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jié)
秦明珠聞言笑了,“不。我要進(jìn)宮?!彼樕细‖F(xiàn)一絲笑意,“你知道嗎?皇上至今都沒有一個兒子。若我生了兒子,那秦氏就可延續(xù)百年富貴?!?/br> 林曉怔了怔。她還真不知道皇上沒有兒子。咦,也不對啊,皇上八歲登基,現(xiàn)在已經(jīng)宣興十六年了,“皇上今年都25歲了。他怎么會連個兒子都沒有呢?!?/br> 她想說,皇上該不會有病吧? 秦明珠搖頭,“其實(shí)有的,只是生下來沒多久就夭折了?!?/br> 林曉大驚,夭折?她突然想到她娘看的那些宮斗劇,宮妃肆意殘害子嗣,這樣的皇宮,秦明珠卻硬要進(jìn)去? “你害怕嗎?” 秦明珠淡然一笑,“富貴險(xiǎn)中求。更何況這世上有哪個女子不想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后位。成為整個國家的國母?!?/br> 林曉看著她坦蕩自信的笑容,心中微動,原來這是個有野心的女子。 林曉沒再勸,只是拿出她娘珍藏的薔薇水,“這種花色是我娘特別喜歡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歡。梅香。” 古人對梅花極為看重。認(rèn)為梅花品性高潔。對它的氣味也尤為鐘愛。 李秀琴便讓她用梅香調(diào)了香精。梅花本就貴,一年也只出兩瓶。全被她娘據(jù)為已有。 也就是市面上根本沒有梅香薔薇水。 秦明珠聽到這是梅香,有些訝然,當(dāng)下便倒了一滴在手腕處,空氣中立刻傳來凜然的梅花香,味道極淡,卻透著一股獨(dú)特的清逸幽雅,微微扇了下風(fēng),猶如浸身香海,通體蘊(yùn)香,催人欲醉。 “好東西?!鼻孛髦樽詥栆娺^不少好東西,卻也沒見人能將梅香留住,握著瓶身的手都有些激動,只她到底不敢接受如此重的禮,“這禮物太貴重了?!?/br> 剛認(rèn)識沒兩天,就收這么貴重的禮物,不合適。 林曉卻擺手,“秦祭酒幫了我爹那么大的忙,這點(diǎn)禮物只是小意思?!彼D了頓,“不過這些僅是死物。等我將木船研究出來,我會幫著研究司南,以圖報(bào)答秦祭酒的恩德。” 對于秦祭酒來說,沒什么比司南更重要的了。而她的木船快要做成,到時候她有大把時間幫忙研究。 秦明珠不知道她祖父幫了她爹什么忙,但她祖父已經(jīng)答應(yīng),那她收個禮物也不算過份,便歡歡喜喜接下了。 “對了,我還想請你幫個忙?!?/br> 秦明珠一怔,“你說。” 林曉便把自己下個月八號要入宮給太后賀千秋節(jié)的事說了,“只我沒學(xué)過宮中禮儀,唯恐出了差錯,就想跟著你家嬤嬤學(xué)些規(guī)矩??蛇€行?” 秦明珠笑了,“有何不可。明兒我就讓她過來?!彼龜[了擺手,“我家有兩個嬤嬤,整日盯著我,有你替我分擔(dān),我高興還來不及呢?!?/br> 這最后的日子,她只想松快一下。 林曉聽她還有個嬤嬤,便也沒推辭,鄭重道了謝。 秦明珠留在林家吃了頓便飯。席間,林家還特地做了臘rou和香腸。 秦明珠吃著滋味甚好。走的時候,林曉特地讓她帶些回去,“之前還覺得送些臘rou、香腸太失禮?,F(xiàn)在見你喜歡,那就多帶些回去給秦祭酒嘗嘗?!?/br> 秦明珠向她道了謝。 回了秦府,秦明珠直接去前院找祖父。 秦祭酒今天回來比較早,正在屋里翻看書籍,看到孫女回來,他好奇問,“玩得怎么樣?” 秦明珠點(diǎn)頭,從袖子取出那瓶薔薇水,“縣主送了這個給我。還有些臘rou和香腸。阿爺,您是不是幫了她爹爹什么忙?她還讓我告訴您,等她造完船,就研究司南。” 秦祭酒接過薔薇水,聞言便笑了,“這孩子倒是有心了?!?/br> 秦明珠見阿爺沒有擰開,便知他以為這薔薇水是很濃烈的徘徊香,她笑了下,擰開蓋子,灑了一滴,“阿爺?您瞧這味道如何?” 