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的水手無奈，只好出去了。沈落雁見艙門關(guān)上，才轉(zhuǎn)過去對張出塵低聲追問：蕓姐，雖然遇到做生意的同行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是萬一是歹人呢？前兩次你便一直說不礙事，莫非你真是知道那幾艘船上是什么人？rdquo;

    張出塵點了一下沈落雁的額頭，無奈地一攤手：就你聒噪，啥都要打聽。罷了，便告訴你也無妨，后頭船上的，是一戶揚州豪客，家族累世巨富。我這兩年在外云游時，偶爾結(jié)識到，才得知他名叫張仲堅。既然同姓，又意氣相投，便隨口兄妹相稱。

    幾年前蕭大哥招募武士彟為他辦差的時候，我心中不忿蕭大哥用外人，還想舉薦這位張仲堅去。誰知他卻是個心氣比武士彟還高得多的，說不愿居于人下，只要自己單干?？上Ш髞礓钸\貫通之后，吳地官船都在朝廷手里登記過的才許做漕商，他手頭的船都是不在冊的私船，做不了漕商，一怒之下也開始造船出海，倒是一個有狠勁兒的角色。倆月前聽說咱有下林邑的航路，要去林邑尋些奇貨，他得消息后便也自己備了船貨，想摸一下門路。rdquo;

    哼，真是不要臉，蕭駙馬和武先生尋摸出來的門戶，他卻想來分一杯羹。rdquo;沈落雁越想越是氣鼓鼓的，幾乎就要擺出嘟嘟嘴來了。

    傻meimei，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何況這滄海之上，自然是海客人人來得了。他要來嶺南、林邑多販木料，那也算是為朝廷辦事兒了，大不了咱到時候讓他賺些利錢買他的就是了。rdquo;

    可是蕭駙馬讓在林邑國找的lsquo;林邑稻rsquo;種子，還有別的諸如長絨花的白疊子等奇貨，若是也被他學(xué)了去，豈不是糟。rdquo;

    對于這個疑問，張出塵沒有再解釋，她自己心中知道，蕭銑這人不是非常在意壟斷的，如果是利國利民的東西，有更多人推廣也是好事兒，只有幾條海船的?？停荒曦溸\上萬石林邑稻又如何？一季季種植擴大，沒個五年八年也散布不到多大范圍，遠不止于讓大隋的江南、荊楚等稻作區(qū)飽和，若是能在徭役越來越重、糧荒越來越明顯的情況下多活一些無辜，也算是善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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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出塵和沈落雁去往林邑的同時，那隊從東甌便折向南偏東的船只，則是由來整、秦瓊帶領(lǐng)，規(guī)模上要小得多，只有五條福船，他們的任務(wù)，是重新尋找平湖和夷洲島。

    三百多年前的三國時，吳帝孫權(quán)便讓將軍衛(wèi)溫、諸葛直率領(lǐng)一萬軍隊到過夷洲，并且試圖在那里建立統(tǒng)治。然而下場是軍行經(jīng)歲，士卒死于疫者什八九，衛(wèi)溫擄數(shù)千夷民還rdquo;、衛(wèi)溫、諸葛直皆以違詔無功下獄誅rdquo;。

    后來南朝宋齊梁陳，似乎都沒有記載過再有征服夷洲的行動。臺灣的熱帶病，在這個時代還是無解的。這種印象已經(jīng)深入歷代統(tǒng)治者的人心。

    蕭銑前些日子提出去重新尋找夷洲和平湖（澎湖列島）的議程時，來整、秦瓊這些人沒什么歷史文化，還不覺得危險，然而蕭銑身邊讀書明史的幕僚佐官無不勸諫，以孫權(quán)的教訓(xùn)為誡，而且如今天下太平，尋找夷洲根本毫無價值。

    不過，就在來整和秦瓊彷徨的時候，蕭銑利用被扣押起來的倭國使節(jié)團發(fā)揮了作用。

    使節(jié)團是被蕭銑分成三部分安置的。第一部分也就是小野妹子這些倭國朝廷的官員，自然是一直扣在蘇州驛站里軟禁，好吃好喝供著，直到他們來年四月返程回去修改國書。

    第二部分是那好幾十個和尚，蕭銑一紙薦書送到天臺國清寺，讓國清寺的灌頂方丈收留掛單，學(xué)習(xí)佛法。還有一些安排不下的，那就丟到蕭銑自己治下地盤的靈隱寺收容。為此，蕭銑還撥付了一百部八十卷本的雕版刻印本《妙法蓮華經(jīng)》、并《摩訶止觀》。那些沒見過雕版印刷術(shù)，或者說連成套經(jīng)書都沒見過的倭國和尚，馬上就如癡如醉不問外事了，被禁足在寺廟里多久都無所謂。據(jù)說后來在東瀛，天臺宗比歷史同期提早了百年一統(tǒng)宗教界，這卻是后話了。

    第三部分被單獨扣下的，便是倭國使團的水手。蕭銑派人略一查問這些水手他們來中原時走的航路，也正是從那里得到了消息之后，才堅定了蕭銑尋找夷洲和平湖的決心的。

    按照那些倭國水手的交代，他們來中土，往往有兩條路線。第一條，是風(fēng)向不順的時候強行來中土?xí)r所用的，需要從筑前渡過對馬海峽到達新羅的釜山，然后沿著半島的海岸西行，一直到高句麗的大同江入海口、也就是甕津半島一帶，然后向正西航行、經(jīng)過短短五百里海路，就可以到達中原的登萊等地，然后再走陸路或沿海南下。這條路大部分都是沿著海岸航行，遠海行駛的距離只有五百里，對于這個時代的技術(shù)來說已經(jīng)可以毫無壓力。

    第二條路，就是八九月間順風(fēng)時的航程，這個季節(jié)信風(fēng)是從倭國方向吹向浙閩的，船隊會順風(fēng)而來，并以島鏈為引導(dǎo)參照修正航向，最后到達夷洲、平湖，然后或向西到福州，向北到明州。

    所以，倭國人是掌握了琉球列島和夷洲、平湖與大陸之間的航線的，而且非常熟悉。他們也有在夷洲?？垦a給的經(jīng)驗，知道只要不深入內(nèi)陸常住，那么在相對寒冷的季節(jié)沿海暫留是不會有瘟疫襲擾的。

    蕭銑給了那些倭國水手每人十匹綢緞的報酬，便把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土鱉變成了自己的雇傭兵mdash;mdash;為期半年，到小野妹子要回國時為止mdash;mdash;然后，便讓這些倭國水手領(lǐng)航，帶著來整和秦瓊?cè)ヒ闹迣ふ耶a(chǎn)樟腦的樹種，以及夷洲北部東海沿岸一些盛產(chǎn)鳥糞石的島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