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被握著的地方似乎還殘留著對方的溫度，隱隱地有些發(fā)燙……

    天吶，她在想什么！林啾啾瘋狂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把里面旖旎的情緒拍掉，跟上裴恕小聲道：“那個……靈帖上的名字就是所有參加登云秘境的名字了嗎？”

    裴恕不管這些，并不清楚，凌霄然上前替他解釋道：“是的，今日便是登云秘境申報的最后期限，靈帖上的名字應(yīng)該就是全部參與者的名字了?！?/br>
    林啾啾道：“可是上面沒有云錦的名字?！?/br>
    想起云錦就是天怒峰的弟子，林啾啾直接問向凌霄然：“云錦沒有參加嗎？”

    凌霄然神情一頓，似是有些猶豫，林啾啾見他這樣，立刻產(chǎn)生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凌霄然寬慰她道：“沒什么，只是那孩子病了，身體不舒服，所以沒有參加?！?/br>
    林啾啾更著急了：“什么病？嚴(yán)重嗎？有沒有看大夫？她現(xiàn)在怎么樣？”

    林啾啾一連串的問題將凌霄然問得一怔，他本來不過是擬了一個借口用來搪塞，現(xiàn)在反倒不好繼續(xù)隱瞞了。

    想了想，凌霄然如實道：“其實也不算是病，不如說是‘心結(jié)’更為妥當(dāng)?！?/br>
    修道之人最忌心結(jié)，輕者阻礙修行，使其修為停滯不前，重者心魔入體，毀去半生修為，或許還會招致更大的災(zāi)禍。

    云錦的心結(jié)并不重，可若是遲遲不除，難免不會生成心魔。所以這一次，云錦沒有主動參加登云秘境，凌霄然也沒有勉強(qiáng)。

    林啾啾不明白，她上次見云錦時還是好好的，只不過短短幾天，云錦為什么會突然產(chǎn)生心結(jié)。

    她那么溫順，和誰說話都是乖乖的、輕聲細(xì)語的，從沒有發(fā)過脾氣，怎么會有心結(jié)呢？

    對林啾啾來說，云錦就像鄰家的小meimei，讓她忍不住想親近她、照顧她。

    于是，林啾啾安靜了一會兒，開口道：“……我能去看看她嗎？”

    “這……”

    凌霄然本想拒絕，可話到嘴邊，看到裴恕投來的目光，不由一轉(zhuǎn)，生生改變了意思。

    “好吧?！绷柘鋈坏溃八驮谧约旱姆块g。你早去早回，莫要耽誤了登上云舟的時辰。”

    “好?！?/br>
    林啾啾答應(yīng)著，與凌霄然和裴恕告別，飛往天怒峰。她走后，裴恕的臉色暗了下來，蹙起眉峰，不太高興地問：“怎么回事？”

    凌霄然淺淺地嘆了口氣：“那孩子心思重，又敏感，總是會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想是那日看到師叔祖把啾啾帶走，心里難受，覺得都是自己的錯吧?！?/br>
    “……”

    裴恕沉默半晌，末了動了動嘴角，輕哼一聲道：“確實心思夠重，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些?！?/br>
    凌霄然：“……”

    若是不了解裴恕的人，定會認(rèn)為這是一句極其輕蔑的話。不過凌霄然是了解裴恕的，他知道裴恕并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在說，那與云錦無關(guān)。

    好好的一句話，從裴恕嘴里說出來，硬是能變成相反的意思?？梢娬Z言文化是多么的博大精深。

    凌霄然心中感慨，只聽裴恕問道：“所以呢，她現(xiàn)在如何？”

    凌霄然回答道：“倒是不嚴(yán)重，還沒有產(chǎn)生心魔。不過師叔祖你也知道，心結(jié)易生卻難除，若是云錦她不能自己走出來，任旁人再怎么拉扯也沒有用。終歸是救得了她一時，救不了她一世。”

