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沈倪自暴自棄般慢慢放松脊柱，縮回被子里。

    接下來幾天風平浪靜。

    不知道是沈清沒加成功，還是他們壓根就沒聊到過去。沈倪本來就身心俱疲，稍微一放松，就中了秋季流感的招。

    鼻子堵了快一周，嗓子口火燒火燎得疼。

    喝板藍根沒起作用，后來發(fā)展成低燒。

    持續(xù)低燒讓整個人都很難受，久違的骨骼酸痛感再次席卷而來。她下意識點進某個聊天框，剛打算問問上回吃的退燒藥叫什么，打出第一個字的時候，視線落在最后一條通訊上。

    她說：【晚點還有聚餐，就不打電話了】

    江以明：【好?！?/br>
    沈倪猛地撤回。

    手指抖了一下，把單獨一個【江】給發(fā)了出去。幾乎是同時，有系統(tǒng)提示跳出來。

    【消息已發(fā)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哦，原來被拉黑了啊。

    沈倪盯著屏幕看了許久，把手機揣回兜里。

    她戴好口罩自己打車去了醫(yī)院。

    離她最近的是家公立醫(yī)院，門診人很多。

    沈倪當天排的號已經(jīng)到了六十五。如果是在同沈應(yīng)銘有合作的那家私立醫(yī)院的話，可能這時候已經(jīng)順利看到了醫(yī)生。開藥還是挨針，都有了定論。

    沈倪覺得悶，起身到走廊盡頭吹了會兒風。

    剛?cè)肭?，風還不涼，吹在身上剛好適宜。

    她想起南山鎮(zhèn)夏天的風。悶熱，帶著濕氣，能聞到河水的氣息。忽然就很想念那個地方。

    她說不好到底是想南山鎮(zhèn)、想那的人、還是想在那度過的日子。

    身后電子屏叫號的聲音才到三十一。

    沈倪支在窗口嘆了口氣。

    忽然聽到身后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聲音略顯陌生。沈倪回頭，看到個穿白大褂戴口罩的醫(yī)生就站在離她一臂距離的地方。

    “小倪，是你吧？”

    “……你是？”沈倪問。

    “我?！贬t(yī)生拉下口罩，“咱們在南山鎮(zhèn)見過，你忘了？”

    沈倪見到他的臉，回憶翻涌得更快。

    是和江以明同批去南山鎮(zhèn)援鄉(xiāng)的醫(yī)生，還一起吃過火鍋，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

    她沒想到憑一個背影，對方就能認出自己。

    醫(yī)生似乎看出她的疑慮，笑：“沒見過比你還漂亮的頭發(fā)。從樓道一上來，我就注意到了。哦對，你等等。”

    他重新推開走廊盡頭的防火門，朝樓道里喊了一聲：“江醫(yī)生，你鄰居。”

    沈倪被他突如其來一嗓子喊懵了。

    在她遲疑的幾秒內(nèi)，從防火門的縫隙中看到樓梯轉(zhuǎn)角多出個模糊身影。

    他站在背光處，下頜似乎低了一下。

    他在審視她。

    落在身上的視線讓她焦灼不安。

    沈倪眼睜睜看著身影從樓梯上下來，離她越來越近。她幾乎快聽不到自己的呼吸，看到的想到的都是他的眉眼。

    別過來，求你。

    她在心里默念，別再靠近了，所有的我以為都會隨著你踏近的每一步崩塌。

    江以明聽不到她的祈禱，最終還是站到她面前。視線若有似無從她身上飄過，“這么巧?！?/br>
    “……”

    他轉(zhuǎn)頭，對男醫(yī)生說：“以前的鄰居而已，沒那么熟。以后不用特意叫我?！?/br>
    他的語氣很平靜。

    沈倪緩緩閉了下眼，好像聽到有什么東西鉤住了她的胸口。像尖利的倒鉤扎進血rou，一點點往外拉扯。皮開rou綻，被撕得粉碎。

    不過是她求仁得仁而已，有什么資格說自己難受。

    她低聲嗯了一聲，對男醫(yī)生笑笑：“是這樣的?！?/br>
    男醫(yī)生莫名。

    他看看沈倪手里攥緊的掛號單，沒先管他倆是怎么回事，問她：“小倪你多少號來著？”

