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門被用力摔上，頭頂撲簌簌掉了一地墻灰。

    沈倪摸摸鼻子，看向小孩：“走吧，爺爺生氣了?！?/br>
    小孩還惦念著之前的事，問她：“作戰(zhàn)成功了嗎？”

    “……嗯?！彼嗔巳鄬Ψ侥X袋，笑：“成功吧?！?/br>
    她還有好多好多問題想問。

    只能算打開了一點小小的缺口。

    但起碼，還有人記得多年前的302曾經(jīng)存在過那么一個人。

    沈倪回家對著老照片畫了一幅畫。

    畫上的女人溫柔美麗，她穿著連衣長裙，胳膊下夾一本詩集。

    畫上的她不再是生硬坐在沙發(fā)上的姿勢，而是彎下腰，仿佛在低聲和嬰兒車?yán)锏男『⑿χf話。

    沈倪對著完稿盤腿坐正。

    她神色認(rèn)真地對著畫說：“舒畫同志，我決定從今天開始試著跟你做朋友。”

    “朋友之間就該相互了解，你說是吧?！?/br>
    “那我先介紹下我自己。我，沈倪，主業(yè)美院學(xué)生副業(yè)漫畫家。成績還行過得去，他們都說我是靈感型畫家?！?/br>
    “就是靈感這東西吧，你懂的……”

    轟隆一聲。

    熬了一下午的暴雨終于落了下來。雨水啪嗒啪嗒敲在窗棱上。

    世界終于多了點響聲，來回應(yīng)她剛才的自言自語。

    ***

    暴雨過后，天氣持續(xù)高溫。

    沈倪在家懶了一天沒出門，沒想傍晚時分江以明來敲她的門。

    他垂手站在門外，小孩背著書包躲在一旁。

    “他家人來接他了?！?/br>
    江以明抬眼看她，“他說還有事找你?！?/br>
    相處幾天后，沈倪生出一絲不舍。

    她主動蹲下：“小孩兒，怎么啦？”

    小孩從書包里掏出一本書，使勁掖了掖頁腳，遞給她。

    “jiejie，書還你。”

    是沈清寄過來那堆東西里她最喜歡的繪本。

    畫風(fēng)略有些幼稚，像是成年人特意改變自己原有的風(fēng)格畫給孩子看的。但她喜歡，從第一眼看到起就喜歡。是她的寶物之一。

    沈倪伸手摸了摸書皮，與它告了個別。

    “送你吧。jiejie看了很多年了?！?/br>
    小孩愣了一下，沈倪索性掏出筆，再扉頁寫了幾個字——送給李蕩。

    李蕩是小孩的名字，剛來的時候就和沈倪說過。

    只不過沈倪總是習(xí)慣喊他“小孩兒”，顯得親切又可愛。

    她指指書皮：“《你的角落總有溫柔與光》，和書名一樣的話，jiejie送給你。”

    小孩點點頭，和來時一樣，朝她很用力地鞠了個躬。

    沈倪不喜歡告別。

    江以明送小孩出去的時候，她就站在樓道里沒動。

    后來腳步聲遠(yuǎn)了一些，人已經(jīng)到了巷子口了，她又忍不住跟了上去。她還記得那天傍晚，帶小孩去吃川崎火鍋，也是這樣漂亮的晚霞。

    他們迎著晚霞走，誰都不知道自己將來會走到哪里。

    沈倪在離他們幾步處停下，遠(yuǎn)遠(yuǎn)看到巷子里來了個人。

    就是那天在巷口吵架的那個男人。

    他朝小孩招了招手。

    小孩抬頭看江以明，腳下沒動，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難過。

    他微微佝僂起幼小的身子。

    說不清是抗拒還是擔(dān)憂，眼底的惶恐再次溢了出來。

    他很艱難地往外邁出一步，弓著背，頭壓得很低。好像見到親生父親的那一刻起，骨子里被印刻上的難堪又泄露而出。

    沈倪從后面看到江以明搭在小孩肩膀上的手輕輕拍了拍。

    他沒有蹲下身，始終挺直著脊背。不像對小孩，完全是以與大人說話的姿態(tài)，跟小孩說：“把頭抬起來?！?/br>
    小孩慢慢仰起臉：“哥哥？”

    沈倪的視線也停留在江以明身上。

    她聽到他說，“還記得嗎。跟你說過的，你沒有錯?！?/br>
    “嗯?！毙『Ⅻc點頭。

    “所以把頭抬起來。去吧?！?/br>
    小小的身軀不經(jīng)意間挺得像棵松。

    他朝陽光來的方向走去。

    沈倪聽到了來自現(xiàn)實外的聲音。

    她聽到自己陷入沼澤，聽到星光墜落，聽到玫瑰盛開。

    在江以明回身路過的剎那，所有的聲音都停了。

    沈倪猛得抓住了他的衣角。

    她比上次勇敢，抓住了他，沒放手：“聽說小朋友是最治愈人心的。江醫(yī)生，你幸福嗎？”

    江以明望過來。

    沈倪捕捉到他沉寂的眸光閃了一下。

    “不知道?！彼稹?/br>
    是完全在意料之內(nèi)的回答。

    沈倪晃了晃拽著他衣角的手，彎眼笑得像個小壞蛋：“但我能讓你知道?！?/br>
    “……”

    “江醫(yī)生，我好喜歡你。我可以追你嗎？”

    第15章 追你

    沈倪說完后, 兩人之間的沉默長達(dá)好幾十秒。

    或許更久。

    她拽著江以明的衣角不肯松，怕手一撒，人就不見了。

    他的聲線清冷微沉，與夏日燥熱的風(fēng)一起送到耳邊。

    “喜歡？”語末揚起一點, 江以明問：“你了解我嗎?！?/br>
    沈倪想了想：“算了解一點？”

    “那你所謂的喜歡多半是錯覺?！?/br>
    江以明說完視線下垂, 落在她的手上：“還不松？”

    “不松?！鄙蚰呔笃馍蟻?，直勾勾盯著他, “你怎么知道就是錯覺？萬一不是呢？”

    “那就不是吧?！彼鼰o所謂了。

    薛定諤的喜歡。

    這要怎么解釋？我就是覺得自己喜歡你？

    每個瞬間的心動加起來可以繞地球兩圈的喜歡？

    沈倪撇撇嘴, 放手：“江醫(yī)生，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不試?！彼苯油鶚堑览锶ァ?/br>
    沈倪緊緊跟在身后, 繼續(xù)說：“你討厭我？”

    “沒有?！?/br>
    “你不喜歡我這個類型？”

    “不知道?！?/br>
    “既然又不討厭, 又不知道到底喜歡什么類型，試試你又不吃虧……”

    她絮絮叨叨直往上走，沒注意到前面江以明突然停下腳步。

    猝不及防就跟他的后背撞了個滿懷。

    “嘶——”

    沈倪條件反射捂住鼻尖，“江醫(yī)生?！?/br>
    聲音里滿是黏糊糊的抱怨。

    江以明轉(zhuǎn)身正對向她, 兩人一前一后的站位把原本就狹小的樓道口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