秦祭酒剛開始被孫女這一連番動作驚得目瞪口呆,下意識拿帕子去捂住鼻子。 上次聞著他夫人噴的徘徊香,他打了一晚的噴嚏,可不想再遭那個罪,現(xiàn)在聞到不是徘徊香,反倒是凌冽的梅香,微微有些詫異,“竟是梅香?” 皇上受榮華夫人所染,生平最愛梅花,但梅花香味極淡,熏香難以留住它。沒想到竟有人能將其留住。 “這孩子倒是個奇才?!鼻丶谰瓶戳搜蹠鴥裕蛋蛋櫭?,他孫女收了如此大的禮,皇上怎么還沒召見他呢? 被秦祭酒惦記的皇上,此時正在御書房批閱奏章,看到蕭定安的折子,他突然想起一事,“上回固方說廣德縣主會來京城,你可知她人到了沒?” 黃章時刻著人盯著呢,“已經(jīng)到了兩日?!?/br> 皇上看了眼天色,這時候見一個女子不合適,想了想,“明日早朝后,你著人宣她進(jìn)宮。” 黃章聞言一怔,猛然抬頭,有些不可思議,皇上這是讓她進(jìn)前殿? “皇上,這與禮不合吧?” 見命婦應(yīng)該在后宮才是。可早朝后,皇上要留在武英殿批閱奏章啊。 皇上斜睨他一眼,“她是朕親封的縣主,朕如何見不得?” 他倒要瞧瞧被固方惦記的小丫頭長什么模樣。從前也沒見固方對誰上心,竟將自己的別院都借給人家住。人還沒到,年前就巴巴寫信給他,為她請功。 那個鐵樹對女子自來沒好臉,現(xiàn)在能做這樣,顯見是上了心。 他也就越發(fā)好奇讓固方惦記的小姑娘到底長什么模樣。 黃章哪能不知道皇上的心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只御史那邊?” 皇上蹙眉,冷斥一聲,“古有柳下惠坐懷不亂,難不成朕就是那色中惡鬼?竟連個小丫頭也染指不成?” 自打戶部侍郎沒了以后,皇上心情愈發(fā)暴躁,從昨兒起就有不少宮人跟著遭殃。 黃章當(dāng)下不敢再說,只能躬身應(yīng)是。 只是想到那些御史們會將他批得狗血淋頭,說他沒有盡到勸誡職責(zé),他就有些頭疼。 翌日,林曉正在家里與秦府來的嬤嬤學(xué)習(xí)禮儀。 她以前覺得古人的禮儀,頂多也就是“笑不露齒”、“食不言,寢不語”之類的。沒想到這嬤嬤一來,就給她腰間掛了三個鈴鐺,讓她走路時,鈴鐺不許發(fā)出聲音。 這可把自來沒規(guī)矩的林曉折騰得夠嗆。 這真不是禮儀,這叫活受罪。這后宮的女人真不是人當(dāng)?shù)?。那一個個都是森嚴(yán)教條下的產(chǎn)物,一顰一笑都被人拿尺子測量過的。 她要是真成這樣,那她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林曉渾身都在抗拒。 她如此,李秀琴也是苦不堪言。為了以后的交際,她今兒也跟著女兒一塊學(xué)。 林曉雖然內(nèi)心抗拒,可她聰明,一點(diǎn)就透,學(xué)起來就不那么吃力。李秀琴卻是真真切切的遭罪。 偏偏她之前腦抽,自己虐自己,特地讓葛婆子給自己梳了個貴夫人的發(fā)髻,戴了假發(fā)和一整套金頭面,八斤重,壓得她整個頭抬不起來,直想往脖子里鉆,偏這嬤嬤說她這動作不夠大氣,像個畏畏縮縮的受氣包。她就只能硬著頭皮挺直脊背和頭。 林曉看著她娘明明顫顫巍巍,受著大罪,卻還咬牙堅(jiān)持,心下佩服,也不敢再躲懶,揉了揉肚腿,只得跟著一塊練。 就在她瀕臨崩潰,想要徹底爆發(fā)時,皇宮來人了。 太監(jiān)傳皇上口諭,宣廣德縣主入宮。 林曉回屋換了縣主的禮服,卻死活不愿意肯戴配套的頭面,那頭飾真的太重了,她怕自己有一天會成禿頭,只肯戴自己的發(fā)飾。 太監(jiān)瞧著她打扮得如此素凈,微微蹙眉,“縣主,您這?” 林曉卻笑道,“公公,咱們還是別讓皇上等了吧?他公務(wù)繁忙,日理萬機(jī),耽誤了可不好。” 公公瞅了眼天色,咬了咬牙,扭身走了。 林曉坐著自家的牛車到了宮門口。公公將牌子遞于門衛(wèi)檢查,對方放行后,他們進(jìn)去。 進(jìn)了皇宮,入目就是空曠的殿前廣場以及遠(yuǎn)處那巍峨的宮殿。 