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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茸寵(重生)在線閱讀 - 第7節(jié)

第7節(jié)

    見他這般神神秘秘,常之茸不禁喜笑顏開:“你這般說我都迫不及待想知道是何物呢,若是不夠驚喜,你便再準(zhǔn)備一份禮給我。”

    李溯嘴角掛笑,點頭答應(yīng)。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時不時追趕著往對方身上擲雪球,揚起的碎雪紛飛,歡笑著追打玩鬧了一路,通往嶧山腳下的那條小道上,留下了兩排一深一淺的腳印,逐漸又被緩緩落下的雪覆蓋住,隱沒了痕跡。

    待二人行至山腳下結(jié)冰的湖邊時,雪下的小了,輕輕飄飄的碎雪輕聲落下,林中又是不一樣的景色,堆銀徹玉,白霜鋪地,常之茸與李溯便站在一棵巨大的松柏樹下,等待雪停。

    冬日天色暗的早,申時而已天空已經(jīng)趨近黃昏,雪停后,夜色也慢慢降臨。

    李溯從懷中掏出打火石,對站在樹下的常之茸說道:“你在這里等我,馬上就好。”

    常之茸點頭,瞧著李溯小跑到湖邊,蹲下身扒開雪好似摸索著什么,片刻功夫,幾個木箱樣的東西被他拿出來,用打火石點燃了上面的引線后,他便起身捂住耳朵往回跑。

    剎那間,一聲驚天之響竄向空中,一束紅色亮光飛向高空后,轟然炸裂,頓時在夜空中碎成無數(shù)的火樹銀花,燦爛炫目,在剎那的綻放后消散殆盡,緊接著便又飛起一束又一束的紅色高光,叫人目不暇接,它們在空中頻頻綻放成巨大的綺麗花火,流光溢彩,照亮了整個幽寂的夜空。

    亦照亮了常之茸欣喜驚訝的目光,她靜靜的站在樹下,滿目歡喜的欣賞著一朵朵轉(zhuǎn)瞬即逝的煙花,燦爛奪目的將整個夜空點亮,漫天華彩,猶如天女散花。

    常之茸拉住身側(cè)李溯的手,笑容真誠:“阿溯,謝謝你,我好喜歡啊?!?/br>
    李溯也回握住她的手,笑笑不語。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所有煙花燃放殆盡,夜空再次恢復(fù)靜謐,常之茸腦海中還停留在剛剛五彩絢爛的時刻,她梨渦淺笑:“好漂亮啊,可惜煙花雖美,卻稍縱即逝,無法將它留住,但我仍然覺得這是最好的生辰禮?!?/br>
    李溯憨笑道:“若你喜歡,往后每年生辰都為你燃放煙花。”

    常之茸笑著點頭。

    夜色漸晚,兩人便執(zhí)手離開了嶧山返回家中,雪路難行,心里卻溫?zé)岬膅untang,或許今日是常之茸前世今生加起來,過的最為開心肆意的一天,足以讓她久久難忘懷。

    兩人行至家門口,發(fā)現(xiàn)有輛馬車停在常家門前,那馬車看上去讓常之茸有些許眼熟,待看清駕車的車夫時,她臉色刷的就白了。

    心中升起一絲不詳?shù)念A(yù)感,她立即拔腿奔向院內(nèi),常蒼舟夫婦與纖月姑姑正一臉嚴(yán)肅的說著什么。

    常之茸氣喘吁吁道:“爹爹,發(fā)生何事了?”

    常蒼舟未言語,他面容疲憊,仿若蒼老了數(shù)十歲,而明明白日里還神采奕奕,完全不是這樣的神情。

    纖月姑姑此時已是滿眼焦急的對常蒼舟說道:“常大人,不能再耽擱了,現(xiàn)下消息已傳到霖縣來,說明此事京城早已傳開,朝廷或許已然出兵,一定要盡快做好打算才可?!?/br>
    常夫人急切道:“那你與阿溯怎么辦?你們?nèi)ズ翁幎惚埽俊?/br>
    聞言纖月蒼涼一笑,搖頭道:“我與阿溯無需離開,我自認(rèn)沒有那通天之力能夠帶著阿溯安然奔命于路途中,若連偏僻如霖縣都逃不過朝廷的搜查,那便是去到天涯海角亦無濟于事,只要阿溯是安全的,便聽天由命罷?!?/br>
    聞言常之茸面無血色,她拉著李溯的手倏然收緊。

    常夫人已然背過身去,以手掩面。

    常蒼舟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他轉(zhuǎn)身看向常之茸,神色復(fù)雜,眸中悲慟。

    他忽然將常之茸抱起,快步走到院門前,將人放置到馬車上,并塞給那車夫厚厚一疊銀票,啞聲說道:“快馬加鞭,日夜不停的將人送至京城御史大夫楊府,愈快愈好,定要安全送到!”

