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林啾啾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裴恕這么做到底圖什么。云錦也不作評價。 她剝完了瓜子,擦擦手道:“那你一會兒要和奉天君一起回去嗎?” 林啾啾:“嗯?不用吧。他好像是來找你們峰主的,也不知道會聊到什么時候?!?/br> 林啾啾眼珠一轉,笑瞇瞇道:“不過,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在你這兒多呆一會兒,再同你多認幾個字!” 云錦笑了笑:“好?!?/br> …… 天怒峰,乾坤殿。裴恕將幾本書卷扔到凌霄然的桌上,語氣稀松:“看了,尚可?!?/br> 凌霄然從容起身,將那幾本時下最新的符道書拿起,看了眼編撰者的姓名道:“看來這幾位的本領不錯,能得到師叔祖這樣的評價?!?/br> 符道一門百花齊放、海納百川,每個月都有學有小成者,將自己的領悟、成就編撰成書,放到書市里與大家交流。 凌霄然從不故步自封,時常遣身邊弟子將市面上最新的符道書買來,學習參考,而裴恕也從不跟他客氣,每過一段時間,便會從他這里拿走最新的印本。 裴恕“呵”了一聲,又在挑選新的書籍:“比之前的強,但不代表他們就過得去。” 凌霄然將書收起來,放到一邊。 他記得裴恕上次來還是怒氣沖沖,說那幾人不知所云,完全看不懂他們在寫什么。說起來,他這次看得倒挺快,不過三兩天,就將這幾本厚厚的符道書都看完了。 凌霄然盯著裴恕看了一會兒,忽然道:“師叔祖最近心情不錯?!?/br> 裴恕挑選書籍的手一頓。 玄天仙府中,路云洲是與他接觸最多的,丁敏是最不怕他的,可若要說是誰最能猜到他的心思,大概要屬凌霄然了。 裴恕順手取下一本凌霄然今天才收到的符道書道:“還好。最近清靜了許多?!?/br> 丁敏的方法很有效,自從他派遣林啾啾充當傳音鳥后,林啾啾每日回到神府中,都不會像以前那樣鬧騰了。 她已經許久沒有變換過那座小屋,取而代之的是,她開始安靜地呆在房間里,學著用元神御物拿起筆,在紙上練字。 裴恕不知道,林啾啾那并不是練字,而是在學習寫字,在認字。 裴恕又從書柜的角落里翻出兩本書。這兩本藏得隱秘,一本用舊書的書皮包裹著,一本掩在幾本書后面,幾乎很難發(fā)現。 裴恕尋寶一樣地找到書,拿起來,揚了揚,看見凌霄然眼角隱隱跳動了兩下,他滿意地揚起嘴角。 “走了。”他擺擺手道,“以后別耍這種小聰明。” 裴恕心情不錯,腳步也快。他快步走下乾坤殿,走上乾坤殿與臨淵閣之間長長的回廊。 臨淵閣是天怒峰新入峰弟子的修煉場所,由幾位小有資歷的高階弟子把關,帶領新弟子們體驗符道中的奧妙。 此時時間尚早,下午的課程還未開始,幾位高階弟子難得聚到一起,隨口聊起這幾天發(fā)生的趣事。 “哎,你們不知道,昨天我收到奉天君的信了。” 旁邊一位高個師姐立刻道:“是嗎是嗎,我也收到了。是不是只有一張白紙,什么都沒寫!” 第24章 一位細眉師兄道:“是啊,你們也收到了?” 在場的幾位高階弟子都收到了,只有一位圓臉師姐沒有收到,當即郁悶地皺起眉道:“怎么你們都收到了,就我沒有?” 高個師姐安慰她道:“大概是因為你和我們不是同一批進來的,和白墨不是一屆?!?/br> 圓臉師姐十分困惑:“這還有什么講究?” 細眉師兄解釋道:“白墨說,前些日子,太師叔祖同他要了同批弟子的住址,應該就是寄送書信之用。只是這書信只有一張白紙,什么內容也沒有,也不知太師叔祖是何用意?!?/br> 眾人猜測紛紛,旁邊一直沒有開口的一位寬額師兄道:“你們的信都是從哪兒收到的?” 高階弟子們相互看了一眼,頗有幾分無奈地道—— “實不相瞞,我這封是陸師弟送來的?!?/br> “我這是程師兄轉交給我的?!?/br> “我是從置物陣中取出來的?!?/br> 三位收到信件的高階弟子中,只有一人是被準確送達。而先前提及此事的寬額師兄,也是恰好撞見林啾啾送信,才順利收到。 “當時那青烏神鳥在我門口徘徊,若不是我及時趕上,怕是要送到隔壁岑師弟的房間去了?!?/br> “這……” 幾人相繼沉默了一會兒,不知是誰突然來了句:“你們說,這青烏神鳥是不是還不懂人語?” 寬額師兄搖搖頭道:“那倒不會,她聽得懂我的話,而且,太師叔祖既然讓她傳信,必定是認可她的能力的?!?/br> “可她送錯了那么多次,難不成是傻的?” 此語一出,眾人紛紛倒抽一口涼氣:“你瘋了,敢這樣說話!你忘了她是誰的鳥了?!” 那人也是心直口快,出口之后后悔不已,自掌幾下嘴巴:“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 他找不出合適的字眼。這時候,背脊突地一涼,那人只感覺到一股冷意沁入身體,順著脖頸爬上了天靈蓋。 危險一觸即發(fā)。不止是他,在場所有高階弟子都感受到了。 他們都是內院培養(yǎng)出的優(yōu)秀人才,雖不如白墨那樣灼灼耀眼,但也是修為在身、道法深厚之人。 