    “……六十五?！?/br>
    “上午可能來不及看了?！蹦嗅t(yī)生說，“我?guī)湍愀剖裔t(yī)生講一聲，看完上午的號給你加塞一個。開藥還是掛水到時候我反正在這兒，立馬給你開進單子里。省的下午多來一趟。”

    沈倪抿了下唇，“沒關(guān)系。不用那么麻煩。今天我也沒別的事。”

    “別介。”

    沈倪不想麻煩他，本以為以江以明如今的態(tài)度，會說些什么諷刺的話。

    可他什么都沒說，只是中途看了兩回表。

    江以明：“我趕時間取報告，先走了?！?/br>
    “行?！蹦嗅t(yī)生朝他揚了揚手里報告，“下午那份我給你發(fā)電子版過去?！?/br>
    他來和走都顯得格外輕巧。

    手機在褲兜里短暫震動，江以明重回樓道繼續(xù)往上，順便看了眼手機。

    備注沈清，內(nèi)容是：【好，那聊聊】

    第39章 懲罰

    江以明是過來取自己的體檢報告。

    下午沒別的安排, 他和沈清約在她家附近咖啡館。從醫(yī)院過去很快。

    他到的時候沈清更準時，已經(jīng)點好兩杯冰美式。

    前幾天沈清加他好友。

    如果不是大橘的頭像，他肯定就此忽略過去。

    他通過好友申請。那邊說她叫沈清。

    自從宴會過后, 江以明不可能不知道沈清和沈倪是姐妹。他控制不住地煩躁, 在被沈倪騙了個徹底之后。

    她的jiejie又想做什么。

    在接連收到冷淡回復后，沈清并沒有放棄。

    她說的每句話都讓人覺得異常熟悉。不是內(nèi)容，而是每句話的標點，語氣，總會讓他想起在南山鎮(zhèn)時, 沈倪纏著他時的神態(tài)。

    江以明面無表情地直接挑破：【你喜歡我？】

    沈清那邊輸入又刪除, 刪除再輸入。

    半天回了個表情。

    這種事倘若有一點點說錯，女孩子總會毫不遲疑反駁。但她沒有。

    江以明在荒謬之余，似乎抓到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他記得與沈清第一次見面, 是忽然被江誠叫去飯局。短暫地待了半小時，摸清江誠目的后, 他煩躁離開。

    如果沈清說的喜歡, 是從第一次見面開始。

    在那之后沒多久, 他察覺到沈倪突然變得繁忙，態(tài)度也變得模棱兩可……

    江以明閉眼靠在沙發(fā)上。

    過往回憶突然變得凌厲又清晰, 每一幕都在腦海中快速飄過。

    他突然就想到最難以自洽的一點。

    那天家宴，很多人都認識了沈家素來疼愛的小女兒。如果她家庭圓滿，在他面前卻可憐巴巴地說自己是私生女。那她一定調(diào)查過他，了解過他的身世。這樣才能精準編出話題，才能成功博得他的關(guān)注。

    既然了解他, 調(diào)查他。

    那她不可能不知道那天宴會是江家的家宴, 不可能不知道他會出現(xiàn)。想想, 那天晚上小姑娘一臉慌亂地看著他, 對他說：“江醫(yī)生，你怎么在這?！?/br>
    更湊巧的是，她能精準到他出現(xiàn)的同時，肆無忌憚和薛成俊說她玩膩了。

    過于巧合，就不排除是精心設(shè)計。

    她露出了破綻。

    江以明推斷的同時，也有更多無法解釋涌進思緒。他承認，他在極度疲憊和憤怒的情況下，所猜想的一切都是站在為她開脫的立場上。

    即便她是個騙子，他還是忍不住上當受騙。

    他想知道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再睜眼，他主動給沈清發(fā)了一條。

    jym：【聊聊嗎，關(guān)于你meimei的事】

    ***

    沈清收到消息第一反應(yīng)是沈倪闖禍了。

    比如因為自己的關(guān)系，私底下偷偷打聽或者替她著急做了什么，惹到對方不快。

    沈倪最近確實有些奇怪。

    沈清盯著兩杯冰美式胡思亂想，正在發(fā)散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