    天邊的云彩悠悠飄過，絲毫沒有因為任何一個人而停留。

    凌霄然抬起頭，嘆了口氣。不管怎么說，他還是挺喜歡這個徒弟的，希望她能夠盡快走出來吧。

    ……

    林啾啾飛到了云錦門外，聽見里面有輕微的響動。

    “咳咳，咳咳?！笔禽p輕的咳嗽聲，不干不啞，不甚劇烈。

    從聲音上可以聽得出來，云錦病得并不嚴(yán)重，但林啾啾的心還是被緊緊揪起，懸在半空中，空落落的有些難受。

    她猶豫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抬起翅膀，敲了敲門。

    “咄咄。咄咄。”

    云錦的聲音傳來：“誰呀？”

    林啾啾：“是我，我是……”

    我是啾啾四個字還沒有說完，房門忽然向內(nèi)打開。

    云錦霧蒙蒙的眼睛出現(xiàn)在眼前。那雙眼睛先是有些渙散，隨后目光聚攏，像是破開了迷霧，迎來了曙光，驀地被人點(diǎn)亮。

    “啾啾！是你！”

    林啾啾都不知道云錦是怎么認(rèn)出自己的——她的嗓音和鳥叫時天差地別，身形也變化了許多，可是云錦還是一下子就認(rèn)出了她。

    林啾啾開心極了，展開翅膀，給了云錦一個大大的擁抱：“是我呀云錦！”

    她現(xiàn)在力氣大了，抱著纖瘦的云錦轉(zhuǎn)了個圈。

    松開云錦時，林啾啾感覺脖頸一側(cè)熱熱的，有什么東西順著她的羽毛流了下來。林啾啾道：“云錦，你怎么哭了？”

    云錦飛快地抹去眼淚：“沒有，我就是高興……”

    她抽了抽鼻尖，眼睛紅彤彤的：“你已經(jīng)破境了呀，都長得這么大了，還能說人語。”

    林啾啾想讓她開心些，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是呀，你看我現(xiàn)在力氣也超大，早上一不小心把凳子掀飛了，‘咔嚓’一聲就碎了，可我卻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感覺還能再打十個！”

    “噗！”

    云錦總算是笑了，她側(cè)開身，領(lǐng)著林啾啾進(jìn)了屋。

    云錦的房間林啾啾來過，那時她在這里跟著云錦學(xué)認(rèn)字，總是看到她伏在桌子上書寫符咒。

    如今屋子里的變化有些大，床上的被褥與衣服還沒來得及收拾，書架上的書籍書卷空了大半，被她隨手?jǐn)偡旁诖策?。唯一不變的大概是屋里的那張木桌，上面依舊鋪滿了一道道符紙，被云錦從房間的另一側(cè)拉到了床邊。

    “云錦……”

    云錦咳了兩聲，攏了攏披在肩上的外衣：“最近在屋里養(yǎng)病，沒怎么出去，便躺在床上看書了。讓你見笑了?！?/br>
    云錦幾下收起書卷，騰出一個位置，讓林啾啾坐下。

    “云錦，你沒事吧？”林啾啾道。

    饒是凌霄然不說，林啾啾也能看出云錦萎靡不振的樣子。

    她看起來更瘦了，皮膚也更加蒼白，眼神倦倦的，若不是林啾啾的出現(xiàn)為她點(diǎn)了一盞光，看起來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迷茫與空洞。

    林啾啾想了想，決定開門見山：“我聽凌峰主說，你有了心結(jié)，發(fā)生了什么？”

    云錦正在為林啾啾沏茶，聞言，動作一頓：“師父他……都跟你說了??？”

    “唔……其實也沒說什么?！?/br>
    凌霄然什么都沒來得及說，因為林啾啾聽到云錦有了心結(jié)，便急切地想要過來看看她，她都沒有問云錦是因何產(chǎn)生心結(jié)的。

    云錦捏著手腕垂下眼：“無關(guān)旁人，是我自己太過懦弱了?！?/br>
    她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落下陰影，脆弱得讓人心疼。

    林啾啾立刻溫聲反駁道：“怎么會？你是我見到的最勇敢的姑娘了！”

    林啾啾知道，云錦之所以這么努力，是因為她的肩膀上承擔(dān)著振興家族的使命。她一直拼命地研習(xí)符道，半分都沒有松懈過，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振興云家，讓云家重享榮光。