    第9章

    常之茸慌亂的爬出來,她扒住馬車一側(cè)便想下車,顫抖著聲音說道:“爹爹,我不走,不要把我送走?!?/br>
    常蒼舟雙手按住她的身子,眼眶通紅,沉聲道:“之茸,聽爹爹的話,安心的在楊府生活,于外人前千萬莫要提常家任何一字,在楊府等為父去接你,記住,若發(fā)生了何事,莫要恨任何人?!?/br>
    常之茸頓時淚如雨下,哭著搖頭,拽住常蒼舟的衣袖不放:“爹爹,求求你,我不要去楊府,便是死也不去!我要與你和娘親在一起,求求你莫要將我送走。”

    院內(nèi)聞聲的常夫人掩面早已泣不成聲,常蒼舟卻無論如何也不讓她下馬車,李溯此時疾步走來,異常冷靜的對常之茸說道:“之茸,即便你不愿去楊府,亦要離開這里,京城是最好的選擇,相信我?!?/br>
    常之茸頻頻搖頭,哭花了面容。

    常蒼舟狠下心來,直接將常之茸推入馬車內(nèi),從外面關(guān)上了開合的車門,落下門閥,轉(zhuǎn)頭對車夫說道:“快走!”

    聞言車夫立即揮起馬鞭,狠狠落下,馬匹疾步馳行,常之茸瘋狂的敲打著緊閉的車門,馬車的兩道齒輪卻仍然在厚重的雪地中留下深深的痕跡,車痕越拉越遠,而庭院內(nèi)的常夫人再也忍不住的奔出門外,跪倒在地,口中喊著常之茸的乳名,痛哭流涕。

    馬車終是漸行漸遠,直至化作一點,再也看不見。

    常之茸雙手紅腫,仍然不停的拍打著車門,她哭喊的喉嚨亦是腫痛難當(dāng),不知多少個時辰過去了,她再聽不見車外一絲一毫的聲音,常之茸神情呆滯的滑坐在馬車內(nèi),沒了聲音。

    她哭累了,渾身疲憊,是前所未有的疲憊,她一直想逃避,逃避這一切快要發(fā)生的事實,她以為自己改變了一些過去,便能改變常家未來所有的際遇,便能安然的生活在霖縣一輩子……可十年前種下的果,必定是要償還的啊,她要拿什么去改變?這一切的發(fā)生看起來是如此可笑,終是她太過天真,原來往后的漫漫長路,還是要靠自己獨自前行。

    這兩年的時光,當(dāng)真是偷來的罷。

    仿若一場美不勝收的夢境般,此時夢醒了,一切又回到了從前的軌跡,她再度乘上了前往京城的馬車,她又要面對殘酷的事實,她以為自己早已麻木且習(xí)慣了,在楊府的十年經(jīng)歷,讓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心痛了,可現(xiàn)在為何還是絞痛的讓人難以呼吸?

    馬車行進了三日,距離霖縣早已駛出幾百里地,幾乎晝夜不停歇,馬匹已然累倒,不得不在臨近的城鎮(zhèn)中換馬,車夫?qū)ⅠR車停留在一處茶樓,打開車門讓常之茸在茶樓中休憩用食。

    三日來她滴米未進,并非馬車上沒有糧食,只是她實在如鯁在喉難以下咽,下了馬車后,常之茸有些脫力的坐在茶樓內(nèi)的木椅上,喝著桌上溫?zé)岬牟杷車藖砣送?,耳邊還能隱隱聽聞到來此喝茶的百姓們的閑談話語,皆是近日眾人口口相傳的那件駭人聽聞的宮中秘聞。

    “韶貞皇后當(dāng)年貍貓換太子,將真皇子養(yǎng)在宮外,用一剛出生的民女替之,怪不得她生產(chǎn)后便自縊,原是早已有所打算,聽聞此次事件惹得皇上震怒不已,揚言勢必要將流落在民間的四皇子接回宮內(nèi)?!?/br>
    有人疑惑不解:“這韶貞皇后此番舉動究竟寓意何為?皇上總歸虎毒不食子,放著宮內(nèi)的好日子不過,非要把皇子送出來受苦?想必此事并不簡單吧?”

