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淮河再往南，雖然還需要偶爾上岸行車，但是好歹斷斷續(xù)續(xù)都可以坐船。九月末時，一行人在京口過了江，隨后轉入太湖，終于在十月初趕到杭州，踏上了新的征途。

    第五十七章 上任潛規(guī)則

    蕭銑從西湖北側的寶石山麓轉過，在緩坡上登高南望?？粗鴿M眼的沼澤蘆葦蕩子，以及目力所極之處那兩段高度不足兩丈的夯土城墻，蕭銑手上拿著的汗巾也吧嗒rdquo;地落在地上。

    他有點后悔此幾年前數(shù)次從揚州、臨海兩地之間往返的時候，因為時間太趕，沒有進杭州城好好觀望游覽一番，以至于如今來這里赴任的時候，心中居然絲毫沒有準備mdash;mdash;雖然這里的民生、戶口數(shù)據(jù)都是可以在朝廷查檔了解的，但是到了地頭才能夠真切體會這種反差。

    太落后了。

    如今這個時代，與杭州接壤的四個州府中，或許只有天目山旮旯里的婺州還算窮一些，人煙稀薄；其余蘇、湖、越無不是真正的江南玉米之鄉(xiāng)，戶口田畝為杭州數(shù)倍。

    大隋開皇年間，因為開發(fā)還不充分，后世浙江境內(nèi)的行政區(qū)劃還是劃得比較大塊的，到了唐宋之交時，浙江境內(nèi)有13個州府（蘇州也算），而如今開皇末年還只有7個，即蘇、湖、越、杭、明、括、婺，浙南山區(qū)的行政區(qū)劃粗分尤其明顯。后世的金華、衢州、嚴州（淳安/建德）如今合稱婺州；后世的臺州、溫州、處州（麗水）合為括州。而浙北平原雖然相對富庶，也要比后世省掉一個秀州（嘉興）mdash;mdash;后世的嘉興，如今分割了三個縣，分別屬于杭州、湖州與蘇州。

    開皇末年戶籍，蘇州各縣相加足有七萬戶，為兩浙第一；其次越州五萬五千余戶排第二；湖州四萬七千戶排第三。與這些富庶之地相比，杭州只有可憐的兩萬四千戶，分攤到下屬六個縣，只有四個縣算是三千戶以上的上縣rdquo;mdash;mdash;也就是其縣令有資格按照正七品上rdquo;授官銜。而相對偏僻的鹽官、富陽兩縣都不滿三千戶。

    一邊胡思亂想之間，蕭銑騎在馬上，跟著一旁保護他的沈光說道：我有點兒明白宇文閥的人為啥要攛掇太子把我往杭州放了，若是放到湖州，只怕可以調(diào)動的資源便能再多一倍，也怪我此前托大，并不在意這些。不過如今到都到了，攤子再小，總歸要下功夫拾掇就是。rdquo;

    蕭大哥豈止是百里之才？如今放到這里來，也不過是年紀資歷壓不過那些老臣罷了，此番放了外任，轉眼出了成績，那些賊廝鳥如何還敢多嘴，小弟可是對蕭大哥的各種花巧方略有信心得緊呢。隨便再鼓搗幾樣lsquo;雕版印刷rsquo;一樣的營生，不就有修河工的錢了。rdquo;

    蕭銑聽了不禁莞爾，白了沈光一眼：朝廷大事，豈是這般算的？走，先進城吧。rdquo;

    說著，蕭銑馬鞭一抽，當先進了hellip;hellip;呃，城北西側的錢塘門。門口的巡哨士卒一看是本縣新任主官到任了，忙不迭分出人手引路，一邊飛報縣丞、縣尉、功曹、西曹等縣中各級次官，好前來迎接。另外前任縣令也是要等到蕭銑到了之后，交割明白典簽完畢才能離任。

    或許有些后世在杭州待過的人會奇怪mdash;mdash;錢塘門明明是在古杭州城的西側，怎么會跑到城北呢？這是因為后世人們以為的古城墻其實已經(jīng)是唐宋時候的了，比如今的杭州城還要大一圈。

    如今的杭州城，東西寬四公里，南北寬五公里，周長三十六里，不過面積卻遠遠沒有二十平方公里mdash;mdash;城是開皇十一年的時候沿著西湖邊和鳳凰山修建的，只有東北兩面筑了兩丈的土墻，西南兩面依山面湖便偷工減料矮了八尺。因為是依山而建，后世萬松嶺那一塊便是剜掉了，讓城市變成了倒L型。最北面也只到后世慶春路一帶，距離唐宋時候的武林門還有兩三道街區(qū)之遠mdash;mdash;那一段數(shù)平方公里的城區(qū)，要等到十幾年后大運河修好后才會增筑延伸過去。

    hellip;hellip;

    半日后，錢塘縣衙。錢塘縣是如今杭州第二大縣，有五千戶戶口，也是州治所在，所以州官和縣官是同城辦公。第一大縣雖然是余杭縣，有六千戶，但是卻不是州治。

    蕭銑在正堂上，接受縣丞、縣尉、功曹等屬官籌備的接風宴。雖然在剛才與前任的交割中發(fā)生了一些微小的不快，但是并沒有影響到蕭銑的上任。

    前日得了公文邸報時，得知新任縣令乃是去歲圣上親試lsquo;清平干濟科rsquo;優(yōu)異的少年賢才。我等還不敢盡信，今日一見，蕭大人果然是少年英杰，非同小可啊。雖然如今才正七品上，可是憑蕭大人的年紀，想來位極人臣也是很有可能啊。rdquo;

    縣丞陸鴻鳴、縣尉孫保興紛紛舉著青瓷酒觴對蕭銑敬賀，這兩個本縣的二把手、三把手今年都有三旬上下了，也都是江東本地望族中人，雖然不算年老，但是和還要兩個月才十六周歲的蕭銑一比，明顯就老了一整輪。

    蕭銑也不含糊，受了他們的禮，把酒喝干了，眾人挾了兩口菜，縣丞陸鴻鳴才醞釀了一下語氣，說道：沒成想蕭大人恰才如此爽快。午前大人與前任王縣令那老扒皮交割時，卑職還怕大人少年氣盛，要把事情鬧大鬧遭。沒想到大人倒是好涵養(yǎng)，氣度能忍。rdquo;

    這也沒什么，王腎那廝要耍什么手段，本官一清二楚，無非是臨了了不大不小撈一筆，若是本官要清查，卻又不是州里能定得下的案子，少不得打到揚州去。而晉王如今新封太子，揚州總管交割也頗為遲緩。如此一來，若要兩三個月才能交割，豈不是誤了本官上任大事。那些小人，不去提他。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