多年的修煉與歷練使得他們的五感遠勝于常人,對危險的感知也比普通修士敏銳。可當這樣一股猝不及防的殺意襲來之時,竟沒有一個人預先感知到,不可謂不可怕。 回廊盡頭慢慢走來一個人影。他步子極緩,腳步極慢,每踩一步,仿佛便有“啪”的一聲在眾人心上敲響。 口出狂言的高階弟子額角直跳,第一個跪了下去:“太師叔祖恕罪?!?/br> 緊接著,那些平日里被其他宗門仰望、被師弟師妹們崇拜的高階弟子們也紛紛跪了下去:“太師叔祖恕罪?!?/br> 裴恕的臉色出奇的冷,他一言不發(fā),仿佛周圍的時光都被凍住了,一股威壓壓得眾人不敢抬頭。 明明是玄門正宗的師祖,卻比魔域的反派更讓人害怕。高階弟子們一個個屏息斂聲的,大氣不敢出。幾名前來上課的新弟子見到這一幕,也不敢上前,只敢小聲詢問身邊的同伴:“這是怎么了?師兄師姐們怎么都跪著?小錦你看到了嗎?” 云錦攥著手心搖了搖頭,莫名感到一股心慌。 回廊上,裴恕慢慢走過那名失言的弟子,在他身后站定,涼涼地道:“倒是挺敢說,玄天仙府已經有多少年沒人敢這樣議論我了?!?/br> 被問責的弟子心里苦,他哪敢這樣議論太師叔祖,只是不小心議論了他老人家的鳥,還恰巧被他聽到了。 話說太師叔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他無聲無息的,讓他們這些高階弟子措手不及,竟沒有一個人提前感知到他的出現……這樣一個人,是真的修為盡失了嗎?怎么能隱藏的這樣好? 那名弟子心里嘀咕,卻不敢耽擱,連忙俯首認錯:“太師叔祖恕罪,弟子有口無心,不是有……” “有口無心?你還記得,玄天府第七條門規(guī)是什么?” 那弟子聞聲一頓,支支吾吾地道:“玄天仙府禁非議,不可背后論他人是非……” “大聲點,我聽不清?!?/br> 那弟子立刻抬高聲音道:“玄天仙府禁非議,不可背后論他人是非!” 這一回,不光時在場幾位高階弟子聽得明明白白,連回廊下新入門的弟子也聽清了。 “原來太師叔祖是在訓誡師兄師姐們呀!” “不知道林師兄他們說什么了,惹得太師叔祖這樣生氣?!?/br> “我先來聽到了一些,好像是和太師叔祖身邊的那只鳥有關。” “那只青烏?” “難怪,開山大典的時候我就覺得那只青烏不一般,太師叔祖都肯令她傳遞玉牌?!?/br> “太師叔祖鮮少出門,師兄師姐怎么居然撞上了,真是太慘了……” “嗚嗚嗚你們在說什么,開山大典的時候我就覺得太師叔祖有點兇,沒想到現在發(fā)起火來更嚇人。咱們還是站遠些吧……” 一名膽小的弟子扯了扯云錦的衣袖,往后退了幾步道。 回廊上裴恕輕呵一聲,似笑非笑道:“還記得。我還以為你們在玄天仙府呆得久了,已經把門規(guī)都忘了?!?/br> “也是,玄天仙府一十三道門規(guī),著實不太容易記?!?/br> 高階弟子們:“…………” “去吧,頂上戒尺,在臨淵閣前背上三千遍,也算給你們師弟師妹們做做榜樣。” 高階弟子們:“………………” 玄天仙府一十三道門規(guī),背上三千遍倒不難,只是那戒尺…… 玄天仙府的戒尺乃是以冥鐵打造,術法加持,每持戒站立一炷香的時間,戒尺的重量便會增加幾分,還不能以靈氣抗衡,否則更是會直接翻倍。 十三道門規(guī)背上千遍,戒尺的重量怕不是能把人壓進地里去。 “太師叔祖……”幾人開始可憐巴巴地求饒,他們甚至將目光投向站在遠處的凌霄然,求助地看著他。 外面出了這么大的動靜,凌霄然自然不可能察覺不到。只見他手握書卷,不慌不忙地把書放在一旁,然后從袖中取出幾把戒尺:“去吧,都給你們準備好了。” 高階弟子們:“?。 睅煾?!您是認真的嗎!! 玄天仙府的弟子們在裴恕面前言聽計從、噤若寒蟬,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的師尊從不違抗裴恕的意愿,堂堂掌門更是在裴恕面前百依百順。 連師尊、掌門那樣厲害的人物都不敢和裴恕叫板,他們憑什么? 高階弟子們一個個起身,從自家?guī)熥鹗种薪舆^戒尺,老老實實地站在臨淵閣前的石坪上,背誦門規(guī)。 “玄天仙府門規(guī)第一條,禁制打架斗毆,禁止同門相殘……” 凌霄然看熱鬧不嫌事大,坐在回廊上高聲道:“大聲點。還想多背一千遍嗎?” 高階弟子們:“…………” 伴隨著高階弟子們中氣十足的背誦聲,凌霄然朝廊下新入峰的弟子們招了招手:“都過來吧,今天不上符道課了,改成門規(guī)訓誡。都來聽聽你們師兄師姐們是怎么背誦的,以后切莫忘記?!?/br> 一眾新入峰的弟子兔子似的移到凌霄然身邊,乖巧而鄭重點頭。 從此,玄天仙府的一十三道門規(guī)便深深地刻印在他們心中。哦,還新增了一條——不可忤逆太師叔祖,也不可忤逆他的鳥! …… 裴恕已經離開了。他并不關心那些高階弟子會背多久,也不關心他們是不是真的會背誦三千遍。 他之所以懲罰他們,不過因為心頭突然涌起的怒火,至于那怒火,他竟一時分辨不出究竟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