    那人嗤笑:“當(dāng)年喻家犯下滔天罪行株連九族,韶貞皇后便是懷著皇子逃過一劫,她定然以為四皇子未來無母族所依,若是留在宮內(nèi)誰敢保證便能活過襁褓?倒不如送出宮去安逸生活,如此想來,韶貞皇后當(dāng)真是為其子做盡打算,可惜啊,如今事態(tài)暴露,當(dāng)年涉及到此事之人,定無一能逃脫嘍?!?/br>
    “此事還能有誰涉及得到?頂多便是些宮女罷?!?/br>
    “宮女?”那人故意放虛聲音道:“我告訴你,不止是宮女,你可知當(dāng)年京中神醫(yī)常太醫(yī)?傳聞他醫(yī)術(shù)精湛能起死回生,并且深得皇后信任,當(dāng)年為韶貞皇后診斷接生的便是他,但兩年前這常太醫(yī)舊疾復(fù)發(fā),舉家離京現(xiàn)下不知去向,皇上此次下旨,其中便有一條是將常家滿門抄斬!可見皇帝怒,不可言啊?!?/br>
    聽到此,其余幾人皆是唏噓不已,搖頭嘆息此事太過荒誕。

    常之茸呆愣的坐在木椅上,耳邊聽聞的好似是不相識的事情,她面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手邊的茶水與桌上的幾道菜肴再未動過。

    車夫換了馬匹,便瞧見常之茸目光呆滯的坐在茶樓內(nèi),見到他來,仿若才回神。

    常之茸直接起身,嗓音沙啞:“走罷,繼續(xù)趕路?!?/br>
    車夫見此一愣,他還以為要勸誡一番常之茸才肯走,沒想到她現(xiàn)下這般懂事配合,忙點頭回身扶著常之茸上了馬車,繼續(xù)前行。

    又五日后,馬車以行進最快的速度逐漸抵達了京郊,這一路走來除了必要的進食用水換馬匹,其余的時間皆是在馬車上度過,馬車內(nèi)常之茸并不知曉過了幾天幾夜,只是看著周遭的環(huán)境,慢慢熟悉了起來,她便知道快要到京城了。

    上一世常之茸在回京的路上并不敢置信那些百姓口中之事,聽聞了那些傳言后便用盡辦法的想回霖縣,然而都沒有成功,直到她抵達了御史大夫楊府后,從楊大人及楊夫人口中得知,皇上是真的下旨要將常家滿門抄斬,而自己常家獨女的身份,已早在兩年前被常蒼舟一紙家書斷絕父女關(guān)系,并將常之茸逐出常家,遂做由楊府義女才得此逃過死劫。

    那時的常之茸哪里肯接受這樣的事實呢,在楊府哭著鬧著便要回霖縣去尋爹娘,楊大人無法,便將她交由楊夫人開導(dǎo),那哪里是開導(dǎo)?楊夫人直接將她關(guān)在房間內(nèi)三日,每日給些吃食便不許她與任何人接觸,直至常之茸不再哭鬧,才將人放出來。

    而這還算是初來乍到的優(yōu)待吧,常之茸在楊府生活了數(shù)十日,與下人關(guān)系處的極好,那時她已強迫自己安穩(wěn)心態(tài)接受現(xiàn)實,她想若是能在楊府生活下去,日后必會報答楊大人與楊夫人的養(yǎng)育之恩,然而三個月后正月剛過,常之茸慘遭楊盈毀容,楊府內(nèi)的人便都開始遠離她了,她們在楊府的雜役房內(nèi)置了張木板床,便讓常之茸睡在此處,再往后,便是無盡的嘲諷與欺壓。

    想到曾經(jīng)發(fā)生的這些事情,常之茸知道若是去了楊府,面臨她的依然是這些糟粕的人心罷了,她又怎么能再度踏上這條不歸路呢?

