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jié)
等全部答完后,林滿堂試探問,“先生,學生將小女也接來府城,她敬仰先生的才學,神交已久,想親自向您討教學問,不知您這方不方便?” 袁學士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林滿堂所說的女兒是廣德縣主。 要是別的縣主,袁學士其實不會搭理,跟皇家走得太近,到底不好。 可廣德縣主并不是皇家血脈,她是靠進獻打谷機和玻璃鏡被皇上敕封的縣主,那就不需要避諱了。 袁學士點頭,“行啊,你明日就帶她來吧?!?/br> 林滿堂聞言大松一口氣。他對女兒也算有個交待了。 不說林滿堂這邊,就說李秀琴,當了府城,她就讓順安幫她叫了人牙子來家,她要挑個奶娘。 人牙子賣力介紹人,“有一個非常合適。她娘家敗落,夫君新得了錢財,喜新厭舊,將她休了,直接她攆了出來。人年輕,還沒有拖累,能一心一意照顧孩子?!?/br> “她女兒呢?” “自然是留在夫家了?!?/br> 李秀琴嘆了口氣,“還有嗎?” 人牙子有些驚訝,對方竟不選這個,怔愣了下,趕緊介紹新的,“還有一個丈夫賭錢,她只能帶著女兒出來討生活。” 李秀琴還是不滿意,“還有嗎?” “還有一個丈夫做生意虧本,跳河自殺,只剩下她孤兒寡母討生活還債?!?/br> 李秀琴還是不滿意,“還有嗎?” 人牙子無奈了,“奶奶?您要挑什么樣的?小的也好按照您的要求選?!?/br> “就沒有不貧苦的嗎?” 人牙子像看怪物似的看著李秀琴,要不是走投無路,誰愿意拋頭露面討生活???這奶奶看著挺漂亮,沒想到腦子有問題。 李秀琴揉了揉臉,她只是想找一個樂觀向上,不是整日愁眉苦臉的婦人。她不想她的孩子被對方這些負面情緒所感染。她要求也不高,就像呂氏這樣就不錯。雖然窮是窮了點,但對方臉上常年有笑。 不過人牙子說得也對,這時代的女人要不是男人靠不住,她們根本不會出來討生活,“要不然,你把人叫過來,我挑挑吧?!?/br> 人牙子眼前一亮,“行,我給您叫過來?!?/br> 她讓身邊的小丫頭去帶人,沒一會兒就叫來四五個奶娘,除了第一個,其他人都帶著孩子。 李秀琴仔細觀察眾人的神色,每個都很嚴肅,一眼根本看不出她們的性格。 她問第一個,“如果你夫君幡然悔悟求你原諒,你會怎么做?” 第一個婦人想了想,“應該會跟他回去好好過日子?!?/br> 李秀琴點了點頭,她想要的是能長久留下來的,而不是這種心不定的。 李秀琴問第二個,“發(fā)了月錢,你打算怎么辦?” 第二個婦人仔細想了想,“給娃買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還有存起來,給女兒攢嫁妝。” 這倒是個疼愛女兒的,李秀琴又問,“你男人問你要呢?” 第二個婦人怔愣了下,抿了抿嘴,“應該會給點。” 李秀琴心里失望。做事不夠果決,優(yōu)柔寡斷,性格有問題,這個不行。 李秀琴看向第三個婦人,她牽著一個一歲多的小男娃,看那孩子面黃肌瘦,想來確實缺錢,“發(fā)了月錢,你打算怎么辦?” 婦人想也不想就道,“還債,早點把債還清?!?/br> “那你孩子呢?” 婦人有些驚訝,“府里不是包吃包住嗎?” 李秀琴點頭,“包吃包住,但是府里下人的吃食不夠好。你就沒想著貼補他一些?” 婦人愣了下,隨即苦笑,“我們欠了很多錢,早日還清,我們才能過安生日子?!?/br> 這婦人自尊心強,要是交待她辦事,應該不會找理由推諉。只是欠了一屁股債,債主三不五時上門,傳出去不好聽,回頭別再底影響他家名聲。 李秀琴想了想,“你欠了多少錢?” 婦人抿了抿嘴,“我把家里能賣的全賣了,還差了五十吊錢?!?/br> 李秀琴松了口氣,“這樣吧,我借你五十吊。你給我寫張欠條,等你什么時候攢到錢,什么時候還我,你看如何?!?/br> 婦人微微有些驚訝,“這?” 因為欠著錢,許多主家都不肯用她,眼看著她就要回奶了,她心里著急得不行。 婦人趕緊跪下,連磕三個響頭,“謝謝奶奶大恩大德。我…奴婢一定好生照顧小少爺?!?/br> 李秀琴抬了抬手,“我還沒生呢。不一定是個小子?!?/br> 婦人眼底有些驚訝,面露遲疑,她兒子已經(jīng)快要兩歲了,馬上就要斷奶了。 婦人掙扎再三,忍著心痛說自己馬上要斷奶了。 李秀琴眼底含了一絲笑意,“無事,我也沒打算讓你喂奶?!?/br> 雖然她找的是奶娘,但李秀琴沒想讓對方喂養(yǎng),她是想讓對方夜里照顧孩子。 婦人還是頭一回聽說,請奶娘不要對方喂奶,這跟請個老媽子有什么區(qū)別? 不過怪人年年有,對方只是驚訝一瞬,很快就收了神色。 付了錢,李秀琴讓順安跟人牙子去衙門辦手續(xù)。 等手續(xù)辦完,又讓順安陪著婦人去還債,回來后,又讓婦人給她寫了借條。 