。但是真到那時候也為時已晚?!备隊柖嘤行╊^疼,“……這是一些精通魔法的人用來控制奴隸的手段?!?/br> 具體效用參見□□。 休諾:“……什么?!” 第八十七章 原來國王給他們分發(fā)徽章, 安的是這種心思? 休諾:“這也太卑鄙了吧?”說著,他抓著頭發(fā)在房間里繞了一圈,“我還以為他是個好人呢?!?/br> 亞特里夏/戈爾多:“……” 兩人聞言紛紛用無語的眼神看著休諾。 休諾整個人僵了一下, 沮喪地說道:“我知道了。我反省還不行嗎。” 這世上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