    馬車行駛到京郊城外,已然能遠遠地看到京城那高聳魏然的城門,常之茸敲了敲車門,揚聲說道:“車夫大哥,我有些想如廁,可否就近停下片刻?”

    聞言車夫立即勒住馬匹,為常之茸打開了車門,笑道:“您且快去,眼看今日馬上便能入京了。”

    車夫毫無警惕之心,因這幾日來,常之茸異常聽話安穩(wěn),好似與第一日非同一人,她亦經(jīng)常在路上以如廁為由讓車夫停留片刻,讓車夫逐漸習(xí)慣了她這些小的日常作息。

    常之茸點頭,走進了一旁的林子深處,她尋了一處較高的草叢,蹲下身后回頭望著車夫的一舉一動,車夫并未盯著她的方向,轉(zhuǎn)而拿著水壺去給馬匹喂水,這個角度剛好是背對著常之茸的方向。

    見狀常之茸立即起身,掉頭便跑向這片樹林更深處的地方,片刻功夫便再也看不到馬車的影子。

    常之茸身上還是那套在霖縣過生辰時來不及換下的紅裙與夾襖,她不敢停歇步伐,在樹林中不斷的奔跑,她知道只需半柱香的時間車夫必定會來尋她,她要盡量跑出這片范圍,且她是往京城的方向跑的,若是車夫?qū)にㄒ詾樗龝捶较蛱印?/br>
    常之茸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氣喘吁吁,步伐逐漸虛浮,雙腿打顫,直至跑到城門腳下才緩了口氣。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入城排隊的人不多了,她偷偷的跟在一微胖的婦女身后,低垂著頭緊緊跟上婦女的步伐,在外人看來只會以為這是一對母女,守城之人亦是未看出端倪,因此常之茸成功混跡入城內(nèi),入城后她便不再擔(dān)心,車夫定然不會想到她此時已進城。

    常之茸有些氣喘,她扶膝半蹲,緩了一會才直起身來,然而當(dāng)她抬眼看著京城內(nèi)熟悉的景象,熙熙攘攘的人群,車水馬龍的街道,常之茸再次迷茫了。

    她不能去楊府。

    那她應(yīng)當(dāng)去哪?

    哪里又有她的容身之處?

    常之茸不知道,她亦步亦趨的緩慢走著,獨自穿過繁華的長安街,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下意識的便走到愈來愈熟悉的街巷當(dāng)中,她立在門前站定,那道暗紅色的大門緊緊關(guān)閉,鎖已生銹,門前的石獅不知何時有了裂紋,門頂刻著常府的牌匾早已撤下,昭示著這里至今空無一人。

    常之茸呆呆的坐在門前臺階上,倚著石獅,側(cè)頭張望著街巷路口,好像再過一個時辰,爹爹便會乘著馬車從宮中休沐回家了,他會牽著常之茸的手,一同入正房內(nèi)用晚膳,常夫人備著一桌她最愛吃的魚rou醉蝦,這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夜晚。

    常之茸腿有些麻了,她扶著墻壁緩緩站起身,有些恍惚的一步步離開了這道街巷。

    天色漸晚,夜幕下的京城依舊燈火通明,人流如潮,結(jié)伴而行的人們嬉笑聲不絕于耳,亦有三三兩兩的名門貴女乘馬車而過。

    常之茸拖著疲乏的身子,避開那些熟悉的名門馬車,按著記憶中的路線,不知不覺間便脫離了人群,逐步走到了巷尾別院,京城偏僻的東南角鮮少有人來此,往往她與娘親都是乘著馬車前來,送些吃食,待上一日后再回家。

    別院中有幾棵樹枝伸出了墻外,其中那棵杏樹讓常之茸記憶深刻,因著她時常爬樹摘果子,杏子尚不成熟便被她摘下來拿著玩,只是此時那棵樹已然變?yōu)榭葜Γ煺乖谕?,蕭瑟在風(fēng)中。

    巷尾別院的紅門緊閉,常之茸抬起手,嘗試的拍了拍門,里面無人響應(yīng),一片寂靜彌漫在夜空中。

    常之茸有些累了,她又繼續(xù)走,漫無目的,走到離巷尾別院不遠的地方,看到角落竟有一座荒廢的廟宇,這里并不大,亦不知曾經(jīng)祭祀過何方神圣,因著這里平日不會有人來往,常之茸便走了進去,小小的廟內(nèi)弄堂漆黑一片蛛網(wǎng)連結(jié),灰塵滿地,看似荒廢已久,墻根處有幾道被人遺棄的草垛。

