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千字三百的大神

    大興東市，沈家書坊，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兩個看上去學(xué)問不咋地、但是衣飾很華貴的豪門子弟圍著沈光的兄長沈耀說道：掌柜的，那套太常寺歐陽博士字體的《大學(xué)》呢？可還有賣？剛才小二居然和咱說賣光了？rdquo;

    哎呦，幾位先生，您看小店本錢小，也沒料到一下子賣的這么好，那套《大學(xué)》確是沒貨了，不過很快就有！咱家回了本錢之后，已經(jīng)又去進(jìn)貨了，最多三天就到。要不您先看看這套《論語》如何？這雖然不是歐陽博士的字體，卻好歹也是將作監(jiān)蕭署令的。

    您還不知道吧？那蕭署令當(dāng)年學(xué)書法時，與歐陽博士都是同出于天臺活佛智顗大師門下的，而且蕭署令才14歲，便已經(jīng)有歐陽博士七成火候，假以時日，還不是青出于藍(lán)？您現(xiàn)在收藏一套蕭署令少年時尚未大成的字體，將來也好吹噓不是hellip;hellip;而且不貴，這套《論語》只要千字六十文便賣了，零頭折了就算你一萬六千字，剛好九百六十文hellip;hellip;rdquo;

    兀你這廝好不曉事！咱就是聽說了有歐陽博士字體的書才來買的。今科清平干濟(jì)考完之后，大興城里誰人不知?dú)W陽博士的正楷乃是陛下金口玉言欽定的lsquo;翰墨之冠rsquo;？要臨摹難道不該買最好的。那蕭銑小兒毛都沒長齊，誰耐煩看他的字？rdquo;

    好吧蕭署令的只要千字五十文，一本算你八百文hellip;hellip;誒幾位別走啊，非要?dú)W陽博士字體的，就只有這套折頁的千字文了。不過您也知道，字少的書每千字單價要高一些hellip;hellip;而且您既然是拿去臨帖練字的，《千字文》也就夠用了。rdquo;

    少廢話，拿十折來！咱家中弟兄子侄都要看的。rdquo;

    歐陽博士的千字文，要賣三百文一折的。rdquo;

    啪rdquo;一聲響，幾個來人拍了三貫錢在柜臺上，拿起十折《千字文》便離開了。

    要是有一千多年后的撲街網(wǎng)文狗能夠穿越到這個時間點，看到這一幕，想必會淚目到崩潰吧mdash;mdash;尼瑪??！這是什么世道??！印刷書居然還有論每千字多少錢rdquo;賣的??！千字三百？這不是手寫真跡?。≈皇怯∷⒌膹?fù)制品??！都可以賣到千字三百？這是何等的大神、巨神、創(chuàng)世神hellip;hellip;

    可是沒辦法，誰讓人家喝到了印刷術(shù)的頭口水呢？在最初瘋狂地那幾天里，大興城里的豪門，著實便是用購買書法名家的手抄書的價錢來衡量印刷書的價值的。雖然每一本都比太常寺的書法名家們手寫的要便宜那么一大半，但是依然非?？捎^。

    hellip;hellip;

    書籍熱銷的行情持續(xù)了三五天，看清了現(xiàn)狀之后的蕭銑，真是自殺的心都有了mdash;mdash;他算準(zhǔn)了印刷書的頭口水必然可以大賺，但是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時代因為名家字帖的稀少，所以印刷書的第一梯隊價值居然是字體的好壞mdash;mdash;因為此前沒有印刷，當(dāng)代書法家的字跡往往炒到高價，以至于字體的好壞有時候比書本的內(nèi)容還值錢。大興城里消費(fèi)力最強(qiáng)的那一撥讀書人，其實是家里早就有這些書的世家豪門，但是他們有了重復(fù)的書依然要來買，看重的就是蕭銑這兒的書字體比他們原有的藏書漂亮。

    當(dāng)然了，如果沒有將作監(jiān)那些頂級的雕刻木匠的手藝，換做尋常匠人的話，縱然得了歐陽詢的真跡，也難以真正雕刻出神似的字模。所以不經(jīng)意間，蕭銑創(chuàng)造的這一條發(fā)明大計的路子，居然短時間內(nèi)阻撓了別人模仿的可能性。

    早知道如此，蕭銑手賤自己寫樣本干嘛呢！多給師兄歐陽詢兩三百貫錢潤筆，央師兄把四書統(tǒng)統(tǒng)抄一遍再丟給工匠雕刻不就好了？結(jié)果現(xiàn)在歐陽詢字體的大部頭能夠賣一百五十文一千字，小部頭有些沖高到了二三百文。而他蕭銑寫的四書中的《論語》等書，在第一波行情中只賣出了千字六十文而已hellip;hellip;當(dāng)然了，相信隨著第一波因為書法帶來的購買力退散后，這兩者的差價就會逐漸降低。

    將近四月末的一日，蕭銑到沈家的店里晃悠了一次，沈光便殷勤地拉著蕭銑報賬：蕭大哥！小弟真是服了你了！短短五天，歐陽博士的《大學(xué)》賣出去了八百套之多！都是三貫錢一套的！《千字文》賣出去了兩千折，三百文一折。還有你的《論語》賣了一千五百套，嗯，不過總價還沒歐陽博士的八百套《大學(xué)》多hellip;hellip;不過也算不錯了，一共也有將近兩千貫了hellip;hellip;

    不過如今世家豪門為了書法而買書的風(fēng)潮已經(jīng)漸漸過去了，坊間也傳開了咱的書是用新式印刷術(shù)法做的，不值那么多，歐陽博士字體的書，只怕也要逐步降價到和您的字體的書那個價錢了。至于您的字，估計還會進(jìn)一步往下降。小弟在大興城里三教九流的朋友多，幫著打探了一下，估摸將來咱家的印刷書能夠穩(wěn)定在每千字三四十文錢左右mdash;mdash;畢竟紙墨等消耗成本也要千字十幾文錢了。咱的賣價比中等的手抄書還是頗有競爭力的，而且咱的字也比別的手抄書漂亮。rdquo;

    蕭銑心中盤算著，一邊有口無心地答應(yīng)著沈光：這也罷了，這個法子將來終究是要造福寒門士子用的，降價也是對的。真正暴利大賺，也就一開始的那一陣風(fēng)潮。否則若是長久暴利，只怕引來人覬覦。這大興城內(nèi)臥虎藏龍，咱便要懷璧其罪了。rdquo;