這應(yīng)該是就是前朝官員上朝的地方吧? 聽說大朝會,只有三品以上的大臣才有資格進(jìn)大殿,其余臣子都得在外面候著。 林曉一路忐忑進(jìn)了宮,幾乎走幾步就要跪下來。真真正正的三步一叩首,九步一跪拜。她感覺自己不是去見皇上,倒像是參拜佛教圣地。 她一路腹誹不停,到了武英殿門口,又等了一個多時辰,才終于有太監(jiān)示意她進(jìn)去。 她一路低著頭踩著臺階上了大殿,進(jìn)去后,林曉下意識抬頭,還沒看清皇上長什么模樣,就被一個尖細(xì)的嗓音開口呵斥,“放肆!” 林曉怔了下,再次低下頭,跪下問了安。 皇上先示意她平身,又沖黃章擺手,“罷了,她從未學(xué)過規(guī)矩。你又何必如此嚴(yán)苛。” 黃章沖皇上跪下行禮,細(xì)心勸誡,“皇上,直視圣顏本就是大不敬之罪?!?/br> 皇上卻道,“無妨,朕讓她看?!闭f著,他示意林曉抬頭。 林曉也真的抬頭了,與皇上來了四目相對。 皇上指了指她的頭發(fā),蹙眉問,“你這頭上怎么沒戴頭面?難不成禮部官員將你的首飾眛了?” 林曉為了不讓自己的頭皮受罪,她平時在家都是梳兩個麻花辮。進(jìn)宮前,她就重新梳了個發(fā)型,前面扎了個元寶,后面編成兩個小麻花辮。 這會聽到皇上問這話,林曉再不通人情也知道,皇上的潛臺詞,如果有金飾,她還不戴,那就是看不起他,那就要治她的罪,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沒有,都給了。只是那些金飾太漂亮了,我本就生得不出眾,戴了那頭飾,就越發(fā)沒人看到我的臉。為了不讓金飾喧賓奪主,我就沒戴。” 皇上忍俊不禁,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這世上就有如此有趣的小姑娘。 他揉了揉眼角沁出的生理性鹽水,細(xì)細(xì)打量她,“倒也不是不出眾?!?/br> 這姑娘一看就是平時沒管住嘴的,比尋常姑娘個子要高,臉上還有她這個年紀(jì)特有的嬰兒肥,粉粉嫩嫩,帶著幾分憨態(tài)與稚氣,眼睛也很靈動,就是不怎么規(guī)矩。正四處打量這間屋子呢。 固方信中說這小姑娘聰慧過人,他倒是沒看出有多聰明,說話有趣倒是真的。 只是他還是嘆了口氣,固方今年十七,這姑娘才十三,豈不是還要再等兩年?那他娘還不得愁死。 林曉可不知道皇上正在苦惱呢,她覺得皇上這話是在夸自己長得好。巧兒說,人家夸你,你也要夸別人。她憋了半天,也贊了對方一句,“跟皇上不能比。您長得劍眉星眸,挺鼻薄唇,才是真的好看?!?/br> 她尋思夸人,肯定要夸得真實(shí),不能亂夸。人家長得胖,你夸人家壯,那不叫夸,叫損。所以她為了切合實(shí)際,就認(rèn)真打量皇上的五官,然后得了這么個結(jié)論。 她眼神好,瞧得清清楚楚?;噬线@皮膚是真的好,臉上竟一點(diǎn)瑕疵都沒有。 黃章和皇上都驚呆了。她偷偷直視圣顏就已經(jīng)夠出格的了,偏她還大喇喇說出來。 黃章忍無可忍,“放肆!” 林曉被他訓(xùn)斥,面上帶了幾分苦惱,虛心向他請教,“難不成我夸錯了?”她往前移了兩步,仔細(xì)瞧了瞧,“是長得好看啊?!?/br> 黃章:“……” 皇上又是一陣大笑,看著自己的貼身總管被她弄得有口難言,忍不住又是一樂,在黃章開口前,抬手阻止,“她來自民間,想來也沒學(xué)過那些規(guī)矩。說話率真可愛,也屬正常。你一把年紀(jì)跟個小姑娘計(jì)較,丟不丟人?” 黃章立刻跪下請罪,他哪是跟她計(jì)較,而是宮規(guī)如此。可他也不是傻子,皇上話里話外都在偏袒這個小姑娘,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跟皇上對著干。 “是奴才大驚小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