    常之茸蜷縮著身體躺在草垛上,閉目睡去。

    第10章

    常之茸在廟宇內(nèi)待了三日,她實是有些餓了。

    可她身無分文,唯一的首飾便是娘親留下的玉墜步搖釵,她斷不會變賣,那金釵已被常之茸摘下包裹好后緊緊收到了懷里。

    常之茸走出廟宇,步行至繁榮的長安街,她四下張望,見到一個賣包子的胖嬸娘正在搟面,她走過去,有些許緊張的說道:“我、我想要兩個包子?!?/br>
    胖嬸娘抬眼看她,說道:“二十文?!?/br>
    常之茸攥緊衣袖說道:“嬸娘,我身上沒有錢,我可以在你這里刷碗,或者做什么活計都可,只要有飯吃便好?!?/br>
    聞言胖嬸娘上下細細打量了一下她,便笑了起來:“哪家小姐,嬸子我是雇傭不起,你這身里衣紅裙材質(zhì)與繡工便能買下我一個店鋪了罷,再瞧這飛天髻的手法,雖未佩戴首飾,亦能看出是大戶出身的閨閣小姐,我斷不會看錯,在這京城腳下誰沒個幾分識人眼色,你若是同家人爭吵偷跑出府,嬸子便勸你趕快回去罷,莫叫人擔(dān)心。”

    說著她隨手從蒸籠內(nèi)拿了三個包子,遞給常之茸道:“不要你的錢了,快走吧?!?/br>
    常之茸怔愣的接過熱乎的包子,她還想再說什么,可那胖嬸娘已經(jīng)不予理會轉(zhuǎn)頭進了屋內(nèi),她不得不拿著包子默默轉(zhuǎn)身,一邊吃一邊走。

    常之茸木訥的嚼著口中的rou包,神情有些呆滯,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發(fā)髻,然后用力將它胡亂的拆下,隨后披散著頭發(fā)繼續(xù)邊吃邊走,吃的有些急了,常之茸便用力拍拍胸口讓食物順下去,又繼續(xù)吃。

    片刻而已,三個rou包便囫圇吞下肚,常之茸走到一無人的巷子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她將棉夾內(nèi)繡著茉莉碎花衣擺的外衫褪下,潦草的系在腰間,讓人看不出樣式,又用裙擺從地上抹了不少灰塵,再也看不出這身衣裙的材質(zhì)用料,常之茸裹緊棉夾,便放心的走了出去。

    她在長安街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整日,詢問了很多商販店鋪,可否能讓她做活計換取食物,可所問之人但凡見她年歲不大,雙手又纖細白嫩,便知她并非貧苦出身,亦不像是會做什么苦力之人,紛紛將她拒之門外。

    除卻這些體力活,常之茸亦想過可否做些體面的,她雖琴棋書畫自幼便修習(xí),樣樣都會,卻樣樣都不算精通,只道是京中貴女都要修習(xí)她才去學(xué),如今想來技藝還不如她識得的藥材多,亦只得作罷。

    申時,常之茸再度走回了廟宇,沉默的坐在草垛上。

    如今已是臘月,京城的寒冬依然刺骨,近乎家家都已燒上煤炭,夜晚便能透過廟宇的窗棱,看到些許白茫茫的霧氣在夜空中緩緩飄散。

    夜里氣溫驟降,常之茸卻不覺得寒冷,她毫無睡意的看著窗外的那輪圓月,此時的京城讓她熟悉,又不熟悉。

    回想從前她經(jīng)歷了如此多的事情,哪一個不是比這些更要讓人難以接受和痛苦呢,僅僅是過了兩年安穩(wěn)舒適的生活,僅僅是曾經(jīng)的事情再度來過,心境竟已然如此脆弱,那今后又當(dāng)如何活下去?

    常之茸盯著月色,眼神逐漸的堅定明亮起來,她怎能如此便頹然,她必定要撐下去啊,況且在霖縣時李溯說過這樣一句話——即便你不愿去楊府,亦要離開這里,京城是最好的選擇,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