這婦人姓鄭,她夫君敗落的產(chǎn)業(yè)其實是她家的祖業(yè)。她家就她一個獨女,她爹娘就給她招贅找了她男人。在她懷孕前,鋪面生意一直由她打理??勺源蛩龖言?,鋪面由男人來管。她男人沒有經(jīng)商天賦,容易被人糊弄,只不到三年就將產(chǎn)業(yè)敗光。 她男人無臉見人,跳河自殺,卻連累他們孤兒寡母出來討生活。 鄭氏的兒子叫復業(yè),是個極乖巧的孩子。 李秀琴便讓鄭氏帶著兒子多跟寶柱一塊玩,讓他們熟悉起來。寶柱現(xiàn)在才六個月大,連路都不會走,只能坐一會兒,現(xiàn)在正咿呀呀學說話。有個小孩陪他,興許他能學得更快。 鄭氏無債一身輕,自是對李秀琴言聽計從。 第164章 第二日, 林滿堂便帶著林曉去見袁學士。 雙方互相見了禮,袁學士像對待晚輩一樣,隨意考校林曉的學問。 袁學士是個探花郎, 他的學識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少人請他指點過家中晚輩學問,那些孩子每次都強裝鎮(zhèn)定,實則說話時都帶著顫音。 但面前這小姑娘不太一樣,人家就坦坦蕩蕩, 也不緊張, 更不害怕, 一副你隨便考的架勢。 袁學士便問了幾個問題, 一開始是淺顯, 后來逐漸加深,這孩子年紀不大,也有自己的見解。當然她有些看法也是幼稚的,這與她的閱歷有關,就算早熟, 也不可能有老人經(jīng)歷坎坷才有的滄桑。 但已經(jīng)非常出色了, 袁學士在心里嘆息, 可惜是個姑娘家,要是個小子,他怎么也得把他拐入自己門下, 收個關門弟子。 林曉見他一臉復雜盯著自己,約莫也能猜到他的心思, 拱了拱手, “學生不知能不能問您幾個問題?” 袁學士回神, 這才想起昨兒務實說這孩子有問題請教自己, “行,你問吧?!?/br> 林曉便把自己寫書時遇到的問題一一問了出來。 她記性好,之前花了半年時間寫的書被大火燒得一干二凈,她只花了一個晚上就將書全部默寫出來。 不過這書雖然默出來了,可之前的問題還擺在那兒,她之前找不到人問,這會有現(xiàn)成的先生,自是不舍得放過。 袁學士確實是個學識淵博的人,林曉問的問題很偏,這些詞的出處只能在一些古書上才有答案。 這些古書都是大戶人家的私藏,林曉一個鄉(xiāng)下姑娘,根本沒機會接觸。 袁學士便說了這些書的出處。 林曉拿筆記下。 袁學士笑道,“等我回去,我就將書抄錄一份送給你,你如此好學,倒是難得。” 林曉笑著拱手,“多謝大人?!?/br> 袁學士留林滿堂父女二人吃飯,席間又問林曉,“我看你剛才問的都是農(nóng)書方面的知識,你這是打算繼續(xù)寫書?” 林曉點頭,“是啊。” 袁學士面露贊許,“不錯。”說到這里,他有些遺憾,“早知你這么有趣,我應該和你爹一起回新陵才是。我明兒就要走了?!?/br> 林曉笑了笑,“沒事兒,以后咱們書信,我們可以交個忘年交。” 袁學士一愣,忘年交?哈哈,還真是。 “行,我就交了你這小友?!痹瑢W士哈哈大笑。 林滿堂在邊上腹誹,一個是先生,一個是我女兒,你們是朋友,我算什么? 在這邊吃了一頓飯,袁學士還要繼續(xù)講課,林曉就由長隨送回住處。 第二日,林曉和林滿堂為袁學士送行。 林曉請袁學士幫忙帶一封信給秦官,“我家大火,上回的書秦祭酒送給我的書全被燒了,我還沒來得及看完,想麻煩他能不能再抄一份?!?/br> 上次她把那些天文的書送還給秦祭酒。后來秦祭酒寫信過來,說這些書都是他抄錄的,不用特地送還。 林曉上次借的木工書,只翻了幾頁,就被大火燒個精光。她就厚著臉皮再求一份。 袁學士與秦官也算有些交情,爽快接信,“行,我一定幫你帶到?!?/br> 林曉道了謝,袁學士看向林滿堂,將憋了十多天的話問出口,“你當初為何篤定我會輸?” 林滿堂怔愣了下,才明白袁學士還在耿耿于懷當初他的字沒被孩子們選中。 林滿堂攤了攤手,“因為您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br> 袁學士怔愣了下,他不是讓所有人都滿意,他只是讓孩子們更多的選他而已,但那些孩子大部分選的都是別人,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林滿堂見他誤會了,忙道,“人根據(jù)識字程度分為白丁、蒙童、讀書人、文人、大儒,您的字層次越高的人就越喜歡。不識字和剛啟蒙的幼童,他們喜愛的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字。您的字太過隨性。他們根本不懂得欣賞其中的韻味兒?!?/br> 袁學士恍然,所以他一早就給自己設置了陷阱。 林滿堂擔心他生氣,忙補充,“不過我說得也沒錯。您的字確實差了點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