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正妻楊潔穎之外，剛剛被納進門不滿一年的張出塵、獨孤鳳二女此前并無病恙，蕭銑耕作之下沒有結(jié)果也是不正常的。也是事有湊巧，楊潔穎查出孕情之后沒幾天，張出塵也被發(fā)現(xiàn)懷了尚不滿月，若非專門排查問診，還沒到露出行跡的時候。

    妻子有孕，自然不能跟著蕭銑進京，蕭銑安撫了一番后，也就獨自上路了。此去東都，他心中對于下一步如何走，如何請命，已經(jīng)有了些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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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末，蕭銑到了東都洛陽。各地進京陛見的官員，也不用等待朔望等日的大朝會，都會隨到后遞了表章入宮、隔幾日楊廣但凡有空暇就接見。蕭銑的表章遞進去，自然是第一時間送達天聽，楊廣也沒讓內(nèi)侄兼女婿多等，直接就在西苑接見了。

    蕭銑進去時，楊廣正在看書。見到蕭銑，等對方行禮畢，楊廣放下書卷開門見山就調(diào)侃說：聽說愛卿幕下僚佐對于朕增派徭役、讓吳人直接運糧到涿郡，多有怨言吶。還在涿郡和樊子蓋鬧別扭？rdquo;

    蕭銑偷覷楊廣表情神色，似乎很是隨和，一派即將恪盡大功偉業(yè)前的躊躇滿志狀，知道楊廣心情還算不錯mdash;mdash;估計這種心情，可以一直維持到征討高句麗的戰(zhàn)事出現(xiàn)頓挫之前。

    掌握了楊廣的心情，蕭銑拿捏著分寸說道：臣不敢。臣屬下僚佐也多是急于國事，怕完不成了反而誤國，一時舉止失措。至于漕糧不足額的事兒，實在是因為提前不知道程途，少算了路上損耗。后來臣馬上又另讓他人補運，總歸沒有耽誤朝廷要的數(shù)額。給驍果軍等諸軍的數(shù)十萬套棉衣軍服，吳郡百姓也都勤勉勞作，都趕制出來了送交軍前。rdquo;

    這么緊張做什么！朕知你勤勉，此前兩年，都已經(jīng)自稱孩兒了，怎得今年又開始稱臣？被你姑姑聽到了，又要以為朕如何不待見你了。恰才所言，不過是讓你不要埋怨樊子蓋，朕知道他的臭脾氣，不過這個當口，沒有樊子蓋這樣又臭又硬的脾氣在那里什么情面都不認的話，百萬大軍的軍需如何備辦得齊整？大軍出征之后，朕自然會尋個時機把他從涿郡留守的位置上撤下來的，讓他回京專心當民部尚書。rdquo;

    臣之所以稱臣，乃是明志：身在其位，縱然君命朝令夕改，也唯有先盡人事。然則這些年hellip;hellip;江東百姓也已經(jīng)苦不堪言，若是陛下來年再有征發(fā)無度，臣固然要忠于君命，卻不敢再身居此位以虐民了。rdquo;

    大膽！蕭銑啊蕭銑，你真是一點都不讓朕省心吶，稍微給你點和顏悅色，又要來撩撥朕。你以為你娶了朕的愛女，朕就一直任從你賣弄耿介？你們老蕭家都是一個臭樣！你那八叔，都曲筆了朕多少道詔旨了。你們當朕不知道天下百姓疾苦么？要給爾等賣弄忠義的機會？江東賦稅徭役幾何，朕會不知道？比山東河北如何？至少輕了一半！如今山東河北有了盜賊，江淮荊楚多為國分擔一些，便這般叫苦，難道是忠君之民所為。rdquo;

    臣正是因為知道江東尚未有盜賊蜂起，才如此勸諫父皇。若是真到了如齊魯青冀一般無二時，那便晚了。rdquo;

    楊廣的臉色更加陰冷了，剛才的好心情被蕭銑破壞無存，但是一看就是陷入了一種危險而冷靜地沉思，想知道蕭銑觸怒自己究竟是為了什么。

    難道，江南各郡真的也被長途運糧到涿郡的徭役給逼得人心浮動了？不可能，江南素來富庶，民間一兩年余糧積貯還是有的，而且還有世家大族莊園支撐治下民戶生計。縱然這一年再苦，也可以靠接濟渡過，朕討伐高句麗，最多一年也就克盡全功了，如何會真的逼反百姓？難道百姓就如此無知？為朕咬牙忍一兩年都不行？rdquo;

    楊廣和蕭銑在這個問題上，最大的認識差異，就是看不清第一次征討高句麗之戰(zhàn)的成敗。如果朝廷第一次征討高句麗就可以全勝，或許山東河北依然會繼續(xù)大亂，但是終究可以控制住，不會再往兩淮和江南蔓延。可問題是歷史上第一次征討高句麗大敗，次年還要再變本加厲搜刮籌備軍需和強征府兵，那天下也就徹底糜爛了。

    蕭銑不知道他的出現(xiàn)，能不能幫助楊廣一遍過關(guān)干掉高句麗mdash;mdash;至今為止，因為他的外戚身份，因為此前朝廷在軍事行動上無論對突厥還是吐谷渾，還是歷次平叛戰(zhàn)爭，都是很順利的，蕭銑并沒有插手軍權(quán)的可能性。至今為止，他能夠為楊廣布局的，也就是錢糧軍需方面，蕭銑自己的官聲名望，也都局限在這些領(lǐng)域。如果有朝一日蕭銑能夠在軍中打破一個突破口，那么他需要的是一個契機mdash;mdash;一次朝廷大軍遇到明顯挫敗、發(fā)生大洗牌的契機。

    如果一直打順風仗，蕭銑做官年份再多也只能繼續(xù)在文官系統(tǒng)里廝混，就和他八叔一樣，官位比他高這么多，朝廷旨意上呈下達表章預(yù)批都需要內(nèi)史省參與，但是蕭瑀這個內(nèi)史侍郎就永遠是內(nèi)史侍郎，不可能有兵權(quán)。

    楊廣想不明白蕭銑的動機，或者說他潛意識里根本不愿意去想到如果討伐高句麗失敗了怎么辦rdquo;這個問題。所以他決定不去想了。

    愛卿這是想要觸怒朕，好讓你脫身離開郡守這個官職咯？是想在天下晏然的時候，留下一個治民能吏的好名聲，一旦百姓有困苦便要退縮之人咯？好，原本朕還打算讓你擔任右武衛(wèi)來護兒的行軍監(jiān)軍，拔擢你到從三品下，讓你繼續(xù)兼著吳郡郡守?，F(xiàn)在看來，你只配給來護兒當個行軍司馬。吳郡郡守既然你看不上，朕自會讓愿意lsquo;搜刮rsquo;之人幫你干了這個惡名之事！不過，等到朕討伐高句麗得勝歸來之后，再想要回吳郡郡守這個官位，可就沒那么容易了。朕自然要用官爵賞賜那些為了能夠忠君辦事，不惜有損本身名望的臣子。似爾等愛惜羽毛勝于忠君之輩，如何配得重用。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