    她從未想過卸下肩上的重?fù)?dān)，亦沒有想過逃避，這樣的姑娘，哪里懦弱了！

    林啾啾目光堅定，云錦卻搖了搖頭，眼里的霧氣也更濃了：“是我不敢……如果我當(dāng)日……”

    云錦又想起了那日見到裴恕的情形。

    那位奉天君，傳說中的人物，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強(qiáng)勢逼人的氣息，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身體僵硬，手指明明就在符囊的上方，卻一動也不敢動，自始至終沒有抽出一張符。

    云錦一人在屋里靜養(yǎng)時常常會想，若是自己當(dāng)時鼓足勇氣抽出一張又會如何？她勢必是無法贏過奉天君的，可未必不能爭取到一點(diǎn)時間將林啾啾救走……

    好在林啾啾現(xiàn)在沒事，不僅沒事，反而因禍得福突破了境界，要不然云錦真的會愧疚一輩子。

    云錦的眼眶不知不覺又紅了，她深吸一口氣，咽下喉頭的哽咽，露出笑容道：“不說我了，你怎么樣？你已經(jīng)能說人語了，下一步便是要化形了吧？”

    見云錦不想談，林啾啾便沒有勉強(qiáng)，她道：“是呀，奉天君說要幫我快些化形，所以要我去登云秘境?！?/br>
    “登云秘境？”云錦一愣。

    林啾啾：“嗯。云錦你不去嗎？”她在試探云錦的態(tài)度。

    “我……”云錦低下頭來。

    幾天前，凌霄然曾來找過她，問她要不要前往登云秘境。云錦當(dāng)時心情懨懨不愿參加，所以沒有答應(yīng)。

    如今見到林啾啾安然無恙，而且也要前往登云秘境，云錦的心不由開始松動。

    林啾啾湊到她邊上勸說道：“云錦，你也來吧。凌峰主說，登云秘境里存有異象，有助于我們修煉，而且，里面天材地寶應(yīng)有盡有，說不定還能撿到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符道卷軸，讓你在符道上更好地突破呢。”

    云錦的身體狀況雖然不佳，但若任由她在這里胡思亂想郁郁寡歡，倒不如一起去登云秘境接受試煉，所以林啾啾才會這樣建議。

    看著林啾啾的眼睛，云錦沉默了一會兒，點(diǎn)頭答應(yīng)道：“好。”

    ……

    登云秘境報名期限的最后一天，云錦在靈帖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不過，因為她身體狀況不佳，凌霄然特許她晚兩天出發(fā)，等到身體恢復(fù)一些，再派人送她前往岳華谷。

    至此，林啾啾的一樁心事也算放下，跟著裴恕踏上了前往岳華谷的云舟。

    云舟很大，比裴恕云舟符喚出的云舟大得多。上面的弟子也不少，千鈞峰、藥廬峰的弟子都在，還有幾名沒有趕上上一艘云舟的天怒峰弟子。不過，裴恕的周圍卻很空。

    以他為中心，除了奉命前來護(hù)衛(wèi)的白墨，裴恕半徑十米之內(nèi)都沒有人。一眾弟子全都擠在船尾，前腳挨后腳，肩膀抵肩膀，還不敢大聲說話。

    眾弟子內(nèi)心：玄天仙府門規(guī)第六條，玄天仙府禁喧嘩，禁止聚眾飲酒。我們記得可清楚了，太師叔祖千萬別罰我們背??！

    林啾啾看著那群之前還雄赳赳氣昂昂，誓要在登云秘境中一展身手、揚(yáng)名天下的有志青年，一秒鐘就切換形態(tài)，慫且乖巧地縮在船尾，不禁痛心疾首。

    “唉，瞧把人家都嚇成什么樣了！”

    裴?。骸澳阏f什么？”

    林啾啾：“??！”完蛋，她自言自語的習(xí)慣還沒改過來，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

    可是她吐槽的聲音那么小，裴恕居然也聽得見？他什么耳朵！

    林啾啾連忙改口道：“沒什么！我是說，呃……咱們這艘云舟，什么時候才能到！”

    裴恕閉上眼睛，重新入靜。

    她剛才說的明明不是這個。

    但是裴恕沒有揭穿她，而是告訴林啾啾道：“快則半日，慢則一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